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的雨滴砸在值班室的窗户和玻璃上。
周烬遥刚写完最后一份病历,指尖还残留着消毒水的气味。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推开值班室的门,迎面撞上一个湿漉漉的身影。
“喂,”那人拽住他手腕,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带我去个能避雨的地方。”
周烬遥抬头,对上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黑发湿透贴在额前,茶褐色的眼睛在走廊灯光下亮得惊人,右耳耳骨上的银色耳钉反着光,那是他十八岁时偷偷打的,后来因为继父嫌碍眼,不得不取掉了。
“季烬遥。”周烬遥平静地念出这个名字。
少年愣了下,咧嘴笑起来:“你认识我?”
“认识。”周烬遥抽回手,白大褂袖口沾上了雨水,“跟我来。”
他带着少年穿过安静的走廊,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
季烬遥跟在他身后,水珠从发梢滴落,在地面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少年快走两步与他并肩。
周烬遥按下电梯按钮:“猜的。”
电梯门映出两人的身影。
季烬遥盯着镜面里的周烬遥,伸手碰了碰他左眼下的泪痣:“你这儿也有颗痣。”
周烬遥没躲:“嗯。”
“真巧。”少年收回手,歪头打量他,“你跟我长得挺像。”
电梯到达一楼。周烬遥带着他走向医院后门的员工通道:“你去哪儿?我帮你叫车。”
“我没地方去。”季烬遥站在原地不动,“钱包手机都泡水了。”
周烬遥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十八岁的自己正站在灯光下,校服湿透贴在身上,眼神却倔强得像只落水的野猫。
他想起这个年纪的自己,母亲刚改嫁,每天背着画板在街上游荡,宁愿淋雨也不愿回那个所谓的家。
“跟我来。”周烬遥最终说道。
公寓离医院不远,十分钟车程。季烬遥一进门就好奇地四处张望:“你一个人住?”
“嗯。”周烬遥递给他干毛巾,“浴室在左边。”
少年擦着头发,视线落在客厅角落的画架上。
蒙着画布的画板斜靠在墙边,旁边散落着几支素描笔。
“你画画?”他问。
周烬遥正在厨房烧水,闻言动作顿了顿:“偶尔。”
季烬遥踱到画架前,伸手想掀开画布。
“别动那个。”周烬遥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少年讪讪收回手,转而打量起书架。
医学专业书籍整齐排列,最下层却塞着几本显眼的素描本。
抽出一本翻开,第一页就是幅未完成的肖像。
是一个少年趴在课桌上睡觉,睫毛在脸颊投下阴影。
“这画的谁?”他举着素描本问。
周烬遥端着热水走出来,看见他手里的画,眼神微动:“一个朋友。”
“长得跟我挺像。”季烬遥翻到下一页,又是同一个少年的侧影,“你这朋友…该不会是我吧?”
周烬遥把水杯放在茶几上:“想象力太丰富。”
季烬遥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他的脸:“你左眼下面有泪痣,我也有,你右手虎口有道疤,我上个月刚划伤同一个位置。”
他抓住周烬遥的手腕,指尖按在那一小块凸起的皮肤上,“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周烬遥平静地回视他:“巧合而已。”
“那这个呢?”季烬遥猛地扯开他衬衫领口,锁骨下方露出一道淡白色的疤痕,“这道烫伤是我高三那年被热水泼到的,现在应该还没好全。”
周烬遥拍开他的手,整理好衣领:“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谁?”少年盯着他的眼睛,“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样,还有我身上的伤?”
窗外雨声渐歇,客厅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周烬遥看着十八岁的自己,那双眼睛里满是困惑和不安,像极了母亲刚去世时的他。
“去洗澡吧。”最终他说道,“会感冒的。”
季烬遥站在原地没动:“你不敢回答?”
周烬遥转身走向卧室,在门口停顿片刻:“我是五年后的你。”
少年愣在原地,看着他关上门,喃喃自语:“五年后…我随母姓了?”
浴室传来水声时,周烬遥靠在门板上,轻轻按住胸口。
那里跳得太快,像要挣脱束缚。
他早知道这一天会来,从在病历上写下第一个谎言开始,从在画纸上描摹十八岁的自己开始。
“季烬遥。”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像在呼唤一个遥远的梦。
门外,少年站在客厅中央,环顾这个陌生的家。
书架上摆着医学奖杯,墙角堆着画具,冰箱上贴着便利贴,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
这一切都和他想象中未来的生活相去甚远。
走到画架前,掀开蒙着的画布。
画纸上是他打篮球时的样子,跃起的瞬间,发梢飞扬,笑容灿烂。
“五年后的我,”他轻触画中人的脸颊,“你怎么不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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