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鬼顺着荫凉处,来到了后院的莲花池。
不得不说,李府可算富庶。百姓为了一亩三分地便能争得面红耳赤,大打出手,这却有数重别院,假山间曲水流觞,汇入一小潭莲池,可惜夏日已过,此刻只留残荷。
池中金鳞戏水,莲藕粗壮,水中碧清透亮,生机勃勃的模样。
李文胜说:“就是这。大师,府内有水鬼!那日我喝多了,又被那燕家的杂种打了一顿……”
“你才杂种呢!”扈黎越看这人,越觉得不顺眼。
李文胜摸不着头脑,只当自己言语粗鄙,惹恼了大师,心下埋怨这没本事的那位反而难伺候,面上却一副受训模样:“大师教训的是,我才是杂种——那日我喝多了,又挨了打,意识已经迷糊不清了,那日隐约见一男子从水中爬出,我十分害怕,赶忙回去睡觉,结果睡梦中被这恶鬼残害了。”
“杀我的鬼块头很大,屠夫一般……”李文胜回想起那脚不着地的刽子手,又忆起自己如同牲畜一般被剖解开,魂魄都颤抖不已。
燕璋却说:“这里并无凶手。”
这里并无阴气,反倒是有莫名的灵气与生机,或许有什么过人之处,可以仔细留意着。
寻着淡淡的鬼气,燕璋继续往前走。
扈黎和李文胜自是紧紧跟随。
直到李府的后院回廊,燕璋方停下脚步。
一旁看守的小厮拦住二人:“大师,这里是少爷家眷住的,不能进去。”
李文胜一路跟着,也不可思议:“大师怎么来了这里,莫非凶手竟是我的枕边人?这群贱人!真是不识好歹!若不是我,这群贱人哪能见识这些荣华富贵?该死的……”
眼看李文胜又发了狂,胡言乱语,燕璋袖间一动,便把这鬼收封起来。
既然不知凶手是谁,他也没什么价值了,平白放在边上还吵得头疼。
燕璋微微一笑,劝解小厮:“吾并不往女子的住所去——吾记得你家少爷向来是荤素不忌的,吾去男子的院中探查一番便可。”
小厮犹豫一瞬,被这番话折服。将他们引致后院男子居处,禀报一番,便自行退下了。
一位俊秀的男子把门拉开,内里四个同样好看的男子聚在一起,嬉闹不断。仿佛府内办的不是丧事,而是喜事。
俗话说得好,“想要俏,一身孝。”几人衣着缟素,反倒显得格外清冷俊俏,扈黎一连见这么多美男子,显然欢快起来。
「这李文胜府中的男子都好俊啊……」扈黎望着他们,目不暇接。
燕璋惊疑,但是面色照旧,只侧目直直盯着扈黎。
好在扈黎也只是随心一想:「这李文胜长得跟蟾蜍变的老头一般,也配得上这么多俊美男子?好在燕璋把他收好了,否则晚些我午饭也吃不下……不过燕璋真是又俊朗又可靠,他也比在场的几位都好看……」
燕璋松下一口气。
二人打断了几位愉快的聚会。
“你们就是老爷请来的大师?是为查李文胜的案子?”一位外形清瘦,举止清雅的男子问道。
二人尚未回答,另一位额角扎着小辫的男子冲着他们翻了白眼:“哼,这个时候来,除了这事还能是为其它的?这狗贼养的李文胜也有人关心,可见眼光不怎么样。”
“小昭。”那外形清瘦的男子抚了抚语气暴躁的男子头,他便瞬间安静下来,只是哼哼唧唧的。
“好吧,昕哥。不说了。”
剩下两位男子只坐着,望见互动的二人,在一旁闷声轻笑。
依照多年看男子相恋话本的经验,燕璋仅凭这一眼便断定二人关系不一般。
李文胜怕是也想不到,他的后院竟会私相传授。
燕璋甚至有些恶趣味地想将方才收进槐木的李文胜放出来,让他仔细瞧瞧,气饱了再收回去。
扈黎认真解释:“我们不是来帮李文胜的,而是他的死有蹊跷,令两个无辜的人坐了牢。我们是为了给他们洗脱冤屈的。”
燕璋看着扈黎辩解,眼带笑意。
没想到小狐狸也挺会扯,这话说得他们多正义似的。
还挺可爱。
这名唤作“小昭”的男子闻言对李文胜更为鄙夷:“死了还要折腾别人,可见是个多烦人的货……”
不过问及府内异常,众人都表示没有异常。
小昭显然对李文胜意见很大:“异常?能有什么异常?最大的异常就是这烦人的狗东西死了,大家都很高兴!这是好事!”
先前一直未出声的一男子好似突然想到什么,补充道:“林如兰这两日倒是失魂落魄般,她平日可是最厌恶李胜文的,每每李胜文寻她,她都会和李胜文争执撕打,这两日不知为何如此失落——不过我们是男子,与她们终归是没有什么交集的,也不能确切了解。”
燕璋沉思。
林如兰,便是话本中的凶手。看来此时虽可能不同于话本描述,但案子却依旧与她脱不开干系。
“你不要想太多了,这丑人去谁院里能有人高兴?我们都是良家的男女,被他掳到这后院里,一辈子都毁了。”小昭觉得这很寻常,“林如兰她现如今定是在感伤自己的年华,怎被这个烂人蹉跎了!”
此时一个小厮急急跑来,唤二位大师用餐。
李员外早在前厅等待,笑意盈盈。
眼前嘉肴美馔堆满桌,山珍海味不剩数——不只是扈黎要求的烧鸡摆在桌上,还有瑶柱烧五花,鱼翅炖鸭汤……
燕璋看在眼里,心想:李员外还有心情准备如此多美食,看来亲子离世,他也不怎么伤心。
扈黎从未见过如此多珍馐,已是馋涎欲滴,迫不及待准备入座开餐。
燕璋微微一笑,向李员外答谢:“员外强忍悲痛,仍旧盛情款待,吾等感激不尽。”
李员外听了这略带暗讽的话也未表现出不适,只是瞬间有些黯然神伤:“文胜乃我独子,文胜去了,我又何尝不伤心。如今犬子与我已是天人隔,若能找出真凶,也不必在意这些虚礼;相信犬子若是泉下有知,也不会怪罪我。只是不知大师可有发现?”
“略有发现。”燕璋颔首,“不过此事需要员外协助。”
“何事?大师所言,李某自是无不奉陪。”李员外态度极为诚恳。
“吾等要前去李公子后院查探一番。”
“什么?后院?大师,莫非凶手就藏在后院之……”李员外情绪激动,极为愤慨。
燕璋打断了他的话:“员外不要激动,只是涉及李公子,各处都需要仔细勘察。”
“那是自然,用过餐后,我派人领二位大师前去。”
二人交谈完毕,此时扈黎早就大快朵颐。不过他也并没有忽视二人的谈话。
「好好吃,好好吃……不过燕璋本事这么大,为何我们二人不直接穿墙去查呢?」
「算了,我相信燕璋不会乱来的。」
没错,短短几日。在没见过世面的扈黎眼里,燕璋已成为成熟稳重的代名词了。
不过为什么不如扈黎所说,使用“仙术”或是神识探查呢?
一来是,若非本人前去,查到的东西名不正,言不顺;二来,他如果使用神识去探这些女子的生活,也太窳劣了,不符合燕璋本人对自己的要求标准。
饭饱食足,员外唤来两个嬷嬷,由她们引着二人。
李文胜的后院人数众多,女子们来了六个,各个都是顶好的模样,神色拘谨,也望不到什么伤心的表情。嬷嬷把她们聚到一起,方便大师问话。
燕璋只粗略扫一眼便知那位疑似凶手的姑娘不在这,原因无他,这儿无人沾染阴气。
“嬷嬷,可是所有人都来齐了?”
“大师,有点两个姑娘没来。她们素日脾气很大,一个除了少爷谁也瞧不上,一个连少爷也瞧不上。老奴唤她们来,也不听老奴的话啊。!”一位嬷嬷出声道。
“大师,可是她们有何异样?”另一位嬷嬷不解。
“还需吾等再确认一番。嬷嬷可否带我们去寻那二位姑娘?”
二位嬷嬷相视一眼,便同意了要求。
总归是员外的客人,恭敬点准没错。
先是去了其中一位姑娘那,确乎是个人影都没见到的,只有个丫鬟前来复命;后头便去了林姑娘的院前。
还未靠近,便能望见这一片阴气冲天,先前在祠堂望见的,简直是相去悬殊,不可与之相比。
林姑娘本人比前一位姑娘更谦逊些,倒是礼貌相迎,对嬷嬷也是客气有礼。
但她身上沾了浓浓鬼气,若再多几日,或将变为死气。
“我并不清楚少爷是怎么死的。”她不动声色地说。“大师恐怕是找错了人。”
“但你身上阴气好重,跟那个早死的丑鬼一样。”扈黎心直口快。
嬷嬷也因大师的粗鄙之言而吃了一惊,心想:好没素质的大师。
林如兰一点也不为李文胜生气,她尽力撇清自己的关系:“抱歉大师,我并不清楚您在说什么。”
说完,自顾自回身离开此处。
燕璋说:“姑娘,你的兄长煞气颇重,又杀了人,恐不能善了。”
林如兰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下。
院门合上。
两个嬷嬷已被方才的信息给惊呆了,一时半会儿也不说话。
见林如兰头也不回地走了,扈黎气得厉害。
他性格单纯,想不到人类的弯弯绕绕,只是觉得林如兰不能一人做事一人当。
「明明就是跟她有关,干嘛不承认!害得我和燕璋白白下狱!气死狐了!」
燕璋见小狐狸气成这样,也不知如何宽慰他,只好拍拍他的头。而后又忽然想起,今日那“昕哥”便是这么安慰“小昭”的,他有些不好意思。
扈黎却觉得燕璋体贴极了,连他生气都顾得上,这不就是话本中可靠的好相公吗?
一时间,二人黏黏糊糊。
二位嬷嬷见多识广,此刻恨不得自戳双眼:怎么两个长相如此普通老成的男子也有龙阳之好,还这么肉麻!
另一边,李员外恭顺地朝一男子行礼:“大人果真料事如神,果真有二人来府细查此事。我已安置好他们。”
“做得好,仔细些,别漏了马脚。”
“大人说的是。”李员外虔诚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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