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笼罩住整个京城,雷鸣轰动、朔雪纷飞。
养心殿中,一片死寂。
楼尘雪面无表情地扫视着底下一片官员的人,密密麻麻地、极其相似的嘴脸。殿内似乎还能听得见外面刺耳的雷声,卷席着雪花一同笼罩大地。
半响后,他拿着暗黑色的奏折,淡淡开了口:“浙南、泽清、浮洲等府连天遭遇暴雪,积雪盈丈,官道冰封,民屋坍塌无数……”
朝堂内无一人敢出声,楼尘雪从龙位上站起,黑金色的龙袍威严庄重,漆黑的瞳孔带满了压迫感。
“朕下令往南边州府派发的十万两到了现在都没拿出来,怎么?一个个的,都把朕的话当耳旁风?”
他的语调没有波折,平静的像是一潭深水,但底下的所有人在他这句话后齐齐跪了下去。
“陛下息怒!”
楼尘雪静静看着,幽深的瞳孔折射出冷光。(这个我还挺喜欢的QAQ)
“陛下,您有所不知啊!”户部侍郎从人群中跪着爬了出来,他年事已高早已一头白发,却依然颤颤巍巍地喊。
“今年天气恶劣,一场大雪席卷了全国,国库里的钱早就支援了大半出去,剩下的拨了军队还有皇宫里的吃穿用度以及去年陛下您的登基大典,这……国库早就敷不入出了啊!!!”
楼尘雪垂着眸凝视着他,手里的奏折被轻轻关上,修长的手指微微摩挲着,好半响才又问道:“那你跟朕说说,前些年的钱呢?前年没有灾变没有打仗,百姓们上缴的那些税呢?这么多年,国库里的钱,就这么一年就没了?”
户部侍郎被他这些话问的抬不起头来,但还是说:“去年……镇北军跟匈奴打仗耗费了太多钱和粮草了……”
“哦,那爱卿你现在帮朕算算,镇北军是拿了多少走啊,把朕的国库都掏空了?”
户部侍郎擦了擦头顶冒出来的汗,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丞相就也跟着往前跪了一步,平静喊了一声:“陛下。”
当朝丞相,时昭,前朝老人,是他父皇留下来亲保的人。
丞相一出声,朝堂上的众人面面相觑。抵在地面的头微微抬起。
“丞相起身吧,地凉。”
楼尘雪扯出来一抹笑,眼神中闪过一丝晦暗。
丞相缓慢地站起身来,向着楼尘雪拱手弯腰:“陛下,今年这雪来的太过猛烈,我们从未经历过如此灾变,陛下心疼百姓想要拨钱款让百姓有饭吃有处住,陛下如此善心仁慈乃我国之幸。”
“只是——”他话音一转:“这十万两不是小钱,为了区区十万灾民就掏空国库实乃不妥,陛下,臣知您爱戴百姓不忍百姓受苦,可……就算这十万两拨过去了,雪灾就能解决吗?灾民就一定能度过雪灾吗?”
“而后面皇宫因大雪坍塌的地方还需要钱修整,春季的狩猎还需许多银子,还有西域来使的到达我们需展示我国风貌装修京城……陛下后面还需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如若此时把这十万两拨出去,那等后面还是要征收回来的,到时候百姓哀声遍野……到头来还是损失陛下的名声。”
丞相的眼皮因衰老分成了很多层压在眼皮上,让他的眼睛显得格外地狭长,浑黄的眼球微微闪动,弯着的腰慢慢直起来了:“恕老臣一言,等春天到了,雪一融我们再拨款过去,让百姓重修房屋好好种田。”
春天一到,那些人还活着吗?重修房屋好好种田,然后再纳税吗?
楼尘雪没问,只是看着丞相,看着底下低着头的臣子。
大雪毁了很多百姓,让数十万人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而对于下面跪着的人来说不过是天气寒冷了些,需要多加几个炉子……
国库当真没钱吗?大成国丰饶多年,风调雨顺,为何一遇打仗就拨不出钱,一场雪灾就掏空国库?
龙袍里的手狠狠攥紧,指甲嵌进柔软的手心。
“……那百姓为何交税?”楼尘雪听见自己问。
眼前那些相似的嘴脸早已接连在了一起,像一根针一般刺入他的脑袋,发出尖锐的声响。
底下响起聒噪的声音,吵得人头疼眼花。
眼前慢慢模糊起来,那些奏折里的字字慢慢浮现眼前,字字诛心。
十万灾民啊……
“……陛下!陛下!!!”耳边传来龚太监的声音,急切慌乱:“喊太医!快喊太医来!!!”
“陛下吐血了!”
楼尘雪意识模糊,他抬眼望向被打开的殿门,望向外头没有停过的大雪。
“轰隆——”一道惊雷划破乌黑的云,劈开沉闷死寂的天。
沈枝被这道雷闪了眼,紧接着就听到振聋发聩的雷鸣。
他轻轻捂了下耳朵,从公交车上下来。
应该不会下雨吧。他拢紧身上的巨大棉袄,白皙的脸也大半缩进了棉袄里,只露出一双干净透彻的眼睛看着飘落的雪,朝着墓园走去。
今天是奶奶的忌日。
沈枝伸手扫了扫墓碑上积的雪,跟黑白照片上的老人对视了很久后,慢慢露出一抹笑出来。
“奶奶,好久没来看你了。”
他把花放下,然后找了干净的位置坐下,沉默很久之后,开口道:“奶奶……你给我的玉佩我不小心弄丢了。”
沈枝摸了摸空落落的脖子,眼神有些落寞。
“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拿回来的。”
话音未落,轰隆——
狭长的闪电再度闪过天空,声势浩大地像是要把天空劈裂开。
而就在这么恐怖的天气之中,刚刚才苏醒的帝王竟然就要登上摘星阁的楼顶。
“陛下,三思啊!”
太监紧紧跟在楼尘雪的身后,劝戒道:“风雪太大,陛下小心伤了身子!”
年轻的帝王刚刚气急攻心吐了血,这才刚刚醒来就急忙要上摘星楼。
楼尘雪充耳未闻,几步就跨过楼梯,直直上了楼,而身后的太监却只能停在楼顶的下一层——摘星楼重兵看守,守卫森严,自古以来不允许皇室血脉之外的人登顶,于是太监只能着急地在下面喊。
……
与此同时,京城丞相家中。
“临识,不是说好了会拦截出那边的奏折吗?”温热的屋内里传出一道苍老有力的声音:“陛下怎么还是看到了?”
底下跪着一人,一身玄衣,脸颊上有一道划破嘴唇的伤疤,被丞相唤作临识。
“往内阁递交的奏折都被路上拦截了,想必是陛下还有别的门道。”临识说。
时昭脸色微沉,哼了一声:“陛下长大了,也聪明不少了。”他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发出令人焦急的声响:“看来那边的事要加快了,不然小瞧了他,说不定连先帝的话都保不住我们了,他可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不好掌控了。对了,账本的事现在处理的怎么样了?”
临识拿出一本账本递出去:“已经处理好了,陛下不会接触到一本与之相关的真账本了,防止被发觉,属下其余的都没有动,包括酒楼那的。”
“那个没事,就算陛下想要送他又如何?哈哈哈”他伸手想要接过账本结果发现那人跪的太远,他手没那么长。
“……你过来点,我拿不到。”
临识一听,连忙挪动膝盖想要靠近一点,结果眼前的光突然被挡住大半,紧接着自己被撞倒在地,下一秒手中的账本就不见了。
临识下意识想要拔出刀,结果发现佩刀早在进丞相房时就被取下。
他起身对上了那突如而至的人,对上那双深灰的眼睛,厉声道:“你是谁?!”
沈枝看着手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账本,看着这场景这装扮,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就又穿了?
不是没按按钮吗?!怎么打个雷也把他送来?!
“你是怎么进来的?!”坐着的时昭终于起身,狐疑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你可知擅闯丞相府是何罪?”
旁边的临识附和道:“要掉脑袋的!”
沈枝:……
“我要是说我不是故意过来的,而且我——”解释的话被打断。
临识指着他手中的账本喊:“你是来抢账本的?!你是谁的人?!”说着就一个翻身从桌前迅速过来,黑色包条紧裹着双腿,横扫过去,带着疾风。
沈枝都来不及反应,求生欲拉满,下意识就按下了按钮,随手还把账本塞进衣服里。
临识一脚踢空。
……
“陛下,摘星楼风大,还是快些下来吧,您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了!”底下龚太监急切地催促道。
楼尘雪恍若未闻,垂眸看着绵延的山脊被朔雪压覆,看着蜿蜒的街道在慢慢亮起点点星光,看着远处的京城晕开了一片片暖黄光晕……
楼尘雪肩上落满了雪,他应该感受不到寒冷了,在大脑近乎空白的时候,他想起了刚刚的梦。
梦里的人早就看不清面孔了,像是只在他梦中存在过。
“殿下,不用害怕,您将来会是一国之君,没有人比您合适,您不会是一个人的,您会遇到一个人或是许多人,他们懂您助您,但您亦要尊他们敬他们——”
当时的楼尘雪十分不服气:“他们是谁?我之后可是皇帝,为何还要敬他们?”
那人笑了笑:“那好,殿下您只需要记住,他会来就可。”
楼尘雪刚坐稳帝位两年,甚至还没来得及拿捏好底下大臣,没能掌握住朝中势力,这场雪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而老师说的这些人,楼尘雪已经等了太久了。
他扫落了肩头的雪,刚准备下楼的时候,突然闪出一个人影直直摔进雪里,待那人爬起来后,楼尘雪瞬间认出了那张脸。
沈枝爬起来就对上了楼尘雪阴冷的眼神,他本是想赶快按下按钮跑的,结果一下就看到了对方腰间佩戴的玉佩。
翠绿通透,是他的!
几乎是下意识地,电光火石之间他攥紧按钮就扑了上去,他想拿到了玉佩就按按钮跑路,幻想回去之后就把按钮丢了,两人永不相见,什么狗屁出道不出道的,只当是一场梦吧!
沈枝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可事与愿违,在拿到玉佩的那一瞬间,玉佩上不知为何迅速冒出一根针刺入了他的手心。
眼前一黑,手上的动作僵硬住,下一秒就被人掐住脖子抵在了墙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掐在他的修长的脖颈上,食指抵着他的下巴,强迫性地让他抬头。
两个人紧贴在一起,沈枝因缺氧而奋力去抓,也只能抓住对方的衣袖,玉佩没有因松手而掉落,就连针还在沈枝的手心里。
他半个身子摇摇欲坠,两人呼吸在雪天之中瞬间便化成雾飘散,楼尘雪盯着沈枝因呼吸困难而涨红的脸轻笑了一声。
几乎是掐住人的下一秒沈枝手中的按钮就被抢了过去,僵硬的手指只能艰难扯住对方的衣袖保持平衡。
“又想跑?”
沈枝对上那一双漆黑到融不进一丝光的眼睛,心脏狠狠跳动了下。
“做、梦。”
想起之前种种,大脑轰地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句话:
他、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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