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早了，速战速决。”贾思年在脑袋里听到了伊芙干巴巴的声音。
“你打算闹脾气到什么时候？”巨大的机甲正在跟随指引走到目标位置，贾思年一边踩着脚底不断塌陷的黄沙，一边没好气地问道。
天色渐暗了。贾思年抬头看了看天空。
“我才没有闹脾气！”伊芙生气地回答。
“唉……”贾思年摇了摇头，“驾驶员准备就绪。”
“控制台准备就绪。” 贾思年的脑袋里响起了瓦伦蒂娜的声音。
“测试开始。”
天色愈发昏暗，贾思年感到机甲的视觉感知正在逐渐下降，她开启了三代机所有的传感器，警惕地环顾四周。
忽然，她感到左边的手臂处传来了一阵刺痛，但机甲根本监测不到周围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贾思年只好在沙漠上S形奔跑，直到对方靠得很近时，她才看到了一架超小型无人机。
“看不见，这个大小的无人机根本看不见。”贾思年在频道里说道。
“这是夏曦国支援的最新型号，没关系，超小型号的杀伤力也比较低。”瓦伦蒂娜解释道。
“接下来我会逐渐加大测试强度，如果有不适，请立刻叫停。”
“明白。”贾思年回答。
很快，雷达系统忽然显示一架小型飞行器正在从后方靠近。贾思年有些疑惑，按理来说，这个大小的物体，在附近二十公里左右的距离就应该被机甲侦测到了，可眼前这个飞行器是从哪个出入口放出来的？
怎么忽然就这么近了？
但留给她疑惑的时间并不多，她举起手臂，迅速调出激光发射器，直接对着飞行器的方向扣动了扳机。
“好准！”贾思年的脑袋里忽然响起了伊芙的声音。
“怎么，你不生气了？”贾思年哼了一声，放下手臂问道。
“哼。”伊芙没有回答。
“给她来个厉害的，瓦伦蒂娜。”伊芙忽然开始发号施令。
不一会儿，贾思年忽然监测到了一架中型飞行器正悬在自己的头顶。正当她又一次开始疑惑这架飞行器又是从哪冒出来的时候，空中很快开始陆陆续续地向下投放什么东西。
贾思年急忙跑出了投放范围，很快便看到一群一人高的机械士兵正在排着队向她奔来。
“我觉得雷达系统好像出了点问题……”贾思年有些不确定。
然而好像压根没人听到她说话，伊芙似乎还在频道里忙着跟瓦伦蒂娜抢夺控制权。
“换我来！”伊芙吵吵嚷嚷。
哈？这对吗？
她被费雷尔的机械水母塞进驾驶舱的时候，那么一大帮人都站在控制台前，难道都是来看她被当成猴耍的吗？
这帮人是全聋了吗？
“我说，雷达系统好像出现了问题！”贾思年大声喊道。
机械士兵蜂拥而上，贾思年立刻对着它们开枪，被激光打中的士兵们先是顿了一下，然后竟然继续向着她跑了过来。
“索拉里小姐……目标已经被击中了……”贾思年听到瓦伦蒂娜弱弱的声音。
“你们听不到我在说话吗！”贾思年大喊。
然而贾思年却只能在语音里听到伊芙在跟瓦伦蒂娜死缠烂打。
“这个小队是测试格斗的。”伊芙的声音传来。
“……欸？可我这里明明记录的是射击啊……”瓦伦蒂娜的声音听起来犹豫不定。
“我说测格斗就测格斗！”
伊芙的话音刚落，几个机械士兵就弓紧了身体，齐齐地向着贾思年扑来。
这不是胡闹吗！
“你这是公报私仇！”贾思年一边大喊，一边一拳把机械士兵击飞。
贾思年忽然发现自己身后也出现了机械士兵，这些机械士兵明显比之前她在垃圾场上见过的机械狗要高级得多，它们在伊芙的指挥下编成了几队，一边跟她周旋，一边又同时从不同的方向朝她扑来。
贾思年只好艰难地闪躲，紧接着又一脚踢飞了一个机械小队。
巨大的机甲在机械士兵之中辗转腾挪，黄沙飞扬，贾思年的体力槽很快便下了大半。
“我说你们完全听不到我说话吗！”
“还有你！差不多也该消气了吧！”贾思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冲着最后的一队机械士兵奋力挥拳。
“嘁，我才懒得跟你计较呢！”伊芙的态度丝毫没有变化。
这叫什么事啊？！
贾思年看着飞行器把机械士兵们一个个回收了起来，既感到怒火中烧，又觉得莫名其妙。
“好吧，好吧，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把话说明白。”贾思年很烦躁。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你得理解一下，自从来到这里，我每天都要应付新的情况。”
“而且这个AI，我也是遇到大姐之后，才知道它的存在，大姐应该就在你旁边吧？她能给我作证。”
“行吧……虽然不怎么服气，但是我可以道歉，”贾思年叹了口气，“我真的忘了你当时没跟我们在一起……但是就算这样你们也不该合起伙来整我吧？我说了好几遍……”
“好了我知道了，我原谅你了。”伊芙忽然打断了她。
“你的体力值够不够自己走回出入口的？测试结束了。”
贾思年觉得脑袋发晕，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气得还是累得，但却松了一口气，她扁了扁嘴，拖着双腿往训练场出入口走去。
忽然，雷达提醒，北方的天空中有东西正在靠近。
“诶？不是结束了吗？”贾思年转过头问道，但似乎距离还很远，她什么也没看到。
“嗯？是啊，怎么了，你还没打够吗？”伊芙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这三架飞行器是什么啊？”
“什么飞行器？你在说什么啊？”伊芙坐在训练场上的控制台前，疑惑地问道。
然而伊芙的耳机好像忽然被静音了一般，半天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她取下耳机在台面上敲了敲又带了回去，依旧听不见贾思年那边的任何声音。
“你们能听到驾驶员频道里的声音吗？”伊芙向着周围的人大声问道，然而所有人都是一脸茫然。
“刚才好像有段时间也没有声音，我还以为只是她没讲话。”一旁的尼克斯皱着眉说道。
伊芙急忙调出了机甲外部实时监控的影像，发现巨大的机甲突然在沙漠上狂奔了起来。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伊芙看着眼前机甲传来的监控和雷达画面，惊得站了起来。
三架飞行器在空中编成小队，正从北方的天空中随着昏暗袭来。
她太熟悉这样编队的飞行器了，自从她来到这里，每当有这样的飞行器出现，它们都会在黄沙里抹去些什么。
但这本是一场与她无关的战争。
她来到这里，只是想看看大型机甲的战斗能力究竟能到什么程度，她只是疯狂地渴望自己可以触碰到人类技术的极限。所以，埋葬在黄沙之下的那些叫喊、眼泪和死亡，她从不在意，也从不关心。
除了那些漂浮在上载空间里的模型和字符，好像没有什么可以牵动伊芙·索拉里的心。
然而此时此刻，沙漠上全力奔跑的三代机忽然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焦虑，这是她和费雷尔的心血，这是所有人的心血。
何况那里面还有……
伊芙看到了驾驶舱传来的画面，她看着贾思年紧锁的眉头，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在抽动。
伊芙摇了摇头，立刻打开了机甲的实弹权限，她敲了敲耳机，拨通了叶凝的电话。
“有好消息和坏消息，先听哪个？”伊芙一边说着，一边把现场的画面都传了过去。
电话另一端的叶凝沉默了片刻，“这个投影……很难相信还有好消息。”
“还是有的，北边开始行动的时间和我的模型预测只差了一天零六个小时。”投影里的飞行器显然扔下了炸弹，伊芙死死地盯着机甲翻滚着躲到了沙丘之后，嘴角却扬起了弧度。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叶凝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我已经知会王女大人，我立刻去训练场。”
控制台的众人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瓦伦蒂娜的声音带着些哭腔，“她……她这是要跑到哪里去？”
伊芙心里又是一惊，是的，机甲不能就这么回来，如果让北边的飞行器知道了训练场的地面出入口，他们所有人都会陷入危险。
伊芙的手有些颤抖，她打开了机甲的定位。
机甲一开始似乎是往出入口方向移动的，然而刚才的一颗炸弹投下之后，贾思年明显改变了运动方向，直直地往远离出入口的方向飞速移动。
伊芙看着机甲飞速移动的定位捏了一把汗，却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一定要活着回来啊，贾思年！
……
贾思年的体力值不断下降，机甲眼看着就要自动开启体力保护模式，强迫她停止剧烈运动。她只好强行关闭了所有限制，打算一口气跑到不远处的废墟。
就在刚才，雷达明明显示还有相当一段距离的飞行器小队，又一次瞬间出现在了她的头顶，她只好立刻调转了方向，朝着另一边的废墟跑去。
如果她直接暴露了训练场的出入口，所有人都会死。
贾思年不由得甩开大步狂奔，忽然，又是一声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从机甲的身后袭来，贾思年险些一个趔趄，急忙又加快了脚步。
体力槽在视野的右上角闪烁，这样下去她根本坚持不了多久，贾思年被警告闪得心烦，干脆关掉了视野里的所有显示。
三架飞行器被贾思年带离了地面训练场，她在沙漠里拼尽全力狂奔，很快，地图显示她就要抵达最近的废墟，而头顶的飞行器也展开了新一轮的攻势。
地面在震颤，伴随着巨响，贾思年渐渐被黄沙包围，只能依靠这个似乎有些瞎眼的雷达躲避从天而降的袭击。
贾思年一边躲闪，她的脑袋一边开始不受控制地飞速运转。
机甲上的雷达显然出了问题，语音通话应该也出了问题，但是实弹权限很快就被打开了，说明控制台不仅可以正常下发指令，也许也能看到这里的情况……
而且这次和之前旅行车上的遭遇也不一样，之前的打击都是直奔车体的，这次明显没有那样的准头。
机甲一边灵活地滚到另一侧，一边举起手臂，冲着天空开了一枪。
其中一架飞行器似乎被击中了，开始在天空中打转，险些撞到另外的两架飞行器。
贾思年趁着它们混乱的间隙，急忙跑到废墟边上的沙丘之后。巨大的机甲躺在沙丘背面，贾思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迅速趴在沙丘上，看着视线里的定位，冲着另一架飞行器扣动了扳机。
目标似乎也立刻被击中了，最后一架飞行器见状，立刻掉头，向着远离她的方向飞走了。
终于结束了。
贾思年长出了一口气，她瞬间觉得眼冒金星，头痛欲裂，体力槽和各路警告被重新调了出来，在她的视野里争奇斗艳似的闪烁。她感觉天旋地转，却忽然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天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边闪烁，一边慢悠悠地下落。
贾思年觉得自己的头好沉重，她趴在沙丘上，虚弱地拉近了一点钟方向的视野。
此时此刻，伊芙同样把机甲传来的影像投在了控制台上，视线逐渐拉近那个闪光点，图像逐步被放大、处理之后，所有人都后退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们看到了一双无神的棕色眼睛，和一张苍白的脸。
他曾经是个年轻的维肯特男孩。
现在他是一具随着降落伞下落的尸体。
“什么……”她们忽然又重新在语音里听到了贾思年的声音。
什么？！
贾思年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崩塌了，那些崩塌产生的碎石正在她的脑海里一起天旋地转，好像和她的身体一起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老式滚筒洗衣机里。
一阵剧烈的恶心忽然传到了贾思年的喉头，她能感觉到驾驶舱里的自己正在呕吐，但她的灵魂又好像早就脱离了那副因为呕吐物而酸臭的躯壳。
“我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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