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插曲突如其来，但很短暂，他们并没有说出什么寒暄的话，可能是没得说，至少那不是寒暄的好地方。
游朝越出门后周垚大呼小叫，“陈哥，你朋友啊？咋不早说，早知道给他打折啊。”
陈息有点乏力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晚上是周垚关门，陈息六点过后就离开了。雨仍然没停，他电动车上装了雨棚，没什么影响，只是冷，等骑到家脸上又冻红一片。
陈息躺在沙发上，深深吸一口气，他觉得很疲惫，脑力思绪活跃纷乱。上了一天班累很正常，但是今天不只是因为工作，更多的是突然出现的意料之外的人。
他们的分开不算好看，争执、眼泪，哽咽着说不出的话。
其实他不是没有想过会再见面，五年前刚分开时，他常常做梦梦见他送游朝越去机场的样子。游朝越死死抓着他的胳膊，红着眼睛问他是不是真的要他走，一遍一遍问着，他也红着眼睛，只说你快进去吧。游朝越眼睛红红的，眼眶里盈满了泪，黯然**，眼皮一垂泪顺着脸滑下来，轻轻说：“其实你只是没多喜欢我吧，不然能这么狠心？那这几年又算什么呢？说什么永远对我好，永远陪着我，我就知道是骗人的！都是假的！你个负心汉！我恨死你了！”
再抬眼，眼里恨意凌然，一咬唇一抬手，抓着陈息胳膊的手用力一扯竟然生生的把他胳膊拽了下来，血溅了两人一身，游朝越抓着从他身上撕下来的一条胳膊，在他眼前晃了晃，“这就算一笔勾销了。”
陈息吓醒了。
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地左臂，碰到了心里才算踏实些，还好还好，还在呢。又碰了碰脸，一片湿冷，他枕着的靠枕已经泅湿了一片。
陈息又倒回沙发上，墙上挂着的钟滴答滴答，七点四十，这个钟还是刚搬进来时巧遇超市开业大酬宾置办的，已经用了很久，走时早不准了，现在越走越慢。
八点十五，他熟练地在心里自动校准时间。
又梦到他了，陈息有些伤感，刚分开时经常会想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会再见面吗？再见面时会怎么样？他还会生气吗？
今天见到了，和想的差不多，衣冠楚楚，一表人才，是一看就知道“有出息”的人，是干大事的人。这多好啊，这不就是他要的吗？
陈息揉揉眉心，想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分手这么久了还想着这些难过实在不像样，他这个年纪应该好好工作努力挣钱，过去几年，他梦想在这个城市买一间小小的房子。
曾经他得过且过，直到有一天游朝越冒着大雨跑来找他，整个人被雨浇了个透，全身湿漉漉的，眼睛红红的好像才刚哭完，一边脸颊红肿明显是被打过。
“太好了息哥，”游朝越坐在凳子上任陈息拿毛巾给他擦水，“我没有能去的地方，幸好还能来找你。”陈息被他抱住，看着他把头埋在胸膛那儿，他身上很烫，似乎是发烧了。他想让游朝越先去洗个热水澡，想让他把衣服换了，想让他别这样抱着自己，但是都没有说出口，因为游朝越的眼泪流浸湿他的衣服，他感受到那块湿热一片。陈息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最后还是推他去洗澡换衣服，顶着衣服上被哭出的一张脸印子去找药喂给他吃。
陈息想，无论什么时候游朝越再来找他，自己都能有这么一个地方让他来，明明会是自己的家，却自作主张为他也安置了一个房间。
这场雨很蹊跷，不然陈息的心怎么也成了落汤鸡呢。
那天外面在下大雨，游朝越的眼睛在陈息的心上下小雨，他们都被淋湿了。
那时候他还在大学城后街摆摊卖饭团，在满是烧烤、水煮、烤鸡腿、炒粉炒面各种美食的小吃街里，他的饭团摊子实在没什么吸引力和竞争力。可游朝越每天都来买饭团，风雨无阻，雷打不动。每天他的饭团摊子前都会出现一个又高又帅的年轻人，并且不知从哪天起，游朝越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在手上拿束花。年轻就是好啊，陈息站在挤满油烟吆喝的小吃街里默默包着饭团，感慨着这些学生的浪漫和自在。
他来得实在太勤了，一天不落，要不是这些食材都是陈息自己亲手买来处理的，不然真得怀疑是不是哪个环节存在食品安全问题。
“真是个怪人，”陈息这样想，“难道这就是顶尖学府吗？”一次陈息在给他包饭团的时候偷偷瞥见游朝越手里拿着的“宁北大学”字样的笔记本纪念品，“学业压力这样大啊。”
然后游朝越得到了一个无比敦实的巨无霸饭团，他迟疑地看着手里的大饭团，有看看陈息亮晶晶又带着诡异的慈祥的眼睛，道谢离开了。那天游朝越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吃完后撑到回寝把宿舍的地刷了三遍，又去操场跑了八圈，试图通过劳动消食结果还是积食失眠到夜里一点，第二天去买饭团特别交代量别太大。
“你的饭团好了。”陈息把包好的紫米饭团装进塑料袋里递给游朝越。
“谢谢。”游朝越接过饭团冲他一笑，年轻帅气的脸更加耀眼。
陈息还记得游朝越告白那天手里捧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艳丽浓烈，当这花被送到他面前时，他简直要被灼伤，好像那不是玫瑰，而是一团跳动的火。这是他人生中收到的第一束花，他们的开始是最常被用来象征爱情表达爱意的红玫瑰，好像很俗气，但这是陈息自身接触到对浪漫的初印象。
陈息靠坐在沙发上，看着钟表的指针慢慢转圈，想起带游朝越回家的那天夜里。
那天是周末，周末学生很少来后街，陈息一般都在这两天休息和采买原料，他收摊后躺在沙发上看一档调节节目，节目里几位主持人介绍着基本情况，说着就将嘉宾请了上来。
陈息专心地看了很久，直到听见肚子一声响，才起来准备自己的晚饭。冰箱里还有一瓶一升装冰红茶，他看了看厨房的食材，拍个黄瓜，炒盘面，陈息想了想，决定下楼买几个卤菜。
那是他常去的店，平常休息他也会去那家店买点，店里的卤味一绝，吃过一次后就被陈息加入了人生的一部分。卤味店很近，他出了小区过两条马路就到了。但那天醒目的锥形路障立在街口，大挖掘机停在旁边，陈息看看眼前被碎石和泥土铺满的半条街，想了一会后选择绕路，来都来了，必须买到。
绕路的话会远一些，中间路过一条热闹的街，附近的人会在这里喝酒到很晚，大学城的不少学生也很爱来。
陈息只是想从那条巷子里穿过去买个卤味回去看调节节目吃晚饭，但是却看见了那个像打卡一样每天来他摊位买饭团的年轻学生。他就多看了一眼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对面就浑身酒气地撞了上来，眼前一黑唇上一热，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又倒了下去，陈息伸手接住人，看着很眼熟的脸，确定自己没认错人。但莫名其妙就被醉鬼亲了，明明喝醉了，但是对他的位置找得这么准，对嘴的位置也是。
他想不明白，可能运气不好吧，其实也可能是好的，不然没有后来的事他们也不会在一起。
时间不算太晚，外面雨停了，陈息带把伞出门，下楼出了小区过两条马路，那家来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卤味店招牌出现在眼前，等走近他错愕，修长的身影在店门口，下午也出现在他面前，他又看见游朝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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