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城的秋总带着点燥意，后山靶场的风卷着草木碎屑，刮在人脸上有些疼。
薛婉琳端着枪，眯眼瞄准百米外的靶心。金属枪管被晒得发烫，她却握得稳当，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砰”的一声枪响，子弹穿透空气的锐鸣里，远处的靶纸应声震颤——又是十环。
她松开扳机，侧头看向旁边的孟砚之，嘴角扬着点得意的笑：“怎么样，现在开枪手不抖了吧？”
孟砚之靠在旁边的梧桐树上，白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几道浅浅的疤痕。他看着靶场中央的弹孔，懒洋洋地吹了声口哨：“是不错，比上次打鸟时强多了。”
“你也没差啊，”薛婉琳转过身，枪口朝下对着地面，语气带了点戏谑，“最近挨打的次数都少了，是不是终于学会听话了？”
换作平时，被戳到痛处的孟砚之总要顶回去几句，今天却只是勾了勾唇角，眼底带点说不清的意味：“他如今……打不动了。”
薛婉琳闻言一愣，手里的枪“咔哒”一声合上保险。她走到孟砚之面前，皱着眉打量他：“你这是在诅咒那位老人家？”
“你想象力倒是色彩丰富。”孟砚之嗤笑一声，避开她的目光，看向远处起伏的山脊，“他上周查出来风湿，连拐杖都用上了。”
薛婉琳没再追问。她知道孟砚之口中的“他”是谁——那位将他从小管到大的严苛父亲。她视线落在他小臂的旧伤上，那道疤像是被什么钝器划的，至今还留着狰狞的痕迹。
“今天的药擦了没？”她忽然问。
孟砚之低头瞥了眼伤口，语气漫不经心：“擦不擦都一样，好不了了。”
“胡说什么。”薛婉琳皱紧眉，伸手去拉他的胳膊，“肯定是你没好好擦，我帮你。”
孟砚之被她拽着往前走，脚步踉跄了下，抬头时眼底却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像只计谋得逞的猫。薛婉琳没注意到他的神色，拉着他在靶场边的石凳坐下：“药给我。”
孟砚之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巧的铝制药盒，递过去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薛婉琳没在意，打开盒子正要拿棉签，忽然想起刚才握过枪，随口道：“我就不洗手了啊，这里有棉签。”
“这个药要活血化淤，得用手揉才管用。”孟砚之慢悠悠地说，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
“真麻烦。”薛婉琳嘟囔着起身，走到旁边的水桶边洗手。山泉水冰凉，激得她指尖一颤，回头时正好对上孟砚之望过来的眼神，那眼神里像是藏着团火，看得她莫名有点不自在。
她重新坐下，挖了点药膏在掌心搓热，轻轻按在他小臂的疤痕上。药膏带着清凉的薄荷味，混着她掌心的温度，在皮肤上慢慢晕开。她怕弄疼他，动作放得极轻，一边揉还一边对着伤口吹气，像在安抚什么易碎的东西。
孟砚之忽然觉得有些热。初秋的风明明带着凉意，他却觉得后背沁出了薄汗，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沉。他想往后缩，却被薛婉琳按住手腕。
“你动什么？”她抬头瞪他一眼，“药膏都蹭我衣服上了，回头你帮我洗啊？”
“可以。”孟砚之的声音有点哑，视线落在她被药膏沾到的袖口上，那点白色的痕迹像落在深色布料上的雪。
“神经。”薛婉琳加快了动作，揉到最后几下时稍微用了点力，“好了。”
孟砚之收回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刚上过药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他定了定神，状似随意地问：“对了，你是不是要上高中了？打算去哪儿？要不要来我这所？”
“浮城第一国际高中。”薛婉琳收拾着药盒，头也没抬地说。
孟砚之愣了下，随即低笑起来，眉眼都染上了亮色：“好巧，我就在那儿。学妹，快叫学长。”
薛婉琳抬起头，脸上挂着标准的假笑：“孟学长是吧？”
话音未落，她忽然伸出两手，一把捏住孟砚之的脸颊，用力往两边扯。孟砚之没防备，被她推得向后倒去，“噗通”一声摔在草地上。
“叫你得瑟。”薛婉琳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笑得眼睛都弯了，转身就往山下跑，马尾辫在身后甩得欢快。
孟砚之坐在草地上，手轻轻摸了摸被捏得发烫的脸颊，那里还留着她指腹的触感。风卷着她的笑声从远处飘来，他望着她跑远的背影，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眼底的光比靶场的阳光还要亮。
薛婉琳刚从后山下来，额角还带着薄汗，鬓边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她推开客厅的门时，谭红正坐在沙发上翻杂志，听见动静便抬了头，目光落在她沾了点草屑的裤脚。
“练完枪了？”谭红放下杂志，起身往厨房走，“我让人给你留了冰镇绿豆汤。”
“谢干妈。”薛婉琳脱了沾着土的运动鞋，光着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舒服地喟叹一声，“后山的风越来越大了，吹得脸疼。”
谭红端着碗出来，看她一头汗的样子，又转身去取了条干净毛巾，递过去时顺便从口袋里摸出个精致的黑色盒子：“喏，给你的。”
薛婉琳接过盒子，入手轻飘飘的，打开一看，里面躺着台银灰色的滑盖手机，机身比她现在用的那台小巧不少，屏幕边缘还嵌着圈细钻，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最新款的，国外刚上市没几天。”谭红看着她眼睛发亮的样子，嘴角也跟着弯起来，“上高中的小礼物，总不能让你带着旧手机去学校。”
“哇，谢谢干妈！”薛婉琳连忙把手机拿出来，指尖在光滑的机身上摩挲着，试了试滑盖的手感，“这个比我之前用的好看多了！”
“你哥哥也有一台，一模一样的。”谭红拿起旁边的说明书翻了翻，语气里带着点新奇，“听说能发图片呢，我刚才研究了半天，试着给你哥那边发了张院子里的兰花，不知道他能不能收到。”
薛婉琳正忙着按亮屏幕，闻言抬头笑：“干妈这手机技术可以啊，可以发图片了。”
“这不是怕你们兄妹俩联系不方便嘛。”谭红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哥在那边用得上，你在学校有什么事，也能随时找我。”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明天就能去学校报道了。”
“真的？”薛婉琳眼睛瞪得圆圆的，手里的新手机差点没拿稳，“这么快？”
“手续都办好了，砸了不少钱呢。”谭红故意板起脸，随即又忍不住笑，“赶紧去收拾书包，把该带的东西都准备好，别明天一早手忙脚乱的。”
“耶！”薛婉琳欢呼一声，抱着新手机就往楼上冲，跑到楼梯口又回头喊，“干妈我先去研究怎么发图片啦！等下给哥哥发张我的新手机！”
谭红看着她雀跃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去厨房把绿豆汤端出来，放在桌上。
窗外的夕阳正好斜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她望着那碗绿豆汤
姐姐，她忧喜的眼神真的很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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