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痛虽难以避免,但若因此不吃不喝,反而更令家人担忧。白淮熙心里明白,无论如何也该振作一些。她沉默地拿起筷子,勉强吃了几口饭。维奕在一旁注视着她,心中五味杂陈。记忆中的她总是明媚开朗,嘴角永远带着浅浅的笑意。
饭后,维奕默默收拾好餐盘,轻声提议:“我送你回去吧。”白淮熙却摇了摇头,低声回应:“不必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维奕没再坚持,只是目送她独自离去。
白淮熙并不打算坐以待毙。借吃饭的间隙,她已迅速整理好情绪。支开维奕后,她终于能集中精力观察圣所内部的守卫布局与换防节奏。
圣所不愧是帝国的核心要地,戒备森严,每条道路皆有巡逻队往复巡视。然而这样的防守并未对白淮熙构成太大阻碍。她悄然尾随一支小队,行至一处花草繁密之地,看准时机,谨慎地释放出一条精神体形态的尾巴,无声无息地缠上队伍末尾的队员。
她以另一条幻尾迅速捂住对方口鼻,使其无声昏迷,同时分出一缕精神力干扰其短期记忆。随后,她将人拖入草丛,利落地换上了对方的制服。离开之前,还不忘将草丛拨回原状,将一切痕迹自然掩盖。
巡逻队隶属军备处,而那里正存放着有关萨格军区真实战况的资料——白淮熙的目标就是混入其中,找到这些情报。唯有深入了解战局,她才能制定出有效的计划,帮助他们摆脱困境。
她成功混入队伍。此时小队即将返回军备处进行轮换,她只需静静跟随。这支队伍似乎警惕性不高,甚至未察觉队中有人不一样了。为防万一,白淮熙压低帽檐,微微低头,避免与他人视线接触。
穿过花草丛,一行人抵达军备处门口。擅闯军备处非同小可,一旦被发现将面临严惩。白淮熙不敢大意,平稳呼吸,仿若自己本就是队伍一员。
“报告,本队巡逻结束,请求休整。”队长向门口守卫报告。“准予进入。”守卫扫视队伍一眼,未觉异常,便予以放行。
军备处外观只是寻常平房,内部却别有洞天。他们穿过短廊,来到一处悬挑的平台,向下望去是一片宽阔的训练场。场中人来人往,有的独自使用器材锻炼,有的释放精神体进行默契训练,还有三两人相约近身搏斗,引来不少围观者……
一进入平台区域,白淮熙立即寻找情报处的踪迹——那里藏匿着大量机密信息。
大范围精神探查极易导致身体虚弱、面色异常,但她绝不能暴露。她顺着人群走向角落,佯装闭目养神,实则将精神力分成数股,向外悄然延伸。哨兵的感知极为敏锐,她必须万分谨慎,不露丝毫痕迹。
“找到了。”在熙攘人群中,白淮熙注意到一个同样不断审视四周的身影——应是情报处人员。他们时刻保持警觉,以防被人跟踪。
白淮熙不禁庆幸自己曾在追踪课程中学有所成,尽管那时似乎是因为某个人……一个总戴着面具、始终未曾以真容相见的搭档。往日实训课上的片段依稀浮现,她却来不及深想,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眼前的任务中。
白淮熙睁开双眼,缓缓起身,不动声色地朝那名情报人员靠近。她保持着一个既不会跟丢、又不易被察觉的距离。随后,她释放出完整的精神体——一只拥有九条巨尾的白狐。由于目标过于显眼,白淮熙心念微动,白狐迅速收起其中八尾,并将身形缩小至更便于隐蔽的尺寸。
她们一路尾随那名工作人员穿过喧闹的训练场,来到一处隐蔽的楼梯口。对方向下走去,周围人声渐稀,环境愈发安静。白淮熙意识到不能再继续跟进,否则极易暴露。就在这时,小狐狸朝她的方向轻轻点头,示意由自己独自跟随,保证完成任务。
对于自己的精神体,白淮熙抱有充分的信心。这小家伙平日里看似散漫,一旦认真起来却极为可靠。
白狐进一步缩小身形,用尾巴灵巧地勾住工作人员的腰带,伪装成一件普通的腰间饰物,就这样顺利随之进入情报处内部,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一进门,祂便捕捉到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007号污染区的海底可能潜伏着一只君主级变异体,物种未知,但极有可能已开启灵智。这意味着它能够像人类一样思考——而这本应是不可能的。按照常理,变异体唯有吞噬足够多的活人,才有微小几率进化出灵智。
现在的情况显然极不寻常。帝国此前从未报告过大规模人口失踪。萨格军区的局势远比预期更加严峻和复杂。
能同步接收信息的白淮熙不禁眉头紧锁——她必须尽快赶往军区。她当即决定召回精神体,不再冒险深入查询。然而由于情绪波动,一丝精神力不慎外泄。
在场的情报专员也绝非等闲之辈。方才正在发言的那人敏锐地察觉到这缕异常的精神波动,目光瞬间锁定小白狐消失的位置。随后,他唇角缓缓勾起一抹难以看透的弧度。
白淮熙迅速离开军备处,并未返回住所,而是前往审查处——这里的环境她较为熟悉。她轻车熟路地翻窗潜入审查处处长的办公室,刚一落地,一道苍老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你就不能走门吗?”
突然响起的人声让白淮熙瞬间汗毛倒竖。她强作镇定地揉了揉胳膊,脸上挤出一如既往的笑容,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说道:“哎呀,穆老,我这不是习惯了吗……”
“哼,我还不了解你!”穆老这次显然不吃这一套,“我知道你刚才去了哪里。别想了,我绝不会同意!”这已经是他第一万零一次拒绝白淮熙离开白塔中心区的申请。
“为什么?”白淮熙不服气地反问。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向你家人交代!”穆老注视着她,眼神中带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语气异常严肃。
“那我哥呢?在他们眼里,我哥的命就不算命了吗?”白淮熙声音不由得拔高。
穆老叹了口气,语气无奈却坚决:“熙熙,你和你哥哥终究不同。为国捐躯……本就是你哥哥的信念和选择。”
听到这话,白淮熙再也忍不住了:“我不要他做什么选择,我只要他好好活着!”尽管眼中泛起泪光,她的语气依然坚定无比。
夜色深沉,白淮熙与穆老不欢而散后,她目光决绝,没有丝毫退缩之意。迅速返回自己的公寓,却没想到在门口撞见了静立等候的维奕。
“你怎么在这?”白淮熙警惕地开口。
维奕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默默递上一部全新的通讯设备和一份文件袋。白淮熙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他为她准备的、用于规避追踪的新身份证明。“谢了。”她低声说道,手指微微收紧。
维奕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剩下的交给我,注意安全……一定要活着回来。”
夜幕低垂,白塔中心区的守卫经过一整天的值班已显疲态,街上的巡逻也变得松懈。白淮熙趁机混出城区,登上了前往萨格军区的飞舰。
飞舰上人不少,她找了个角落坐下。离抵达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望着窗外出神,耳边传来各式各样的对话。
左前方坐着一对母女。小女孩声音雀跃:“妈妈,我们很快就能见到爸爸了,对不对?”母亲的声音有些哽咽,却仍温柔地回答:“嗯……乖囡囡,爸爸是个大英雄……”可白淮熙听得出,那位父亲或许已经牺牲。
右前方是一群年轻人,其中一个男生兴奋地说:“听说变异体的晶核能卖很多钱!上了战场我得顺点走,这波估计可以赚一笔。”他身后的精神体状态的狼尾在空中晃动,显出主人的亢奋。另一个男生语气严肃地打断:“认真点,战场不是游戏,一不小心命就没了。”先前说话的男生不服气,举拳欲起争执,一旁的女生见状急忙打圆场,轻声安抚,像给一只炸毛的小动物顺毛。
稍远处,一对老夫妻低声交谈。老奶奶问:“现在局势这么紧张,我们过去能做什么呀?”老爷爷缓缓答道:“能帮一点是一点。反正我们这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就为帝国尽最后一点力吧。”他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或许曾是战场上一名哨兵。
……
听着这些声音,白淮熙情绪愈发低沉。她的精神体小白狐悄悄从精神图景中跃出,轻盈地窝在她腿上,用尾巴轻轻扫着她的手臂。以往每当白淮熙心情低落,总会抚摸它的毛发来舒缓情绪。小白狐希望这次也能安慰她。
白淮熙下意识地为小白狐顺着毛,喃喃低语:“一切……都会过去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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