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允昕在北京的短暂停留,像一阵突如其来的热带气旋,给梁昭薇沉闷的生活带来了短暂的喧闹与色彩,也搅动了深藏于冰层之下的暗流。
周三的视频会议如期而至。梁昭薇站在会议室的投影屏前,手心微微出汗。屏幕另一端是梁江集团新加坡分公司的团队,而这边,江赋洲坐在长桌尽头,面无表情,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陈述那份浸透了她心血的市场分析报告。起初还有些紧张,但当她进入自己熟悉的领域,语言逐渐变得流畅自信,对东南亚移动支付市场的独特见解和数据支撑,让屏幕那头的新加坡同事频频点头。
“……因此,我们认为,与其与成熟的电子钱包平台正面竞争,不如利用我们的技术优势,专注于为中小型跨境贸易商提供定制化、低成本的支付解决方案,这可能是我们切入市场的有效路径。”
陈述结束,会议室有片刻安静。新加坡团队的负责人率先鼓起掌来:“非常精彩的分析,梁小姐。角度很新颖,数据也扎实。”
梁昭薇悄悄松了口气,下意识看向江赋洲。
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指尖在光滑的会议桌上轻轻点了点,目光与她有一瞬的交汇,深邃难辨。他没有当众表扬,只是对新加坡那边说:“方向可以继续探讨。后续细节,由张总监团队与你们对接。”
会议结束,众人陆续离开。梁昭薇收拾着资料,感觉后背已经被汗水微微浸湿。
“分析框架不错。”
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回头,江赋洲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
“结论部分还是太理想化,政策风险和市场惯性,不是单纯的技术优势可以抵消的。”他语气平淡,依旧是上司点评下属的口吻,但话锋一转,“不过,切入点找得准,比我想象中要好。”
这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高程度的认可。梁昭薇的心轻轻跳了一下,低声道:“谢谢江总。”
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会议室。但那句“比我想象中要好”,却像一颗小石子,在她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微小的涟漪。
然而,这点微小的波澜,很快就被另一件事冲散了。
当天晚上,梁昭薇回到霄云路的公寓,发现气氛有些不同。江允昕没有像往常一样窝在沙发上刷手机或者看港剧,她的几个限量款行李箱被搬到了客厅中央,她正蹲在地上整理着什么。
“允昕,你这是……”梁昭薇有些愕然。
江允昕抬起头,脸上没有了平日明媚无忧的笑容,眼圈甚至有些微微发红,但她还是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昭薇姐,我啱啱收到通知,香港嗰边有急事,我要返去一趟(我刚刚收到通知,香港那边有急事,我要回去一趟)。”
“这么突然?”梁昭薇走近,“发生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吗?”
“唔使担心,唔系咩大事(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江允昕摇摇头,眼神却有些闪烁,避开了梁昭薇探究的目光,“系…系妈咪嗰边嘅生意,有点问题,要我即刻返去帮手(是…是妈妈那边的生意,有点问题,要我立刻回去帮忙)。”
这时,书房门打开,江赋洲走了出来。他看着客厅里的行李箱,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眼神甚至比平日更冷了几分。
“阿哥…”江允昕站起身,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我…我处理好就返嚟(我处理完就回来)。”
江赋洲没有回应她,只是对梁昭薇说:“她明天早上的飞机。”语气淡漠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梁昭薇看着这对兄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僵持与隔阂。她隐约感觉到,江允昕的离开并非单纯的“生意问题”那么简单,这背后似乎有着她无法触及的家庭纠葛。而江赋洲的冷漠,更像是一种失望与疏离的铠甲。
“我送你吧?”梁昭薇对江允昕说。
“唔使啦,司机听朝会送我(不用啦,司机明早会送我)。”江允昕笑了笑,走过去拉住梁昭薇的手,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昭薇姐,我阿哥佢…其实好辛苦噶(我哥哥他…其实很辛苦的)。你…你陪下佢啦,好吗?”
这句话带着女孩纯粹的善意和某种托付的意味,让梁昭薇心头一颤。她下意识地看向江赋洲,他正背对着她们,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北京璀璨却冰冷的夜景,背影挺拔而孤寂。
江允昕最终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用力握了握梁昭薇的手,然后转身拖着行李箱,快步走回了客房,关上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梁昭薇和江赋洲。
沉默在奢华的空间里蔓延,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江赋洲始终没有回头,他的声音透过沉寂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更多的是冰冷的嘲弄:“看到了?金钱能买来顺从,买来物质,甚至能轻易地把人从一个地方送到另一个地方。”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冷硬的钻石,落在梁昭薇身上。
“但它买不来你想要的,是不是?”
梁昭薇怔怔地看着他。他这句话,是在说他和妹妹的关系,还是在说……他们之间?
江允昕这阵突如其来的“港风”离开了,带走了短暂的喧闹,却留下了更深的迷惘与更加清晰的、横亘在她与江赋洲之间的,由金钱、往事和复杂家庭关系构筑的冰冷隔阂。
港湾起风,吹皱一池看似平静的湖水,也预示着更深的波澜,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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