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北川一中举行了成人礼活动,高三学生的家长可以进校一同参加。
苏见惜和苏见芸工作都很忙,实在抽不出时间去参加。苏蔓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从小到大她学校里的各种活动苏见惜就没来过,苏见芸倒是来过那么一两次替她开家长会。
成人礼可以自由着装,礼服西装还有各种cos,高三的同学们都尽心尽力的去打扮自己,盛装出席这一场充满青春活力的典礼。
苏蔓什么也不穿,就穿学校的校服。
她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无心加入班上同学们的交流中。
“苏蔓,你就穿校服吗?!”她的同桌简悦提着裙子走到她身边,惊讶道。
苏蔓淡淡的‘嗯’了声。
简悦又点了一下她的肩膀。
苏蔓回头。
简悦提着淡绿色的小裙子,嫣然一笑:“好看吗?”
苏蔓点点头:“好看。”
“……”
“你也太敷衍了吧。”简悦在她身旁坐下,拿出她的小镜子左照右照,“欸,你家长来了吗?”
苏蔓说:“没有。”
简悦又被震惊了,她转头看苏蔓一眼,此人此刻气定神闲,一点集体活动的意识都没有。不过想想,高中这三年,她还真没有见过苏蔓的家长来参加过什么活动。
大家都说她家里很有钱,肯定是家里人谈生意太忙了。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每次都有人看到她家的司机开着豪车接送她上学。
不过上一中的学生家庭条件都不算太差,这点也没什么稀奇的。
就是像苏蔓这样什么都不在意的,比较稀奇。
苏蔓完全不知道她身旁的同桌心里活动是什么样的,她转头看向窗外,还真是蓝天白云,阳光明媚。她有点点想跑路。
不知道林长青这会儿在干什么,今天是周四,她应该在上那个她们学院最严肃的老师的课。苏蔓握着手机,虽然很无聊,但还是忍着不去打扰她。
……
活动在操场举行,时间一到同学们就都陆陆续续下楼去寻找自己的父母。
苏蔓将手机放在口袋里,慢吞吞的下楼了。
校领导和各班班主任在组织队形,苏蔓平时都站在队伍的最后面,因此她一直在树荫下站到她们班的队伍成形才走过去。
班上只有她一个人是穿校服,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家长在身边的,很是特殊了。
班主任还是走到她身边,叮嘱了一句:“如果不舒服就和我说啊,等会走完成人门你就找个荫凉的地方坐着。”
苏蔓很是感激:“谢谢老师。”
班主任刚走,苏蔓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她拿了出来,打开一看,居然是林长青给她发的消息。
林长青问她:“有时间吗?”
下午三点二十分,这个时间她不应该在上课吗?而且平时白天上课的时候林长青是不会联系她的。苏蔓担心她是出了什么事,立马回复说:“有。”
林长青很快回复说:“有时间的话能不能来你们操场的体育器材那接我一下,班级太多了,我找不到你。”
苏蔓完全懵了。
盯着这句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转头,看向体育器材的方向。
她的视力不好,根本看不清那边有什么。
但眼睛像是自动扫描器一样,感应到了林长青的位置,直盯着那一个模糊的身影看。她心脏狂跳,克制的回了一个‘好’字,然后拔腿就朝运动器材的方向跑去。
校领导维持操场秩序的声音不断从话筒中传便操场的各个角落。林长青抱着一束花站在树下,望着前方一大片人影,安静等待着苏蔓。
没多久,她便看到了那一片不动的穿着漂亮礼服的人群中,有一个穿着校服,金色头发的少女向她跑来。
林长青起初很是高兴,扬起笑容对她招手,转而又是没由来的难过。
她抬起脚步也朝苏蔓走去,两人很快靠近。
苏蔓微微喘气,一脸惊讶和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林长青笑着说:“慢点儿。”
苏蔓摇摇头,她深呼吸着说:“你怎么会来?”
林长青自然抬手帮忙整理了一下她的头发,眼眸柔情似水,“我以前家教有一个学生也是你们学校的,和你一届,中午起来看到她发朋友圈纠结礼服我才知道的。苏老师去出差了,我不知道你妈妈会不会来参加,所以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看看。”
“可是,你今天不是有课吗?还是你们学院最严肃的老师的课。”苏蔓说。
林长青逗她:“是啊,只能被记一次了。”
苏蔓抿了抿唇,不说话。
林长青见好就收,赶紧解释说:“我说身体不舒服,找辅导员请假啦。别担心。”
校领导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大喊活动的时间就要开始了,让家长同学们都抓紧时间。
林长青见面前的人还呆着,动了她一下:“欸,活动可是要开始了,你需不需要我呢?不需要我就走啦?”说着还把花递出去。
“需要。”苏蔓接过花,然后拉着她的手腕大步将她带到她们班去。
……
两人回到队伍,老师和部分同学都朝她们看了过来。
主要是刚刚苏蔓突然跑出来,把大家都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没想到她会带着一个漂亮的姐姐回来。
林长青大方的笑着。
难得看到苏蔓的家长,班主任走了过来,礼貌问道:“你是苏蔓的姐姐?”
林长青愣了一下,随即说:“老师您好,我是苏蔓的姐姐。苏蔓在学校拜托你了。”
班主任笑了笑:“应该的。姐姐来了就好,我还以为她家长太忙都没时间过来。这个活动就这一次,还是挺有意义的。”
“这小姑娘也不说一声,一声不吭就跑出去。”
林长青转头瞥了苏蔓一眼。
苏蔓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林长青说:“我第一次来,人太多了找不到路,就让她去接我。”
活动很快就开始,班主任并没有和她们闲聊多久。简单的问候完后便走到了队伍的前面,叮嘱学生一会走成人门时的注意事项。
台上主持人也在激情的介绍着各个校领导,台下的观众十分配合的鼓掌。
林长青看着整个操场的布置,横幅、红毯、礼服,鲜花、气球,以及成人门,布置的十分好看。她忽然想起几年前自己高中学校的成人礼,大家都统一穿着校服,操场上只有一个简单的成人门,然后像是跑操时的队伍一样,一个班级一个班级的走过。
之后便是站在太阳底下听着校领导激励人心的高考心灵鸡汤。
小县城的成人礼便是如此。
没有家长,没有气球,没有鲜花,但她们都很开心。因为那一个下午都不用上课,大家都能趁机喘一口气。
“你怎么没穿礼服?”林长青转头看向苏蔓,问了一句,
“不想穿。”苏蔓说。
“嗯?”
“我本来想走完成人门就走的。”
林长青愣了愣,想到苏蔓对这些集体活动确实不太热衷,又想到这会儿还有太阳,她穿校服也挺好的,校服外套刚好能替她抵御太阳。
“那我来了,你一会儿走完成人门,还要走?”她问。
苏蔓:“你想参加这个?”
林长青点点头:“你们学校的看着还挺有意思的,我以前高中的就是走一个成人门就结束了,没什么活动。我看你们学校有气球,一会儿是不是要放气球?”
苏蔓点头,放气球是北川一中历年来成人礼活动上缺一不可的。
“行。”苏蔓看着她笑,低声说,“我们参加。”
……
活动进程很快,穿过成人门又互送书信,家长和孩子面对面诚心交流。林长青完全不知道会有这样的环节,一点准备也没有,也来不及准备。
她和苏蔓面对面站着,身边都是各个家长对孩子的叮嘱,孩子对家长的感恩,泪水与拥抱凝聚成了无数感人的瞬间。
林长青没什么特别的话要对苏蔓说的,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盒,双手递给苏蔓:“成人礼快乐,高考加油。”
苏蔓愣了一瞬,双手接过,笑着说:“谢谢。”
她打开盒子,看到里面躺着的太阳镜,整个人怔住了。
林长青摸了摸鼻子说:“不知道要送你什么,想着这个实用一点。我有上网查过,根据情况来挑选的,你放心。”
这是一个大品牌的墨镜,基本上都是要几千块钱的。
林长青送她那么贵的礼物,让苏蔓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个很贵。”她说。
林长青诚实道:“是有点。不过你放心,我有钱的,我很会赚钱。”
两人又安静了下来。
林长青看着她,一脸期待:“你要不要戴起来看看?”
苏蔓轻轻点头。
她把墨镜交到林长青手里,对她说:“你帮我。”
林长青无奈地笑了:“好。”
苏蔓微微弯了一点腰,伸头凑近林长青。
林长青打开墨镜,小心翼翼地替她戴上。
果然人长的好看,戴什么都好看。
她毫不吝啬地夸奖:“我的眼光不错。”
苏蔓附和的点了点头。
之后,两人又安静了下来。
林长青抿了抿唇,绞尽脑汁都想不出又要叮嘱什么。她不是她的家长,不是她真的姐姐,她是她不能告诉任何人的‘女朋友’。
她和苏蔓,很多话都没办法在这样的场景里说。
即使这会儿内心里有很多的想法。
这时已经有很多家长和孩子拥抱在一起了。她想了想,张开了双臂,笑着对苏蔓说:“不然我们拥抱一下吧。”
苏蔓往前走了一步,紧紧拥抱着她:“谢谢你能来。”
这是她们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拥抱。
没有左顾右盼,只有心安理得。
林长青环上她的腰,唇角上扬,在她的耳边低声说:“苏蔓,你有无限的可能。”
后来,她们在活动的尾声一起放飞了气球。
……
结束之后许多同学都还留在学校里拍照,去教学楼下看歌舞表演。林长青和苏蔓没有参与,早已经走了。
她们去了饭店吃饭。
等菜上桌的时候,林长青接到了姑姑打来的视频电话。
姑姑说端午节打算带何喜真来北川玩几天,让她安排一下时间,到时候一块去玩儿。
林长青问:“怎么突然来北川玩?”
姑姑说:“上次五一本来就说带她去的,结果她发烧了没去成,再不去这小家伙要把家拆了。我和你姑父刚好有空,就带她去了。”
林长青点头说:“那好啊,我到时候看一下时间。”
姑姑见她周围环境不像在学校,便问了句:“你在哪里呢?”
林长青说:“我在饭店。”
“和谁?”
林长青抬头看了一眼前面从厕所走回来的苏蔓说:“朋友。”
姑姑还没说话,何喜真就闯入了画面里,大喊道:“姐姐!”
林长青笑着和她打招呼:“何喜真,你干嘛去,头发那么湿。”
手机已经到了何喜真的手里,她的脸贴着屏幕,说:“我刚从楼下玩回来。姐姐,我妈说端午节带我去找你玩儿。”
苏蔓走了回来,看到她在打电话就没有说话,默默坐在对面的位置。
林长青说:“我刚刚知道啦。”
何喜真问:“你那边有什么好玩的,我可以去你学校玩吗?”
林长青笑:“你想来我学校玩?”
何喜真点点头:“妈妈说你的学校是好学校,我想去看看。”
林长青又笑了:“好啊,那到时候就带你去我学校玩。”
“你学校好吃的东西多吗?”
“还行吧。我们学校的饭还挺不错的。”
“那你怎么还去外面吃饭?”
何喜真的话音刚落,就有服务员端着菜从林长青的身后走来,将菜放到她们的桌子上。服务员说了句:“菜齐了,请慢用。”
苏蔓礼貌道了声谢。
林长青还没回答何喜真的话,那头又传来声音:“姐姐,你和谁一起吃饭呢,我听到一个人的声音了。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林长青失笑,这小姑娘还真是人小鬼大。不过她说的也没错,现在坐在她对面为她烫洗餐碗的人,就是她的对象啊。
“不是男朋友。”林长青顿了顿,温柔地看向对面的苏蔓说,“是女朋友。”
苏蔓猛然抬眼看向她。
“嗯?”何喜真有些搞不懂。
林长青问了苏蔓一句:“是喜真,你要不要和她打个招呼。”
苏蔓顿时了然,何喜真的小孩子,不会想多。她点点头:“好啊。”
于是林长青拿着手机起身走到苏蔓的身边坐下:“让她和你打个招呼,你肯定会高兴的。”
林长青将手机放到苏蔓面前。
看到苏蔓,何喜真果然面露惊喜:“蔓儿姐姐!”
苏蔓笑着说:“喜真好久不见。”
何喜真说:“蔓儿姐姐好久不见。福宝呢?”
苏蔓说:“福宝在家。”
何喜真很是失望:“你们两个去外面偷偷吃饭不带福宝啊。”
苏蔓问:“你想福宝了吗?”
“对啊,我都好久没见到它了。我外婆家也养了一只狗了,叫元宝。”
“我知道。”
“我姐姐告诉你的吗?”
苏蔓说:“是啊。”
林长青凑了过来,附和了一句:“是啊。”
何喜真:“蔓儿姐姐你下次还去我外婆家玩吗?”
“你想我去吗?”苏蔓问。
何喜真答:“当然想了。带上福宝一起。”
苏蔓笑了笑。
“不过我很快就可以去北川了,到时候我就去找我姐姐,你会出来和我们一起玩吗?带上福宝一起出来。”小姑娘完全醉翁之意在福宝。
“如果有机会的话,那就好啊。”
何喜真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机会,她妈妈就过来了。
苏蔓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和林长青的姑姑打了一个照面。
双方都愣了愣。
还是苏蔓最先反应过来,主动问好。
林姑姑客气问了几句。
林长青听到声音,立马又凑到镜头前。她接过手机,不等姑姑说话,便说:“姑姑,我们菜上齐了,先吃饭了。”
姑姑回过神,轻轻点头,电话挂断之前叮嘱了一句:“吃完就早点回学校,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点儿。”
“好。”
挂了电话,林长青轻舒了口气。
她姑姑这个人最贼了,但应该看不出什么。不过想起她刚刚和何喜真说的那句‘女朋友’,还是让她有点后悔,和心虚。
苏蔓全然不知道她心里的害怕和不安,只是安静的给她夹菜。
林长青望着她。
察觉到她的视线,苏蔓侧头看向她,微微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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