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喜真的北川之约还是泡汤了。
高考前夕林长青突然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奶奶摔伤住院了。恰好她们学校举办运动会停课，之后又接着是端午节，一连放假好多天。
担心父母只是报喜不报忧，她便打算回家一趟。
只是，原计划要在苏蔓高考结束后去等她的事，就只能放弃了。
她看了一眼时间，不知道苏蔓睡着了没有。半个小时前两人才挂的电话。思来想去林长青最终还是没有发消息给她，决定等她考试结束在和她说，免得她也跟着担心。
这个时间的机票不贵，林长青订了第二天上午回岛的机票。
她的宿舍一到假期就只有她一个人在，早上听到闹钟她便爬了起来，简单洗漱收拾。看到苏蔓发来的消息时，她给她回了一句：“放松心态，不要紧张。”
上午九点钟，全国统一高考的警铃正式敲响。各个考点学校都封了路，林长青避免堵车，特意提早了一点去的机场。
路上远远看到了北川一中的教学楼，距离有些远，却也能感觉到那边严肃紧张的氛围。她在心里默默为苏蔓喊了声加油。
将近四个小时的飞程，林长青到海岛时已经是下午了。
奶奶在省城的医院，不在老家。林长青东西也不多，她就背着一个书包装了一套换洗衣服和电脑回来。下了飞机后她就直接打车去了人民医院。
从机场到医院的路上她开了手机，叮叮叮有好多消息弹出来。她在置顶看到了苏蔓的消息。
小姑娘上午考试结束后给她发了好几条，那时候她还在飞机上。
她说题不是很难，她都会做。
她说考场外有好多人围在校门口，吴叔经常停车接她的那里也站了好多人，她找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吴叔停的车。
她说没想到苏见惜和苏见芸也去接她，她都有些不习惯。
她说高考的最后一天肯定会更很多人，让她到时候要站在一个显眼一点的地方，不然她会找不到她。
见她一直没回话，她又问了一句她是不是在忙。
然后又说她也要去复习休息了。
而这会儿她又进考场考试了。
林长青看着这些消息，一条一条给她回复。
她还是决定告诉她，她有事回海岛了。
……
林长青到医院时，奶奶的病房里挤满了人。
奶奶住的是双人病房，除了她的父母还有姑姑一家都围在奶奶的床前，隔壁床的阿姨也有家人在照看她。林长青进去的时候，都愣了一瞬。
何喜真是最先看到她的，立马从姑父的身上爬下来，走到林长青的身边：“姐姐，你回来啦。”
林长青摸了一把她的脸，走了进去，和家人分别打了招呼后，问道：“奶奶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你怎么也回来了，放假了吗？”奶奶皱眉道，“不严重，没伤到骨头。”
确实是没有完全伤到骨头，但还是需要卧床休息，并且需要佩戴腰围。而且非常的痛，止痛药是必须要吃的。
只要不需要动手术就好，奶奶年龄大了，手术风险高也吃不消。
林长青松了口气：“我们学校运动会放假。”
她又问：“怎么摔的啊？”
奶奶说：“这不是要端午节了嘛，我就想着去菜园摘点粽叶回来包点粽子给你们寄去，结果那两天下雨嘛，那个路有点滑，没站稳就摔了。”
爸爸补充道：“还是元宝跑回来喊人的。”
奶奶又问：“我的元宝你们有没有安顿好啊。”
妈妈说：“把它拜托给张婆婆了，您就放心吧。”
林长青皱眉道：“我们又不缺粽子吃。”
姑姑附和：“就是。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知道坐着休息。那个菜园你也别种了，几块钱的菜还吃不起啊。”
奶奶的声音有些虚弱，她反驳道：“那不行，我那菜地好好的呢。”
妈妈叹了口气，说：“看你们能不能让她听话了，反正我和军明是说不听了。”妈妈走过去想要接过林长青的背包。
林长青说：“没事，不重。”
她又问：“那没伤到骨头的话，具体是什么情况，什么时候能出院？”
“你姑姑说顺便做个全身体检，所以就多住几天再回去。”爸爸说，“我和你妈家里还有活，今晚就回去了，你奶奶就交给你们了。”
“你们不顺便也做一个？”林长青问。
爸爸说：“下次。人家还等着要货呢。”
林长青知道她爸妈说下次的话，这次她说再多也没用的。于是就应了下来，打算等到暑假回来的时候她再带他们过来体检。
爸妈和她们一起吃了晚饭后就回家了。
林长青在医院陪床，姑姑一家则在医院附近的酒店开房休息。
奶奶因为感冒，吃完饭和药后就睡着了。
林长青只有这会儿才能闲下来，跑了一天，她也挺困的。不过她还不想睡。她坐在奶奶的床边，安静看着手机。
苏蔓今天的考试已经结束了，不过她还没有回消息给她。
林长青猜想她应该是和她的家人在一起。
果不其然，半个小时后，苏蔓就给她发了消息过来。
当时林长青已经强撑不住，闭眼打瞌睡了。手机震动了好几下，她才惊醒。
病床上的奶奶还在休息，她揉了揉眼睛，转头看向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
林长青打着哈欠打开手机。
苏蔓：“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蔓：“我考完就和我妈还有小姨一块去吃饭了，到现在才拿到手机。”
苏蔓：“你怎么回海岛了？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北川？”
林长青看着她的消息，困意顿时一扫而空。她唇角微微扬起，一条一条给她回复：“没事，别担心。就是奶奶摔了一跤，我回来看看。”
“我应该要端午之后才回北川，就不能去给你送花了。”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啦，加油！”
然后发了一个摸摸头，拥抱的表情包过去。
苏蔓回：“奶奶怎么会摔跤，严重吗？”
苏蔓说：“我不在意那一束花，你回来后补送给我就好。”
林长青笑着回了个‘好’，又给她说了奶奶摔伤的前因后果，让她放心。
她偷摸拍了一张奶奶睡觉的照片给她发去，并说：“老太太这会儿睡着呢，没什么事的。”
苏蔓：“那就好。”
过了一会儿，她又发消息过来：“你在陪床吗？”
林长青回：“对呀，奶奶晚上起夜什么的都需要人。”
苏蔓：“你今天几点的飞机，跑了一天了，还要陪床，累不累？”
林长青：“上午十一点半的。不累。”
过了好几分钟，苏蔓才又给她发来消息：“我可以给你打视频吗？就打十分钟。我不说话，就是想看看你。”
这条消息像是她犹豫了好久才发的。
林长青这才意识到她们这两个周都没怎么见面。
其实她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待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她们都在各自的学校忙碌。只有周末才能多待一会儿。
她们的时间错开的时候太多了。
这段感情里，苏蔓似乎比她还要小心翼翼。
林长青忽然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样，有些痛，有些呼吸不了。
在明知道没有结局的故事里，她们都患得患失。其实两个月的期限早就到了，可她们谁都没提，不想提，也不愿提。
林长青有时候会想，也许她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不暴露在家人面前，她们就这样就此一生。
也许，她们能有未来。
她轻轻晃了晃脑袋，阻止自己胡思乱想。她看了眼奶奶，又看了看时间，然后拿着手机走出病房，在走廊的长椅上坐着。
她回：“好。”
视频电话很快打来，林长青接听后苏蔓只是看着她笑，真的一句话也不说。
林长青笑着轻声说：“可以说话。我在走廊里。”
视频那头的苏蔓眨了眨眼睛：“你自己一个人吗？”
林长青点点头：“姑姑她们就在附近的酒店。”
她注意到苏蔓周围的环境不像是她家，于是问道：“你在哪里？”
苏蔓说：“在洗手间。”
她家里大部分地方都装着监控，只有卫生间是安全的。不过卫生间很大，她在这里面待着也不会觉得闷。
林长青又问：“明天考试就结束啦，你有什么打算么？”
“和你玩呀。”苏蔓撑着下巴，笑着说。
林长青轻挑了一下眉：“和我玩？”
苏蔓连连点头。
林长青笑：“那就等我回北川和你玩吧。”
两人说是只打十分钟的视频，挂断的时候已经有将近半个小时了。还是因为奶奶醒了，才挂断的。
“今晚早点休息，明天继续加油。”
“嗯。”
……
奶奶是因为要喝水才起来的。
林长青给她到了杯水，放入吸管让她喝。
奶奶看着她，问道：“和谁打电话呢？”
林长青笑了笑：“没谁。”
“这还瞒我呀。是不是谈恋爱了？”奶奶问。
林长青怔了一瞬，垂眸低笑。
奶奶说：“谈恋爱也好，哪里人，要不要带给奶奶看看？”
林长青安静了一会儿，说：“没有，奶奶你想什么呢。”
“真没有？那你刚刚和谁打电话呢，笑得那么开心。”
“我哪里笑了。”林长青看着奶奶说，“而且我是在外面打的，你怎么知道我开不开心。”
“你进来的时候脸上的笑都没收呢。”奶奶抬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子，“现在也没收。”
“……”
“你要不想说，我也不问。”奶奶看着天花板，声音轻轻的说，“如果没有那件事，你哥这时候也差不多结婚了。”
林长青静了一瞬：“哥他现在应该上幼儿园了。”
忽然想起了苏蔓。林长青握了握自己的手，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把自己的问题问了出来：“奶奶，在一起的人是异性还是同性这件事，很重要吗？”
奶奶转头看向她，盯着她看了好久，才说：“重要。”
“重要的，难道不是自己喜不喜欢吗？”林长青不懂。
“你现在大了，应该知道你哥那时候是因为什么才走的。如果他喜欢上的是正确的人，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他也就不会走了。”
林长青垂下眼眸，抿唇问道：“……什么样的人才是正确的人？”
“被接受的，才是正确的人。”
“那自己呢？”
“人活着不是为了自己。”她哥的这件事家里人一直以来都很少提起，也许是因为生病，也许是因为她已经长大了，也许是因为她的这一个问题。奶奶静了好一会儿，才补充道：“你哥很自私。”
对于哥哥自杀这件事，家里人一直都耿耿于怀。
但林长青没想到奶奶会是这样想的。
她摇头解释说：“哥他是被逼的。”她想说，喜欢上谁这件事，根本控制不了。
“你觉得他是被谁逼的？”奶奶问她，“我们吗？”
林长青没有说话，但也算是默认了。
奶奶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只是轻叹了口气，接着问她：“长青，你觉得你爸妈辛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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