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像是某种赦免,尖锐地划破了教学楼里昏昏欲睡的空气。薛婉琳慢吞吞地把摊在桌上的笔记本塞进书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那上面印着支模糊的向日葵,是开学时随便买的,此刻却像她的心情一样,蔫哒哒的提不起精神。
一下午三节课,她数着窗外的香樟树叶子都快数清了,也没在走廊里、楼梯口,哪怕是食堂排队时,捞到半眼姜澈的影子。
“到底在哪个班啊……”她对着空了大半的教室嘟囔,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屏幕亮了一下,是孟砚之的消息:【正门等你】
拎着书包下楼,刚拐过二楼的转角,就听见一楼大厅传来一阵炸开锅似的尖叫,不是那种被老师抓到的慌张,而是掺着兴奋和雀跃的、能让空气都发烫的动静。
“下周新生篮球赛!姜澈!姜澈在名单上!”一个高八度的女声穿透人群,像颗石子砸进水里,瞬间激起更大的涟漪。
“真的假的?!我看看我看看!”
“啊啊啊真的有他!3号!天呐,他打球肯定超帅!”
“等等,你们看校园墙了吗?有人发了张抓拍,那个男生比姜澈还绝!旁边还有个女生,眼睛像小鹿一样,说是今年的新生颜值天花板……”
“什么什么?我看看!哪张哪张?”
薛婉琳被挤在人群外围,踮着脚尖也看不见通告栏上的纸到底写了些什么,但“姜澈”“篮球赛”这几个词像小钩子,一下下挠着她的神经。
原来他会打篮球啊。
她跟着人流慢慢往外挪,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下周的篮球赛……这算不算天赐良机?
薛婉琳一边走一边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脑子里像有个小剧场在演情景剧。
场景一:阳光正好,姜澈刚打完球,额头上全是汗,发梢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接过她递过去的矿泉水,喉结滚动着说“谢谢”,眼神亮晶晶的。
——不行不行,太刻意了,显得自己像个没头没脑的小粉丝。
场景二:散场的时候堵到他,递上笔记本和笔,故作淡定地说“同学,能签个名吗?”
——咦,有点恶心。她自己都起了层鸡皮疙瘩,这也太像追星现场了,姜澈会不会觉得她很奇怪?
场景三:干脆冲上去,张开胳膊拦住他(当然不会真碰到),挑挑眉说“姜澈是吧?认识一下,我叫薛婉琳。”
——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这也太像校门口晃荡的小太妹了!万一被他当成不良少女,那之前所有的心思不都白费了?
她一路走一路想,脚步不知不觉慢了下来,连孟砚之站在正门那棵老槐树下冲她挥手都没看见。
“薛婉琳!发什么呆呢?”孟砚之的声音把她从纠结里拽出来,“魂都快丢了”
暮色漫过街角的梧桐叶时,薛婉琳正低着头踩路边的砖缝,脚尖在红白相间的方砖上跳格子,嘴里还念念有词。孟砚之跟在她身后半步远,手里拎着她随手丢过来的书包,看她差点被道牙绊倒,忍不住出声:“等一下摔了,我可不管你。”
“再诅咒我,”薛婉琳猛地回头,长发扫过肩头,眼睛亮得像淬了光,“小燕子的翅膀我帮你剪了。”
孟砚之无奈地耸耸肩,抬眼望见不远处停着的黑色轿车,拉了把她的胳膊:“行行行,走了,红姐在外面等我们。”
两人沿着人行道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书包带在背后颠得老高。谭红降下车窗,手里端着两个玻璃杯,绿豆沙的清甜味顺着风飘过来。“放学啦?”她笑着递过杯子,指尖触到薛婉琳汗津津的手背,“有没有欺负同学?”
“干妈你这是干嘛呀,”薛婉琳捧着微凉的玻璃杯,仰头喝了一大口,绿豆的沙粒粘在嘴角,“我像那种人吗?”
“哎呦喂,”谭红挑眉,视线在她脸上打了个转,“你还记得你这三年吗?不仅欺负家教老师,还有那些叔叔伯伯的子女——砚之,我说的对不对?”
孟砚之刚要点头,就被薛婉琳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对什么对,不许对!”她鼓着腮帮子瞪人,另一只手在胸前比了个叉,“我出一对,你们必须说不对。”
谭红和孟砚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这不就是欺负人嘛。”谭红笑着摇摇头,发动了车子。
“今晚想吃什么?”她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后座的两人,“明天之后,我可能要忙了。”
“有什么大事吗?我也去。”薛婉琳立刻来了精神,身子往前探了探,差点撞在副驾驶的靠背上。
“没什么,”谭红轻笑,“不过会有一个晚宴,到时候你们应该可以去。”
“那好吧。”薛婉琳有点泄气,随即又扬起脸,“那今晚吃海鲜粥。”
“可以,”谭红应着,“你哥哥不在家。”
“他在,我也要吃。”薛婉琳梗着脖子,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
孟砚之在旁边低低地笑了一声,像是被她气鼓鼓的样子逗乐了。
“你笑什么?”薛婉琳立刻转头瞪他,伸手就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下,声音脆生生的。
“他笑你,”谭红从后视镜里看得分明,眼底漾着温柔的笑意,“欺负人的方式越来越孩子气了。”
餐厅的琉璃灯泛着暖黄的光,将原木餐桌照得温润。孟砚之把菜单推到薛婉琳面前,她却没接,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眼珠转了转:“emmm,干妈喜欢吃排骨粥,小燕子喜欢吃饺子。”
谭红和孟砚之在旁边看着她,嘴角的笑意就没停过。薛婉琳转头对着候在一旁的服务员,声音甜丝丝的:“姐姐,来一份海鲜饺子,一份排骨粥,记得加香菜,再来一份海鲜粥。”
她合上菜单递回去,抬头问:“好了,你们还要吃什么菜?”
“其实够了,”谭红无奈地笑笑,“因为你吃不完,总让我们吃。”
“什么呀,”薛婉琳皱了皱鼻子,伸手拍了拍谭红的胳膊,又拍了拍孟砚之的,“我那叫宠爱你们,你看看你们瘦成什么样了。”
“你才叫瘦,”孟砚之在旁边拆台,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心,“都一米七了,才90斤。”
“是啊,你要多吃点饭。”谭红也跟着点头,眉宇间染上一丝担忧。
“谁让你偷看我体检报告了!”薛婉琳瞪向孟砚之,脸颊微微泛红。
“这不用看,也知道你瘦。”孟砚之挑眉,语气笃定。
谭红忽然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壁,轻声说:“我有个姐姐,她也很瘦,总是把吃的让给我。”
“好了好了,我吃我吃,干妈别难过。”薛婉琳见她神色低落,立刻夹了个刚端上来的虾饺递到她碗里,“干妈还有个姐姐?在哪里啊?”
“干妈也不知道,”谭红轻轻叹了口气,眼底掠过一丝怅惘,“好多年了,不知道她如今长什么样。”
菜很快上齐了,孟砚之拿起一只螃蟹,低着头慢慢剥着,蟹肉被他整整齐齐地放在碟子里,推到薛婉琳面前。
“没事的,干妈,”薛婉琳叉起一块蟹肉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你们肯定能再次相遇。要不我们今晚喝一杯?”
“你喝了,明天就起不来了。”孟砚之头也没抬,语气里带着点不容置喙的坚决。
“是啊,你还要上学。”谭红也跟着劝。
“那我喝果酒,一点点就好。”薛婉琳拉着谭红的胳膊轻轻晃了晃,语气软得像棉花糖。
她转头冲服务员招手:“姐姐来瓶红酒,和果酒。”
酒瓶被端上来时,薛婉琳盯着桌面看了看,忽然皱起眉:“你们发现没有,这桌菜怎么显得我们没有了贵气?”
谭红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连带着孟砚之也停下了剥虾的手,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你奇奇怪怪的事情一下子干那么多,”孟砚之看着她,眼底盛着笑意,“不就正符合你的样子嘛。”
“小燕子你是不是想死?”薛婉琳瞪圆了眼睛,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端起面前的酒杯就往他嘴里灌。
“哎哎哎,琳琳快停下,”谭红赶紧拉住她,忍俊不禁,“还有人呢,别人以为你在调戏男模。”
薛婉琳立刻松开手,坐得笔直,脸上的表情一本正经,仿佛刚才那个张牙舞爪的人不是她。“其实刚刚那个不是我。”
孟砚之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他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嘴角,指尖都带着点烫。
“赶紧吃。”谭红把一碗海鲜粥推到薛婉琳面前,眼底的笑意藏不住。
“好的好的。”薛婉琳拿起勺子,乖乖喝粥。
谭红看着她,忽然笑着摇摇头:“薛婉琳啊薛婉琳,这辈子最要脸了。”
薛婉琳一边往嘴里塞虾饺,一边含混不清地问:“谁不要脸?我去骂他。”
孟砚之在旁边低声接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宠溺的无奈:“脑回路不一样,没法说。”
薛婉琳立刻瞪过去,手里的勺子差点飞出去,餐厅里的暖光落在她脸上,映得那双眼睛亮闪闪的,像藏了一整个夏天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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