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允昕的到来,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这间过分宽敞的豪宅里荡开涟漪,也打破了梁昭薇与江赋洲之间那种微妙的、紧绷的平衡。
翌日清晨,梁昭薇起得很早,想为昨晚的尴尬做点什么,至少准备一份简单的早餐。当她走进厨房,打开那个巨大的双开门冰箱时,却愣住了。里面不知何时已被塞满,各类进口水果、有机蔬菜、昂贵的和牛与海鲜,分门别类,码放整齐,如同高级超市的货架。甚至连饮品区都划分了功能,有助眠的、提神的、补充电解质的。
她默默关上冰箱,最终只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这里的奢华无处不在,提醒着她与主人之间巨大的鸿沟。
“早晨(早上好)!”江允昕穿着丝质睡袍,慵懒地踱出客房,看到梁昭薇,热情地打招呼。她似乎完全不受昨晚微妙气氛的影响,自顾自地打开冰箱,熟门熟路地取出一瓶看起来包装精美的益生菌饮品。“唔使忙啦,阿嫂…啊唔系,昭薇姐(不用忙啦,嫂子…啊不是,昭薇姐)。”她吐了吐舌头,改口道,“阿哥请咗阿姨,朝早会过嚟煮饭同打扫(哥哥请了阿姨,早上会过来做饭和打扫)。”
话音刚落,门铃响起。一位穿着整洁制服的中年阿姨提着新鲜的食材走了进来,恭敬地向她们问好,然后便手脚麻利地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这一切都被安排得滴水不漏,无需任何人动手,金钱的力量在这里悄无声息地运转,提供着极致的便利,也筑起了无形的隔阂。
江赋洲从书房出来,他显然昨夜工作到很晚,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衣着依旧一丝不苟,腕间那块铂金鹦鹉螺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他没有看她们,径直走向餐厅,阿姨立刻将准备好的西式早餐摆在他面前。
“阿哥,今日可唔可以叫人帮我部车办咗啲手续?我睇中咗部保时捷,细Targa,几衬我(哥哥,今天可不可以叫人帮我的车办一下手续?我看中了一辆保时捷,小Targa,挺适合我的)。”江允昕一边涂着面包,一边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道,仿佛在谈论天气。
江赋洲眼都没抬,只是拿起平板电脑浏览着晨间财经新闻,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唔该阿哥(谢谢哥哥)!”江允昕笑容甜美,似乎早已习惯了他这种冷淡。
梁昭薇低头默默吃着阿姨准备的早餐,味道无可挑剔,她却食不知味。江允昕随口一句话,就是一辆普通人奋斗一生也难以企及的豪车。而江赋洲的反应,平淡得如同只是答应给妹妹买一支冰淇淋。
这种对巨额财富的漠然,比刻意的炫耀更令人心惊。
去公司的路上,依旧是江赋洲开车,梁昭薇坐在副驾驶。车内气氛沉闷。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允昕…她一直在香港生活?”
江赋洲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目光依旧看着前方拥堵的车流,过了好几秒才开口,声音没有什么起伏:“我父母很早分开了。她跟我母亲,一直在香港。”
寥寥数语,勾勒出一个破碎的家庭背景。梁昭薇想起当年在一起时,他确实极少提及家人,只说过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原来,是去了香港,并且带走了妹妹。
“所以…你白手起家,是因为…”她试探着,心里有些发涩。他当年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没有家庭支持,全靠自己拼杀。
“不是因为缺钱。”他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不知是针对过去,还是针对她此刻的怜悯,“只是不想靠任何人。”
梁昭薇沉默了。她想起当年分手时说的那些伤人的话——“我喜欢的是有钱人”。如今看来,是何等的讽刺和可笑。他并非没有能力创造财富,他只是…选择了最难的那条路,并且走得比任何人都远,都高。
“那…你和允昕…”她想起早餐时他那近乎冷漠的态度。
“她跟我母亲生活得很好。”江赋洲的语气重新变得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物质上,从未短缺过。”
梁昭薇明白了。这对兄妹,因为父母的离异而分隔两地,一个在内地孤身奋斗,尝尽世情冷暖;一个在香港优渥环境中长大,被物质充分滋养。漫长的分离和不同的成长轨迹,在他们之间划下了深刻的鸿沟。江赋洲对妹妹的慷慨,更像是一种履行义务的、疏离的物质补偿,而非寻常兄妹间的亲昵。
而她这个“外人”,却阴差阳错地,窥见了这座冰山的一角。
到了公司楼下,梁昭薇低声道谢,准备下车。
“梁昭薇。”江赋洲忽然叫住她。
她回头。
他侧过头,目光终于落在她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情绪难辨,但语气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锐利:“不用因为允昕的出现,或者那些你自以为是的猜测,就觉得可以放松警惕。”
他微微倾身,距离拉近,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车内皮革的味道,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我留下你,不是因为旧情,也不是因为怜悯。”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只是想看看,当年那个为了钱放弃我的女人,如今在我打造的王国里,会是什么样子。”
“好好准备周三的会议。别让我觉得,我的‘投资’不值。”
他说完,收回目光,仿佛刚才那番直刺人心的话只是例行公事的一句提醒。
梁昭薇僵在原地,血液似乎瞬间冷了下去。
原来如此。
不是什么余情未了,更不是什么上司对下属的关怀。
这是一场他精心设计的、针对她七年前那个选择的,不动声色的报复与审视。他把她放在身边,给她看似优越的“庇护”,只是为了近距离地、清晰地看她在他巨大的财富和权力面前,如何自处。
她是他用金钱和过往编织的金丝笼里,那只被观察的雀鸟。
梁昭薇推开车门,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公司大楼。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江赋洲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刻刀,将她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剔除干净。
她抬起头,望着高耸入云的梁江集团大厦,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这里是他的王国。
而她,只是一个需要证明自己“价值”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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