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点整，议会质询厅。
厚重的橡木门也挡不住里面传出的火药味。谢葵站在质询台前，背脊挺得笔直。他抛出的那些关于由季临录下的关于“棕色瘟疫”的情报，一种具有活性的、移动的灾难性现象。
外观上，它是一片不断移动的、范围巨大的暗棕色迷雾。这团迷雾仿佛有生命，能够自主移动、扩散和收缩。
在迷雾浓度最高的中心区域，会形成类似风暴眼的结构，偶尔能看到其中闪烁着的、如同金属熔融般的暗红光芒。
从周围的环境来看，“棕色瘟疫”可以急速的、肉眼可见的腐朽瓦解大部分物质。录像中的一架无人机被卷入迷雾，在几十秒内就化为一堆红色的废渣。
确实勾起了几个议员眼皮的跳动，但更多的火力，还是像烧红的铁水，一股脑浇在他对季临那个“不稳定因子”的处理上，还有他那些“不计后果”的资源倾斜，他们并不关心这个慢慢向塔靠近的危机，只在乎能不能把谢葵这个半路出家的分蛋糕的人拉下浑水。
谢葵全程应对得滴水不漏，每句话都卡在逻辑的节点上。德米特里就像座沉默的火山，沉在他身后的椅子里，那双眼睛扫过每一个站起来大声质疑的家伙，冰碴子似的目光刮得不少人喉咙发紧，声音不自觉地矮下去。
质询会没扯出个所以然来，决定押后再议。但傻子都看得出来，谢葵手头那点时间，被掐得更紧了，他需要更快、更硬的证明。
几天后，LV-1层级，任务简报室。
这里的空气比议会场还冻人。谢葵站在主位，光屏幽蓝的光映在他镜片上。德米特里抱着胳膊，厚实的背脊靠在他身后的墙上，眼神跟刀子似的，在房间里另外两个人身上剐来剐去。
季临瘫坐在椅子上，那坐姿浑身是刺，下巴扬着，满脸都写着“老子不服”。季睢言安静地立在他侧后方，像墙纸花纹，淡得几乎没存在感，只是眼神偶尔掠过季临后背。
“任务目标，”谢葵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风浪和任何会议带给他的压力，他甚至做了一个更简单易懂的PPT，防止季临听不懂他说话。
“探索B-7区废弃地下交通枢纽，回收战前数据存储单元，评估该区域畸变体活性异常的原因。”他顿了顿，用教棍重复指了指他刚刚说的，也是PPT中标红的重点内容。
“意思是，本次任务由我直接指挥。德米特里主席负责主要护卫与清除威胁，季临，你负责前沿侦查与突破，季睢言助理，确保哨兵状态稳定。”
“哈，”季临嗤笑出声，嘴角扯得老高，“让我听一个文官吆五喝六？”
“季临。”季睢言低声提醒，音调没变，却让季临梗着脖子，把后面更难听的话咽了回去，只从喉咙里挤出不满的咕噜声。
德米特里鼻腔里哼出一股冷气，刚要张嘴讥讽，谢葵微微偏头，一个眼神递过去，他就把话硬生生咬碎了，咽回肚子里。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季临哨兵。”谢葵推了推眼镜，镜片反着PPT的蓝光，遮住了眼神，“这是命令。你可以选择服从，或者，现在就去议会解释你上次任务捅出的篓子，然后，收拾东西准备流放。”
季临拳头猛地攥紧，手背上青筋虬结，眼睛里血丝隐现，像头被铁链拴住的野兽，喘着粗气。季睢言的手这时轻轻搭上他的肩膀，一股镇静的精神力渗了进去，勉强压住他脑子里快要沸腾的狂躁。
“……我服从命令。”季临几乎是从牙缝里把这几个字碾出来的。
谢葵整理一下右手衣袖，放出了一绺精神体进入季临的精神图景放松他的心智，季睢言察觉到了，但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谢葵走近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的季临，和他一字一句解释，“因为你之前的…较为狂野的战斗风格，有其他的高层决定放弃你，但我不想，我很看好你。”
“季临，不可以翻白眼”
“……我就说他们说我会和季临一起参加下一次的探索任务，如果我们都能安全回来那就证明季临能够承担一个成熟哨兵的职责，你听懂了吗。”
“…我知道了，谢谢你。”
B-7区，地下深处。
阴冷潮湿的风裹着腐烂的臭味扑面而来，粘稠得像是能糊住口鼻。老旧的应急灯接触不良地闪着，昏黄的光在挂满粘液和污秽的墙壁上扭动，映出鬼影般的图案。
季临像道鬼影在前方窜动，动作快得带风，充满一股不管不顾的放纵。那只蜜獾精神体在他脚边矮着身子潜行，龇着牙，时刻准备扑咬。他侦查效率是高，但太莽了，好几次差点撞进潜藏的声波陷阱圈里，全靠后方谢葵通过精神链接厉声喝止。
“左转，第三通道！有强烈生物信号！季临，减速，等德米特里……”谢葵的声音直接敲在他的脑仁里。
季临只是身形顿了一下，非但没停，反而脚下一蹬，冲得更快！他闻到猎物的腥气了，战斗的本能烧光了他的理智。
“诶！”德米特里骂了一句，壮硕的身影炮弹般射了出去，紧追不舍。
通道尽头，是个巨大的穹顶空间。以前的候车大厅，现在彻底成了个怪物的“巢穴”。
几只身体臃肿、由破烂和生物组织胡乱拼凑成的“囤积者”正慢吞吞移动，它们身上嵌着亮闪闪的数据存储单元。它们中间，蹲着个更庞大的肉山——那是“囤积者主母”，它不断蠕动着，吐出一个个剥了皮似的猎犬大小的小型畸变体。
季临已经杀进去了。他的打法完全是疯狗式，不要命地宣泄着暴力。蜜獾精神体疯狂撕扯，他自己则靠着恐怖的速度和力量，在畸变体群里硬生生撕开一条血路，短时间内，清理效率高得吓人。
“数据单元在它身上！”季临在精神链接里吼叫，同时不顾一切地朝着肉山主母猛冲。
“季临！回来！它的防御……”谢葵的警告卡在了一半。
异变突生！
那肉山主母被激怒了，发出一阵尖利到能刺穿耳膜的精神尖啸！这不是物理攻击，是直接污染精神的毒药！
“呃啊——！”季临首当其冲，动作瞬间僵住，双手抱住脑袋发出痛苦的嚎叫。他本就脆弱的的精神图景，像被泼了汽油点燃，狂暴的情绪和过载的感官信息野火般蔓延，眼看就要彻底崩毁！
几乎同时，德米特里也闷哼一声，强壮的身体晃了晃。他过于敏锐的五感在这精神攻击下成了酷刑，眼中的世界开始扭曲变形，身旁的西伯利亚虎精神体焦躁地刨着爪子，发出低吼。
“睢言！”谢葵厉声喊道。
一直静默的季睢言顶着压力向前靠近季临，那只亚成年雪豹精神体无声地咆哮，一道冰冷纯净的精神屏障以他为中心猛地展开，如同雪崩席卷，强行抚平狂躁的精神污染。他集中大部分力量，导向季临，强行侵入那片燃烧的森林，用刺骨的雪意压制着肆虐的火势。
“长官！守住门口，清理杂兵！老师，数据单元！”季睢言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德米特里甩甩头，强压下恶心感，如猛虎入羊群，扑向那些小型畸变体。谢葵深吸一口气，他的变异黑狐精神体化作一道阴影，悄无声息地绕向肉山主母后方，干扰着它的感知。
在季睢言拼尽全力的疏导下，季临眼中的血红稍微褪去一点，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狂吼一声，把所有的暴戾都砸向眼前的敌人，和德米特里形成了短暂却高效的配合，硬生生清空了通往主母的道路。
谢葵看准时机，黑狐干扰成功，主母动作一滞。他本人则利用向导的精准操控，端起特制手枪，砰砰砰连续几枪，精准打中了镶嵌数据单元的连接组织！
“拿到了！撤！”谢葵喝道。
四人且战且退，狼狈不堪地冲出了地下枢纽。任务算是勉强完成，但个个挂彩。季临伤得最重，精神也极不稳定，几乎半个人都靠在季睢言身上，才勉强站稳。
回到塔内，医疗中心门外。
季睢言扶着季临进去治疗。走廊上，只剩下谢葵和德米特里。
德米特里深呼吸两下，还是憋不住了。
猛地转身，一把抓住谢葵的肩膀，力道大得吓人，指节都泛了白。他眼眶通红，里面翻涌着未散的杀意和浓烈的后怕：“你看见了吧？！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下次呢？！下次他会不会直接把你拖进地狱？！”
谢葵脸色也带着激战后的苍白，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德米特里紧绷的手背上，拍了拍：“我看见了。看见了他的价值，也看清了风险……但至少，我们拿到了数据，也证明了……他们两个能配合起来。”
这时，医疗中心的门滑开了，季睢言走出来，脸色比进去时更白，像透明的纸，显然疏导季临消耗巨大。他看向谢葵，语气平静无波：“他需要深度休息。另外，谢长官，议会派来的观察员，刚才就在观察塔台。”
谢葵眼神骤然一凛。果然，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某些人的眼睛。
德米特里一听，怒火更旺，猛地扭过头，死死盯住医疗中心紧闭的门，仿佛能穿透金属看到里面躺着的季临。他几步冲到门口，对着里面的季睢言，更像是隔门对着季临低吼，声音里的威胁像淬了冰的刀子：
“听着，疯狗。没有下次了。如果再有下一次，如果谢葵因为你受到任何损伤…”他话没说完，但那未尽的意味，比任何直白的威胁都更让人心底发寒。
谢葵张张嘴，本来想拦着不让两个不成熟的伤号听到，但现在他也很累了，靠在墙上抹一把脸，闭上眼想想就这样吧，大家都活着不就很好吗。
季睢言站在门内，沉默地听着，没有回应。躺在病床上，被药物和疲惫拖入昏沉的季临，手指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恍惚间，那句冰冷的威胁带着精神力钻进了他混沌的意识里。
谢葵看着德米特里的背影，疲惫地抬手揉了揉眉心。任务成功了，但团队里的裂痕，外部的压力，好像反而更大了。这场证明之役，真的值得吗。
谢葵别在腰间的加密通讯器再次震动起来。他掏出来，屏幕亮起，上面只有一行简短的字，却让他心猛地往下一沉：
【观察报告已提交。议会召开紧急会议。“清源Ⅲ型”项目，被正式列为调查重点。】
谢葵：带孩子真的令人憔悴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裂痕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