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门被推开时,桑晚正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姜晓像阵风一样卷进来,怀里抱着两杯奶茶,眼睛亮得惊人。
"我看见你了桑晚!"姜晓把奶茶往桌上一放,凑到桑晚面前,"法学楼前,你和裴学长!"
桑晚的手指在发梢停顿了一秒,又继续若无其事地擦拭:"你认错人了。"
"骗谁呢!"姜晓一屁股坐在桑晚床上,床垫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亲耳听到他叫你'晚晚',那叫一个亲热。"
她夸张地模仿着裴照野的语调,尾音拖得老长。
水珠从桑晚的发梢滴落,在浅蓝色的床单上晕开深色的圆点。
她盯着那些水渍,想起去年夏天裴照野也是这样,用手指卷着她的湿发说"你的头发像海藻一样缠人"。
"我们高中谈过。"桑晚简短地说,把毛巾挂回架子,"那时年轻不懂事,不过早分了。"
姜晓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哇哦!法学院风云人物的前女友居然是我室友!"她兴奋地晃着桑晚的肩膀,"快讲讲细节!他是不是超浪漫?听说他追女生都送——"
"晓晓,"桑晚打断她,声音比想象中更疲惫,"我们就是普通谈恋爱,然后他把我拉黑了。"
空气凝固了几秒。
姜晓的嘴巴张成O型,随即垮下脸:"什么嘛,裴学长居然干这种事..."她突然想到什么,又兴奋起来,"那你刚才是在和他吵架吗?我远远看到你们好像在争执..."
桑晚摇摇头,简单回复后便爬上床拉上帘子。黑暗中,她摸出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她疲惫的脸。
母亲又发来一条信息:"你爸今晚又没回来。"
她熄灭屏幕,把脸埋进枕头。枕套是向日葵图案的,大一开学时买的,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睡意迟迟不来。桑晚盯着上铺的床板,思绪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回高二那年的雨季。
那是个闷热的午后,图书馆的空调坏了,桑晚的后背洇出一片汗渍。她正踮着脚想把一本《刑法学原理》放回顶层书架,突然脚下一滑——
"小心。"
一只手稳稳扶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接住了掉落的书本。桑晚回头,看见裴照野近在咫尺的脸。
他的睫毛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鼻尖上有一颗小小的汗珠。
后来他每天都来图书馆"偶遇"她,带一把透明长柄伞,因为知道桑晚总忘记带伞。
七月的雨说来就来,他们挤在一把伞下,裴照野的肩膀被雨水打湿半边,却坚持把伞往她那边倾斜。
"你傻不傻?"桑晚当时问他。
裴照野眨眨眼:"为你犯傻,我乐意。"
记忆的碎片突然变得锋利。桑晚翻了个身,床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那些温柔是假的吗?那些雨天里倾斜的伞,那些夹在课本里的手写诗,那些他说"你的眼睛比星空还亮"的夜晚——全都是演技?
枕头渐渐湿润。桑晚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记得分手那天,自己发了十几条消息,最后只收到一个红色感叹号。
后来才得知裴照野和初恋又复合了,而她成了同学口中的"那个纠缠裴学长的贫困生"。
窗外传来夜猫的叫声,凄厉得像婴儿的啼哭。桑晚摸黑爬起来,从抽屉深处翻出一本硬皮笔记本——裴照野送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扉页上写着"给我永远的向日葵"。
她用指甲狠狠刮着那行字,直到指尖发疼,字迹模糊。
天快亮时,她才迷迷糊糊睡着,梦见自己站在向日葵田里,所有的花盘都转向她,花蕊里是裴照野冷笑的眼睛。
"起床啦!再睡要迟到了!"姜晓的大嗓门把桑晚从噩梦中拽出来。她顶着两个黑眼圈坐起身,发现姜晓已经化好全妆,正往眼皮上涂亮片。
"辩论赛十点开始,我们得去占座!"姜晓扔来一个面包,"快吃,我给你化妆。"
桑晚想拒绝,但姜晓已经拧开口红盖:"别废话,这可是全校新生都要参加的活动!"
这句话提醒了桑晚——她确实报名了今天的辩论体验赛。当初只是为了学分,现在却成了逃避思考裴照野的最好借口。
姜晓的手艺意外地好。镜中的桑晚眉毛被修得精致,嘴唇涂着淡淡的蜜桃色,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完美!"姜晓满意地拍拍手,"走吧,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法学院礼堂人头攒动。桑晚被分到正方三辩的位置,而反方三辩是...
"纪寒声!"姜晓在观众席上激动地比口型,"他超厉害的!"
台上的男生个子很高,白衬衫扣到上面第二颗,下颌线像刀削般锋利。他没有像其他选手那样微笑致意,只是冷淡地点点头。
桑晚觉得他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今天辩题是'法律是否应该为道德让路',"主持人宣布,"请正方一辩开篇立论!"
随着辩论展开,桑晚渐渐被带入节奏。当反方二辩提出"道德具有时代局限性,而法律追求普世公正"时,她不自觉在笔记上写下反驳点。
轮到她发言时,手心已经沁出细汗。
"法律若完全脱离道德,就会变成没有灵魂的躯壳。"
桑晚的声音起初有些抖,但很快变得坚定,"纳粹德国的暴行都是'合法'的,这难道就是反方推崇的法律至上主义?"
台下响起零星掌声。纪寒声微微挑眉,接过话筒:"首先,纳粹的'合法'建立在废除宪法基础上,这本身就违法。"
他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钉子,"其次,您的问题在于将法律与立法者混为一谈。法律是体系,立法者只是零件。最后..."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桑晚发红的耳尖:"您的逻辑像被眼泪泡发过的纸巾,看似有形状,实则……一戳就烂。"
礼堂爆发出哄笑。桑晚的脸烧了起来,但某种久违的好胜心也在胸腔点燃。她直视纪寒声的眼睛:
"那你呢?冷血得像台判决书打印机!把活生生的道德困境简化成条文编号!"她握紧话筒,
"如果法律真的那么完美,为什么会有冤假错案?为什么会有'合法但不合理'的现象?"
全场突然安静。纪寒声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没预料到这样的反击。桑晚乘胜追击:
"你说法律是社会的骨架,我同意。但骨架没有血肉,人就只是一具骷髅!道德就是让法律有温度的血肉!"
掌声如雷动。桑晚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后背全是冷汗。纪寒声缓缓站起身,这次没有用话筒:
"温度?"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全场再次安静,"温度会让骨架变形。您所谓的'道德血肉',恰恰是让法律失去公正性的肿瘤。"
主持人赶紧打圆场,宣布自由辩论环节结束。桑晚下台时,听见纪寒声对旁边的人低声说:"她还真的……比高中时有长进。"
这句话让桑晚脚步一顿。高中?说的是她吗?他们认识吗?她偷偷打量纪寒声的侧脸,觉得熟悉但还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天啊!你居然跟纪寒声正面刚!"姜晓像迎接英雄一样抱住桑晚,"他从来没被人怼到站起来过!"
桑晚没有回答。她的目光穿过人群,看见纪寒声独自收拾资料的身影,白衬衫的后背被汗水浸透一小块,形状像破碎的翅膀。
"桑晚同学?"一个戴眼镜的学姐拦住她,"辩论队想邀请你参加下周的选拔赛,这是报名表..."
"她需要先补补基础。"纪寒声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旁边,手里拿着那本《法律、道德与理性的边界》,"周四晚上七点,法学楼302。辩论队新人培训。"
桑晚抬头看他:"你在邀请我?"
"在通知你。"纪寒声把书塞给她,"敢来吗?"
书很沉,封面是冷硬的深蓝色。桑晚接过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掌,冰凉得像大理石。
"我会去的。"她直视他的眼睛,"准备好你的止疼药,纪同学。被戳痛的骨头可是会叫的。"
纪寒声嘴角微微上扬——那甚至不能算是个笑容,只是肌肉的轻微抽动,却让桑晚莫名想起自己曾经养过的一只野猫,在扑向猎物前也会这样眯起眼睛。
回宿舍的路上,姜晓一直叽叽喳喳:"纪寒声居然主动跟你说话!你知道多少女生——"
"晓晓,"桑晚突然停下脚步,赶紧打断她,"我想吃冰淇淋。"
姜晓愣住了:"现在?"
"嗯,突然很想吃甜的。"桑晚笑了笑,阳光照在她新涂的唇彩上,闪着蜜桃色的光。
这是开学以来,她第一次感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融化,像冻僵的河流迎来初春。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纪寒声站在法学楼拐角,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张高中毕业合照——照片里,桑晚独自站在角落,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嘴角无意识地微翘,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
纪寒声嘴角微翘?好难猜呀[菜狗]在看谁呢[吃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她还真的……比高中时有长进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