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个初出茅庐的记者真的跑来问她了,在某次晚会的退场后。
曲相宜忘记具体说过什么了,总之不过打太极,让大家多关注电影本身。
老式挂钟上的时针挪向罗马数字Ⅲ,她渐渐撑不住眼皮子,黑沉沉的梦乡攫取了仍在回忆里淌游的思绪……
滴——她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她支起半边身,够到手机先紧着回复要紧的信息,之后再慢慢回。
最后回了苏女士,说自己这段时间确实很忙,要试戏要拍定妆照,不过等到年底有空了,接小钰到她这边儿再玩几天。至于老太太那边,她也让人送过去一对翡翠摆件。
初中生跟老太太吃斋礼佛的清修理念八字不合,早私下跟她通过气。而自己跟着老太太那么久,怎么不知道她老人家喜欢玉石胜过金银。曲相宜自幼察言观色,这一大家子性情如何,喜好如何,她尽收眼底,用不着苏女士拿她们打感情牌,她早早就做了准备。
果然苏女士不再说话了,好半天才回了一个你自己看着办。
周末,曲相宜和赵导演见面洽谈下一部戏。两人约在一家私人厨房,水上阁楼,古意盎然,隔着斑竹小屏风有人在抚琴。
“有这么难找?”曲相宜夹了一筷子鱼汤里的时蔬鱼丸,入口温度正好,鱼汤鲜美,鱼糜裹挟着清脆可口的时蔬丁,唇齿一抿,数种美味刹那间迸发在味蕾,她又舀了一勺汤咽下,然后放下汤匙。
赵绘正发愁跟她对戏的女演员,这几个月她一直在面试演员,忙得真是焦头烂额,一会儿是她自己觉得不满意,一会儿是原著作者兼编剧觉得不行,时不时资方还派人来指点江山。
《剑竹》是现今少有的大制作武侠片,主要围绕一宗陈年奇案徐徐展开,随着剧情的推进而展现出江湖人间百态。片中重头戏就是打戏,对女演员的体能要求十分严苛。这部戏前几年就开始筹备,直到今年初才立项,女主角选了风头正盛的曲相宜,也是几方一口咬死了的。而片中她的小师妹人选却迟迟未定,资方心仪著名打女程若熙,这是个成功案例,虽然外形与原著小师妹不大符合,但胜在保险。
赵绘是有几分意动,原著作者兼编剧却据理力争,小师妹要够冷够艳,也要够有性子,绝不是程若熙这样一眼望过去,端个玉净瓶,拿个杨柳枝就能普度众生的观音菩萨。小师妹和观音菩萨唯一的相同点就是头点朱砂!
曲相宜每天看顾意在群里发疯真是乐得不行,但也知道若非赵导自己也有点很勉强的意思,不然也不会让顾意闹到资方代表面前。
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是做戏给资方看呢,意思是我们自己人闹内讧了,你们这群门外汉就别来指点江山了吧。
“舞蹈学院呢?”曲相宜提出新思路,她也跟过几场面试,但大多数是京城这边的专业院校和不公开的内推场。
赵绘说:“有几个小姑娘确实有点那意思,但毕竟不是专业的,面对镜头有点太端着了。不过也可圈可点吧,我就先让她们跟着组里老师集训,到时候看吧,不过最后即使里面没人拿下小师妹,别的角色也有说法。”
“你年底也得进组继续跟着练了。”
业精于勤,荒于嬉,曲相宜年中跟着组里一位老师傅练基本功,练得很不错。后面因为选角进展胶着,再加上她也有其他工作暂且搁置了,也已经有阵子没跟着练了,只是在空闲时间做些体能训练。
曲相宜抿了口汤点点头,两人提到了几位演员,她正暗自忖度着估计不太行,就听见赵导在对面长吁短叹,望着她说:“相宜,老顾最近在重温杜泠音的那几部片子,我听她口风还是心心念念这位影后的。”
终于还是来了,影史上提到敢爱敢恨的女性角色,确实是绕不开杜泠音前期演的那几个角色了。
不过曲相宜面上仍四平八稳,不动声色,狭长美丽的丹凤眼适时流露一丝疑惑,那盅汤将她的嗓音煨得很温润,“很早之前就不是给她递过本子了?听说给拒回来了吧?她在《幽州一梦》那个角色确实很像小师妹……”
提到那部电影,她眉尖一蹙,舌尖抵着切齿,突然有点不怎么想深谈下去了。
于是曲相宜拿起手帕擦拭了下嘴,说:“你这会儿给我打预防针有什么用啊,倒不如赵大导演亲自出马去请她过来演小师妹。我肯定是不在意的,反而很高兴。”
她这话说的云淡风轻,也是因为笃定了杜泠音绝不会给她做配。只是这时她还不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绘低着头没说话,大概在回信息,再抬起头时已经是喜笑颜开了。曲相宜不明所以,后来顿悟想应该是她老婆的消息,不然也不能笑得这么不值钱。
吃完饭后,曲相宜收到晏钰发来的一条消息,当时没来得及看,后面跟赵导各自分开,坐上车才看到。
阿钰:当面送达,不过我很好奇你到底送了什么东西,小冷回房间拆完后出来,感觉很生气,我还从来没见过她气到眼睛耳朵都红了的样子,还说你怎么不敢当面送来羞辱她。
曲相宜一时间也很纳罕,心说送一套海蓝宝项链怎么就羞辱她了?
她木着一张脸,打开手机一寸一寸看,荧光也趁着黑暗一寸一寸细细描摹她昳丽的五官。忽然她自嘲一笑,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于是丢下手机开始闭目养神。
车子疾驰在夜色中,手边的手机再次亮起来,系统自带的铃声后,曲相宜睁开眼接通电话。
这次是她的圈内好友方汀溪。
“喂?”她声音低哑。
“你干嘛这么破费呀!真的,宝宝你干妈仁义这块,给我家如意蓝血高奢都整上了,那还说啥啊,我下一胎必须跟你姓!”
她一接通电话,那是十分的义薄云天,豪气万丈。
曲相宜倏然坐直,听得一颗心怦怦乱跳,只想着完了,她勉强保持冷静,又想不能这么阴差阳错,于是让方汀溪拍一张如意的照片发过来。
她心急如焚地捧着手机等了会儿,然后一只古法老严选,今方某爱宠眨着黑黢黢的大眼闪亮登场。
她的眼窝、双颊连同颈子那块肌肤都在发烫,觉得真的很尴尬,而方汀溪在电话那头很天真地问。
“这火彩真是漂亮……不过我怎么不知道哪家蓝血开了宠物彩宝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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