十一月,张已已又多次接受采访透露拍摄细节,暗示杭澈的影后只是运气使然,如果没有杨麟的硬捧她根本毫无天赋。
杭澈在剧组小范围地过了自己20岁生日,随后出现的生日祝福事件,张已已好友人设被质疑,她用生病掩盖后引导了粉丝新一轮声讨,受害者的姿态完美地博取了大众的同情,杭澈人品败坏,粉丝霸凌好友的消息迅速席卷全网,一夕之间全民声讨,所有人都恨不得站在她面前喊一句:你怎么还不滚出娱乐圈。
剧组也有些风言风语,周瑟让宣发曝了现场生日视频物料暗戳戳给杭澈撑腰,杭澈自己多少也听到一些,但她现在已经完全不在意,埋在剧组没有做任何回应,拿着剧本坐在小马扎那背台词,邓子衿和周瑟打趣说小朋友长大了,不需要姐姐们保护了。
杭澈听着笑了笑,曾经以为过不去的,如今再看,好像都已经不太重要了。
“我那时候,是不是很蠢啊。”杭澈抱着剧本,身子往前探着。
“不是很蠢。”邓子衿躺在椅子上,“是特别蠢。”
杭澈嘴角抿着,想了想,给那时候的自己解释,“那时候总觉得道理是越辩越明的。”
但人心,越试探,越晦暗。
“他们拿石头砸你,你就跑得更快,把石头揣在怀里,只会让你的脚步越来越沉重。”邓子衿这句说得一本正经,“不如全把它垫在脚下,反而站得更高。”
曾经杭澈总是害怕自己出错,也总害怕被别人误解,害怕被讨厌,害怕失望,害怕无望。
但邓子衿告诉她要敢于试错,还这么年轻,有无限可能。
“但我不后悔。”杭澈倔强地说。
邓子衿淡淡一笑,侧着脑袋看她,“有一句话怎么说的,要有被讨厌的勇气,承认自己不完美,没什么难堪。”
杭澈托着脑袋,有风轻轻吹动她垂在脸颊的头发。
“人呢,有很多路可以走的,顺着不行,横着,横着不行,转角,转角不行,转弯,转弯不行,绕一圈,绕一圈不行,从头再来,从头再来不行,从零开始。”
只是有一点,不要停下。
要一直一直往前走。
抗战即将胜利的消息不胫而走,日军恼羞成怒,加大了迫害捕杀革命志士的力度,使得国共两党地下工作者的工作难度加大。
1945年8月,广州日本统治高层决定大肆诛杀革命分子,营救工作迫在眉睫。
**特科不得不启动代号“蝶”的营救活动,而关键时刻,“蝶”却被汉奸出卖,暴露了接头地点。
翌日,黎淑雯出现在接头布行,代替“蝶”故意被早已埋伏的日军诱捕。
日方深知“蝶”掌握着更多的情报和潜伏者名单,要想把广州**地下潜伏者一网打尽,此人不能轻易诛杀,因而意外地以礼相待。
黎淑雯提出需要面见上峰,所有名单如数奉上,上峰特意安排了晚宴。
六国饭店,当时在广州的名气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上峰放心,我既然答应你们会交出名单就不会食言,只是我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一旁的商会会长忙点头哈腰地道歉,“大佐,是下属的失职!”
田中一郎脸色一变,“我们大日本帝国从来不会亏待每一位朋友。”
他脱下白色手套,在耳边拍了拍,发号施令。
门口人头攒动,不一会木门拉开,一排服务生端着盘子以此进入。
田中一郎举起身前的白色清酒杯,“为了庆祝黎老师加入我们,我特意让人从家乡长崎运来的美味,大家一起品尝!”他的中文并不流利,语气里却是难掩的狡黠和兴奋,脸上露出猎物臣服的傲慢。
前几天她和裴苒还在难民区采访,满目疮痍。
今日就坐在豪华的餐厅里面对着眼前这份撒着顶级鱼子酱的蓝鳍金枪鱼中腹,抬头看着这群侵略者和汉奸走狗们啊,他们大快朵颐着美食,手里的每一刀都划在中国人的身上。
好在,这是一场有去无回同归于尽的鸿门宴,黎淑雯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而裴苒万万没想到的是,黎淑雯竟然是“蝶”,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裴苒的父亲因为害怕受到牵连不敢赴宴,为表示诚意,竟让自己的亲女儿裴苒特来参加宴席。
生死面前,亲人也不过是可以舍弃的其他人。
当裴苒拉开木门,看到那个浑身鞭痕的黎淑雯时,她才知道这几天都没在报社见到她的原因,他们居然还对她用了刑!
一双手攥着拳紧紧地握着。
“裴小姐终于来了。”上峰露出满意的笑容。
裴苒露出毫无温度的假笑。
“转告你的父亲,裴小姐的父亲永远是我们大日本帝国最忠诚的朋友。”
黎淑雯看到裴苒的那一刻,大义赴死的心突然慌了。
在这些豺狼虎豹面前,一旦有任何提醒,都会让敌人产生怀疑。
万般无奈,她无计可施,只能亲眼看着行动失败中弹之后不舍昼夜照顾她的女孩,在她对面坐下,拿起刀叉。
“裴记者见到我很吃惊?”邓子衿压抑着内心的情绪,一只手死死地扣住另一只微微颤抖的手,嘴角却露出一丝不屑地笑。
杭澈眼眶微红,作为朝夕相处的报社同事,她要在日本人面前表现出难以置信,“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是地下党。”
黎淑雯配合着裴苒一起演一出戏,她眼神游离,喃喃自语,“你是后悔没有早点识破我的真面目。”然后她突然失控地站起身狂笑,“还是后悔一次又一次,让我在你父亲眼皮子底下传递了情报?”
像是困兽的最后一次放纵,她被一旁的军官按下。
田中一郎十分满意见到这种反目成仇的局面,一切按照计划进行,蓝鳍金枪鱼中腹依次摆放到食客面前。
就在所有人毒发后,上峰挥着长刀扑向黎淑雯,被裴苒死死地抱住了腰,田中错愕不已,瞬间明白了什么,那把尖刀最后从自己的腹部直接刺穿了两人。
黎淑雯早知有毒并未多食,她冲上前推开口吐白沫的田中一郎,剑从裴苒腹部抽离,溅起血珠洒在黎淑雯的脸上,黎淑雯抱着裴苒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女孩将要死在她的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裴苒咽了血水,只问了一句,“你有没有…”
黎淑雯握着女孩的手,坚定地说“有。”
女孩笑了,抬起手想帮黎淑雯擦去眼泪。
只能是想,那双颤抖白皙的手在空中滑落,没有触碰到眼前人。
邓子衿是妩媚冷艳的,杭澈在她怀里是破碎矜贵的。
这幅画面美到让人忍不住潸然落泪。
一旁的工作人员也忍不住小声啜泣,在周瑟喊停之后,大家久久不能平静。
杭澈哭得不能自已,邓子衿抱着她两人坐在原地。
演员会释放情绪但是也要懂得收回情绪,很多演员投入角色之后,常常无法出戏,没办法将自己和角色分开,把自己的情感从戏中抽离出来,这样非常危险,也很容易造成精神错乱和情绪压力,因而收放自如进得去厉害,更重要的是出得来。
邓子衿一向是入戏出戏很快的演员,这一场她竟也有些无法自拔,两人一路从片场哭到化妆间接着哭上了车。
难受,杭澈缓不过来,眼睛哭得像青蛙。
邓子衿看着又好笑又好气地给她递纸巾,“我都被你带偏了,你怎么这么好哭啊?”
杭澈抽抽嗒嗒,“觉得难受,不喜欢生离死别,不喜欢bad ending。”
“但是她们心里都牵挂着对方。”邓子衿手靠在窗户上撑着脑袋看着满脸泪痕的女孩,“这不是值得开心的事嘛。”
杭澈哇的一声哭出来,“那还是be了啊...”
第一次见到她这样失态,邓子衿心疼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擦了杭澈下边的泪珠,“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总是有盼头的。”
杭澈想反驳,但更想听听邓子衿的想法,“那你觉得什么是bad ending?”
邓子衿看着她不说话。
杭澈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有些逾矩,用手背擦了眼泪看着窗外不说话。
“明明相爱却彼此看开,兰因絮果,释怀放手。”邓子衿叹了口气,“各自转身回到人群里,去寻找下一个爱人。”
《蝶》剧组在11月中旬杀青,因为剪辑师全程跟组,边拍边制作,剧组杀青半个月内就完成了整个后期制作,周瑟打破常规,采取的是先申报奖项后上映的思路,因为题材原因龙标下发指日可待,如果影片拿到奖项,无疑对后面的上映有着极大的助推力,即便是颗粒无收,话题也足够让这部电影在即将到来的17年的春节档一炮而红。
所有人都惊讶她的效率,仿佛在开拍之前,她就一直在争分夺秒。
53届台湾金马奖年底举行,周瑟带着剧组出席,这也是杭澈的第二部电影,走红毯的时候三人同乘一车,杭澈有些激动,邓子衿告诉她,“一会走红毯先迈右脚。”
杭澈惊奇,“右脚?”
邓子衿一脸神秘地说,“能拿奖。”
杭澈愣住,继而微笑回答,“好的。”
周瑟坐在后排无奈地摇了摇头。
黑色的商务车停在红毯尽头,工作人员一袭黑色西装打开车门,欢呼和尖叫声不绝于耳,闪光灯将夜晚染成白昼。
杭澈一袭复古条纹西装,雅痞风十足,微卷的长发散落身前,下车后第一时间伸出手迎接内座的邓子衿,她一袭香槟色丝绸挂钻高定礼服,黑长直的秀发随风飘逸,纤纤玉指轻巧地搭在杭澈的手上,另一只手勾了被风吹动的碎发。
摄像机疯狂抓拍,周瑟随后跟上,站在她们中间和大家打着招呼,三人并肩前行,杭澈看了眼脚下,迈出了右脚,邓子衿优雅地挥手和两旁的记者打着招呼。
主持人开着玩笑,“都说杭澈是小邓子衿,您怎么看?”
邓子衿笑着看站在一旁背着手的插兜的杭澈,“我有这么年轻吗?”台下哄笑一阵,“每个人都应该是她自己,感谢各位抬爱。”
主持人:“我们都知道《蝶》这部电影是双女主,想问一下邓老师怎么评价您在戏中的对手戏演员呢?”
“有点呆,很安静内向吧。我现场会喊她小呆瓜。”提到杭澈邓子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但是不要被她乖顺的外表欺骗,电影中不少对手戏和桥段还是很有爆发力和突破的,完全颠覆她现在的状态,在这就不剧透了,一定要去电影院。”
主持人又问杭澈,“刚刚邓老师说的那个小呆瓜听起来很亲密啊,杭澈你怎么喊邓老师的呢?”
杭澈想了想,老实作答,“我一般就喊邓老师。”
主持人穷追不舍,“没有什么更亲密的称呼吗?子衿姐什么都没有吗?”
还没等杭澈回答,邓子衿立刻笑着表达不满,“她从来没喊过别的。”
杭澈不好意思地回,“没有,从来没有。”
“为什么不喊姐姐什么的。”主持人继续顺着话题聊下去。
杭澈谦虚地说:“老师是很值得尊敬的前辈,拍戏过程中教会我很多东西,不仅仅是演技,挺多方面的。”
《蝶》一举拿下双影后,这是杭澈从未想到过的,她居然可以和邓子衿并肩站在台上,那一刻她不敢置信,直到奖杯被踏踏实实地攥在手里。
“我的裴苒有些紧张,被大家的热情吓到了。”邓子衿腾出一只手抚摸杭澈的背,对着话筒开着玩笑,台下众人也被感染着,笑意友善。
也许过了五秒,也许更久,杭澈握紧手里的奖杯,低头看着杯托写着自己的名字,她缓缓开口,“其实和邓老师一起上台领这个奖真的很惭愧,感谢周导相信我,感谢《蝶》剧组,感谢评委和前辈们,感谢黎淑雯,感谢裴苒。”
她长舒一口气,“我记得在片场,子衿姐和我说演戏想要打动观众,先要自己相信角色,是她让我相信裴苒,相信黎淑雯,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无条件相信自己的人,没有邓老师就没有裴苒,作为一个新人演员,我的路才刚刚开始。”
是啊,她才刚刚开始爱上这个职业,并将此作为自己奋斗终身的职业。
杭澈在前辈们认可的掌声中后退,把位置让给今晚最夺目的女人。
邓子衿是自由的,历尽千帆,她身上却没有被规训过的痕迹,她从容优雅地对着台下周瑟的方向举了举手里的奖杯,“周导,开心吗?”
镜头给到台下的周瑟,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鼓着掌,纵有千言万语,此刻全部化成泪水铺面。
邓子衿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洒脱随性惯了,“距离上一次拿这个奖已经五年了,很感谢主办方给予的这个机会,可以说接下来的话...”说完这句之后定定地回眸看着杭澈。
杭澈认真地在听她发言,聚光灯下她们两旁若无人,她依旧温柔地看着邓子衿的眼睛,等待着这位影后接下来的话。
“裴苒,我爱你。”邓子衿侧身望着愣住的杭澈,爱意热烈而坦荡。
全场再次欢呼,不愧是戛纳影后,真的好勇!女人之间的互相欣赏就是如此直白!
杭澈眼眸微动,笑着回应,“我也爱您。”
毫不避讳的喜欢,装点着极致浪漫的夜晚。
周瑟典礼后接受记者采访,对着所有人说,“没有人可以抢走邓子衿的光彩,除了杭澈。”
这句话引爆全场,也把这位备受瞩目的年轻影后再一次推上了神坛,记者们纷纷以此为话题展开议论。
她用最盛大的方式兑现了那次玩笑的承诺。
庆功宴上,杭澈无比认真地对周瑟表达感激,“周导!谢谢你。”
周瑟拿着酒杯看着她,眼里却生出了层层不舍,“你还记得,小阁楼里我和你说的那个故事吗?”
杭澈捏紧手里的玻璃杯,“记得,那个押送粮食的女烈士。”
周瑟欣慰地笑了笑,“那位姑娘其实就是我的太外婆。”
杭澈哑然,拿着酒杯愣在原地。
周瑟却是笑着说,“那个肚子里五个月大的孩子是我外婆的亲弟弟,外婆的妈妈牺牲后,外婆代替了母亲继续去秘密运送粮食。”
周瑟走近,伸手帮杭澈理了理刚才脱下外套有些褶皱的衣领,“后来日本投降,不久就爆发内战,我们全家这才去了台湾。”
杭澈没吭声,咬了咬下嘴唇。
周瑟晃了晃手里的玻璃杯,香槟的气味散在空气中,她望着杯子里的水波,“外婆常常和我说,大理的夏天,是藏在盛开的荷花里的,她很想再看一次。”
“但……”但老人家的余生都在宝岛度过。
周围宾客尽欢,喧嚣热闹,片刻之后,周瑟凝望着杭澈,“所以,这部电影的意义,你应该能明白吗?”
杭澈沉默着,内心翻江倒海难以言表,“谢谢您给了我这次机会。”
周瑟伸手搭在杭澈的肩膀上,“不,我应该谢谢你,还有子衿。”
眼里有些情绪让人捉摸不定,“冰箱只有不停地充电,里面的东西才不会腐坏。杭澈,不要停下来。”
杭澈沉思之后下意识地点头,“我记住了。”
周瑟抬起手在杭澈身侧手臂拍了拍,像是在做告别,“我很荣幸,短暂做了你的观众,这个舞台给你留下了,该怎么演,你自己把握。”
她朝着杭澈举了举杯,将手里的香槟一饮而尽,嘴角边一道水痕,杭澈眼里起了雾,没看清,不知那是酒是泪。
周瑟的背影在杭澈眸里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宴会尽头。
二月影片上映,前期关注度十足,排片大爆,电影上映一月后持续逆跌一周,场场爆满,密钥延了半个月,各路风评俱佳,票房破15亿,在同类谍战影片中成绩佼佼。
外界开始重新审视这位天赋型影后,一众媒体也改了风向,渐渐认可了她的演技。
从那以后,杭澈再也不是一个徒有其表的幸运花瓶。
四月,电影下映,台媒爆出周瑟因胃癌晚期于台北台安医院病逝,丧事一切从简,不接受吊唁,享年39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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