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乌云像被墨汁浸透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风卷着沙砾砸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呜咽。
突然,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天际,瞬间照亮书房里沈延康紧绷的侧脸,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仿佛要把整栋别墅的地基都震松
书桌上的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幽蓝的光映在散落的文件上,像一只窥视的眼睛。
“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裹着冰碴子,阴冷得像是从冰柜深处钻出来的,在空旷的书房里荡开,撞得墙壁都泛起寒意。
沈延康猛地攥紧双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腹深深嵌进掌心,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眼底的猩红,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我妻子和女儿……是不是在你那里?”
“呵。”一声轻笑混着打火机的“咔哒”声传来,接着是清晰的吸烟声,那人吐了口烟圈,语气带着嘲弄:“沈家主,这可不是说笑的事,她们怎么会在我这儿?”
话音刚落,手机“叮咚”一声,弹出一条视频消息。沈延康几乎是扑过去点开的——画面里,妻子被反绑在椅子上,脸上满是泪痕,女儿吓得缩在她怀里,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嘴里含混地喊着“爸爸”。
“砰!”
沈延康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他猛地扬手,桌上的文件夹、钢笔、计算器噼里啪啦摔了一地,纸张被气流卷得纷飞,像一群受惊的白鸟。他胸口剧烈起伏,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对着电话怒吼:“你到底想干什么!”
“很简单。”那人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惬意,“给你一份报告,按我说的写,然后上书。给你一分钟考虑——”他顿了顿,刻意压低的声音里淬着毒,“不然后果自负。”
雷声再次炸响,沈延康眼前阵阵发黑。他看着视频里女儿惊恐的眼神,妻子无声的摇头,那点支撑着他的傲骨瞬间被碾碎。他双腿一软,重重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后背抵着书桌腿,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我答应你……”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被狂风撕扯的布条,“我答应你……求你,把她们母女安全送回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笑声尖锐刺耳,混着窗外的风雨声,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沈延康的神经。他闭上眼,指甲深深抠进地毯里,尝到了满口的血腥味。
另一边的CBD高楼里,梁慧办公室的灯终于熄灭,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尖划过键盘边缘时还带着一丝疲惫的颤。
“清柏,”她回头看向倚在门框上的男人,声音里漾开点柔软的笑意,“今天是那两个小家伙的生日,我们早点回去吧。”
曲清柏应声起身,剪裁合体的西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形,他往前走了两步,很自然地侧过手臂,做出个等着被挽的姿势,眼底盛着化不开的温和:“那走吧,我的梁领导。”
梁慧被他逗笑,伸手挽住那截温热的小臂,指尖不经意蹭过他衬衫袖口露出的手表——那是她去年送的生日礼物,此刻时针正指向七点整。
坐进车里,曲清柏系好安全带,侧头对前排的司机说:“小李,去我刚给你发的定位那里。”
梁慧瞥了眼他手机屏幕上弹出的地址,挑眉:“绕远路去那边做什么?”
“秘密。”曲清柏眨了眨眼,故意卖了个关子。
车在一家亮着暖黄灯光的蛋糕店前停下,木质招牌上“甜时”两个字被灯光映得格外温柔。曲清柏下车没多久,就提着个印着蝴蝶结的纸盒子回来,梁慧降下车窗,看清他怀里并排抱着的三个蛋糕时,忍不住睁大了眼:“怎么买了三个?”
最小的那个蛋糕上画着卡通恐龙,显然是给儿子的;稍大些的缀满粉色糖霜,一看就属于女儿;可最大的那个,奶油上简简单单缀着几颗新鲜草莓,连装饰都透着低调。
曲清柏坐进副驾,把蛋糕小心放在腿上,指腹轻轻敲了敲最大的那个盒子:“今天是孩子们的生日,也是你的受难日。”他抬眼望过来,目光认真得像在说什么誓言,“辛苦你了,夫人。”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还订了束花,应该正在送过来的路上。”
梁慧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又暖又软,嘴上却忍不住打趣:“多大岁数了还搞这些,不怕孩子们看见笑话?”话虽这么说,眼角的笑意却藏不住。
曲清柏没接话,等小李重新发动车子,他才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个丝绒盒子。盒子打开的瞬间,车厢里仿佛落进了颗星星——鸽血红宝石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细碎的钻石像缀在旁边的星光。
“这是第十二个在意义非凡日子的礼物。”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郑重,“每年都要给你不一样的。”
梁慧捂住嘴,笑声从指缝里漏出来:“怎么又买这些首饰?上次那条项链还没怎么戴过呢。”
“因为这辈子我要一直宠你。”曲清柏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专注得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这一方小小的空间。
“肉麻死了。”梁慧嗔怪着推开他的胳膊,却忍不住凑近了些,眼睛亮晶晶的,“……还挺好看,给我戴上。”
“遵命。”曲清柏低笑一声,执起她的左手。她的无名指上已经戴着婚戒,他便把红宝石戒指套在了中指上,冰凉的金属贴着肌肤,却奇异地焐出些暖意。他低头时,呼吸轻轻扫过她的手背,像羽毛拂过心尖。
车正缓缓驶下半山腰,这条路蜿蜒曲折,外侧就是陡峭的斜坡,能隐约看见远处的海面在夜色里泛着微光。梁慧正转着手指欣赏戒指,突然听见司机小李一声急促的大喊:“不好了!刹车失灵了!”
话音未落,车身猛地往前一冲,方向盘瞬间变得沉重。曲清柏几乎是本能地伸手,一把将梁慧揽进怀里,另一只手死死抓住车顶的扶手,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惶:“怎么回事!”
梁慧的后背撞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见他骤然加速的心跳。她刚想抬头,就感觉车身剧烈地一震——后视镜里,一辆白色小车像疯了一样冲过来,大灯的强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砰——!”
巨响炸开的瞬间,曲清柏把梁慧的脸按在自己颈窝,用整个身体护住她。巨大的冲击力让车子失控地冲出护栏,翻滚着往下坠。风声在耳边呼啸,蛋糕盒子从座椅上滑落,奶油溅得到处都是。梁慧只觉得天旋地转,怀里的温度却异常清晰。
她最后听见的,是曲清柏贴在她耳边的声音,带着碎开的气流,却异常坚定:“别怕,有我。”
然后,是冰冷的海水瞬间涌来,吞没了所有的光线和声音。
客厅里的落地钟敲过九点时,曲知遥的裙摆已经扫过地毯的每一个角落。
粉红色的公主裙衬得她愈发瘦小,裙摆上缝着的立体蝴蝶结随着脚步轻轻颤动,像只不安的蝶。她赤着脚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来回踱着,小皮鞋被随意丢在沙发旁,鞋跟朝上张着口,像两个委屈的小月亮。
“哥哥。”她仰起脸,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细弱的声音里裹着哭腔,“爸爸妈妈怎么还没有回来呀?”
曲珩逸身上还穿着白色西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干净的手腕。他弯腰把妹妹捞进怀里时,指尖能清晰地触到她后背突出的肩胛骨。
“快了快了。”他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睫毛上沾着的泪珠,声音放得又轻又缓,“妈妈说不定正在楼下停车呢。”
曲知遥把脸埋进他西装前襟,布料上有淡淡的雪松味,是她熟悉的安心感。可楼下始终没有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只有挂在玄关的风铃偶尔被穿堂风吹得叮当作响。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叮咚”一声脆响。
曲知遥像被按了开关的小兔子,猛地从哥哥怀里抬起头,眼睛瞬间亮了:“是爸爸妈妈!”
她挣扎着要下来,曲珩逸只好把她放在地上。小家伙拖着裙摆往门口跑,蓬松的裙撑磕在鞋柜上,发出轻轻的咚声也顾不上。
门被拉开一道缝,外面站着的却不是熟悉的身影,而是穿着蓝色工装的快递员,怀里抱着一大束包装精美的红玫瑰。
“你们好,这是你们家订的花。”快递员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温和。
曲知遥脸上的光一下子暗下去,小手还扒在门把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往后退了半步,肩膀微微垮下来,像朵被雨打蔫的花。
曲珩逸快步走上前,不动声色地把妹妹护在身后,接过花束时指尖触到包装纸的褶皱:“谢谢,送进来吧。”
他抱着花转身时,瞥见妹妹正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粉红色的裙摆垂在地上,像摊开的花瓣。快递员把花放在客厅的长桌上,又说了句“祝您用餐愉快”便离开了,关门的轻响落定后,屋里只剩下落地钟单调的滴答声。
曲珩逸把花束往窗边挪了挪,深红色的玫瑰开得正盛,花瓣边缘泛着丝绒般的光泽。他蹲下来,重新抱起妹妹,发现她的眼泪已经悄无声息地打湿了他的西装袖口。
“遥遥看,”他指着花束上系着的卡片,“这是爸爸给妈妈订的花,说明他们很快就到了。”
曲知遥吸了吸鼻子,小手指戳了戳一片打卷的玫瑰花瓣
他抱着妹妹往沙发走,路过那束玫瑰时,眼角的余光扫过卡片上的字迹——是曲清柏惯常的笔锋,写着“赠吾妻,十二载平安喜乐”。
客厅里的风铃又响了,这次带着点急切的意味。曲知遥突然绷紧了身体,在哥哥怀里直起身:“哥哥,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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