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在米其林三星餐厅的晚宴,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梁昭薇扮演着乖巧得体的助理,跟在江赋洲身边,看他与各路富商名流谈笑风生,用流利的英语和粤语切换自如。她偶尔在他眼神示意下补充几句专业分析,赢得几声礼貌的赞赏,但那些投向她的目光,始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揣测,仿佛在掂量她作为“江赋洲女伴”的分量。
晚宴终于在虚伪的寒暄中结束。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江赋洲脸上的公式化笑容瞬间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与冷漠。他没有看她,径直朝酒店另一个方向走去。
“跟上。”
梁昭薇默默跟在他身后,穿过连接着购物中心的华丽廊桥。他走得不快,但她需要稍稍加快脚步才能跟上。他没有去赌场,也没有回之前下榻的摩珀斯酒店套房,而是走向另一处更为金碧辉煌的建筑群——永利皇宫。
永利皇宫门前标志性的表演湖此刻正上演着水舞秀,巨大的水柱随着音乐摇曳生姿,在七彩灯光下变幻莫测,引得游人驻足惊叹。江赋洲却看也未看,直接从专属通道进入,侍者显然对他极为熟悉,恭敬地引领他们乘坐一部需要特定钥匙才能启动的电梯。
电梯直达顶层。
当总统套房的鎏金大门被侍者恭敬地推开时,即便是经历了摩珀斯酒店的震撼,梁昭薇依然被眼前的景象夺去了呼吸。
与其说是套房,不如说是一座位于云端的宫殿。
入口处是宏伟的门厅,挑高惊人,地面上铺着触感柔软如云的昂贵地毯。巨大的水晶吊灯从穹顶倾泻而下,折射出万千璀璨光芒。整个套房采用经典的欧陆式设计,金箔装饰、手绘壁画、丝绒沙发、古董摆件……每一处细节都极尽奢华,充斥着浓郁的巴洛克风情,仿佛将凡尔赛宫直接搬到了澳门上空。
全景落地窗外,是毫无遮挡的路氹城全景,夜色被霓虹点燃,繁华尽收眼底。
“江先生,一切已按照您的要求准备妥当。”管家躬身说道,随后安静退下。
江赋洲将领带彻底扯下,随手丢在一旁价值不菲的扶手椅上,动作间是全然的不在意。他走到吧台,那里早已备好了各种名酒。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冰块在杯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怎么?”他晃动着酒杯,侧头看她,眼神在迷离的水晶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两万块,值得你露出这种表情?”
梁昭薇站在原地,感觉自己与这满室的奢华格格不入。她像是误入宫殿的灰姑娘,脚下是价值连城的地毯,身上却还残留着地铁人潮的拥挤气息。
“我的房间……”她艰难地开口。
江赋洲没有回答,只是端着酒杯,踱步到客厅一侧,推开一扇厚重的实木门。
“你住这间。”
那同样是一间极其奢华的卧室,面积甚至比她北京租住的整个单间还要大上数倍。丝绒床幔,雕花大床,独立的衣帽间和浴室。浴室里,巨大的圆形按摩浴缸正对着落地窗,可以一边泡澡一边俯瞰澳门夜景。
“主卧在另一边。”他指了指走廊另一端,语气平淡无波,“这里隔音很好,不用担心被打扰。”
他的话像是在划分界限,却又带着一种暧昧的暗示。
衣帽间里,除了之前在摩珀斯酒店准备的几套衣物,又多挂了几件晚礼服,风格更为大胆华丽,配饰也明显升了级,珠宝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而昂贵的光泽。
“明天上午没有安排,你可以自由活动。下午三点,和金沙中国的负责人有个茶叙,在楼下的永利吧。”他交代完公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记住你的身份,梁助理。”
说完,他转身走向主卧方向,没有再回头。
厚重的房门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将她和这过分奢华,也过分空旷的空间关在了一起。
梁昭薇慢慢走到客厅那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的澳门是一片流光溢彩的**之海,霓虹闪烁,车灯如河,永利皇宫门前的表演湖依旧在不知疲倦地舞动。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冰冷的玻璃。玻璃映出她苍白而迷茫的脸,也映出身後这间金色牢笼的倒影。
两万块。一趟出差。
他把她带到这里,用这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将巨大的财富差距摊开在她眼前。他要她看清楚,他们之间横亘的,不仅是七年的时光,更是这足以将人吞噬的、用金钱堆砌起来的世界。
她看到窗外表演湖边,有情侣相拥,有游客欢笑,他们的喜怒哀乐在巨大的水幕光影下,显得渺小而真实。
而她却独自站在这云端宫殿,穿着别人准备的华服,扮演着一个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角色。
江赋洲要的,究竟是什么?
是报复她当年的“嫌贫爱富”?还是只是想让她亲身体会,如今的他,已经拥有了她当年“想要”的一切,而她,只能仰望?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信息,问她工作是否顺利,叮嘱她注意身体,字里行间是寻常的关切。
她没有回复,只是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这座用黄金和**浇筑的皇宫里,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那两万块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
表演湖的音乐隐约传来,缥缈而不真实。她知道,这场由江赋洲主导的游戏,还远未结束。而她在迷局中越陷越深,几乎快要忘记,自己最初只是想找一份安稳的工作,在北京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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