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进那辆迈巴赫时,董闪闪感觉自己的屁股都变得矜贵了。
车内是极致的安静,司机是一位戴着白手套的中年男人,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甚至没从后视镜里多看她一眼,专业得像个机器人。
董闪闪缩在宽敞的后座,低头看着手机上那个定位,一个她只在房产公众号的推文里见过的名字——云顶天阙。传说中,这里的物业费比她的月薪还高。
一路无话。当车辆平稳地驶入那个戒备森严、绿化堪比植物园的小区时,董闪闪终于有了一丝不真实感。
她一个靠讲段子糊口的社畜,今晚竟然要睡在云顶天阙了。
这经历,够她吹嘘半辈子了,前提是她能换回去。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后,司机为她拉开车门。董闪闪提着那身累赘的礼服,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地走进电梯。电梯是人脸入户的,私密性极强。
她站在那扇厚重的、仿佛银行金库大门一样的装甲门前,深吸一口气,伸出乐以美那根纤细的手指,按下了密码——0818。
门“嘀”的一声开了。
迎接她的不是温暖的灯光,而是一片深沉的、几乎能吞噬人的黑暗与寂静。
借着走廊的感应灯,董闪闪摸索着墙壁,打开了客厅的灯。
“啪”的一声,灯光亮起。
她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与其说这是一个家,不如说是一个高级的样板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室内是黑白灰三色的主调,所有家具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整个空间大得能听见回声,也空得让人心慌。
没有一丝生活气息。
茶几上没有零食,沙发上没有抱枕,墙上没有照片。这里像乐以美本人一样,精致得有些不近人情。
董闪闪踢掉高跟鞋,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向厨房,拉开那个比她人还高的双开门冰箱。
她快饿疯了。
在盛典上她只敢喝水,现在急需一些垃圾食品来抚慰自己备受惊吓的灵魂。
然而,当冰箱门打开,冷白色的灯光亮起时,董闪闪再次沉默了。
巨大的冰箱里,没有剩菜,没有可乐,没有冰淇淋。只有一排排贴着标签的瓶装水,几盒无糖的希腊酸奶和一小盒蓝莓。
这根本就不是冰箱,而是女明星的自律展览馆。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悲哀。
这个叫乐以美的女人,拥有着她梦寐以求的一切,却活得像个苦行僧。
董闪闪悲愤地拿出一瓶水,拧开灌了一口。这水的味道,和她平时喝的,也没什么区别嘛!
她泄愤似的关上冰箱门,开始在这套房子里巡视。主卧大得离谱,带一个独立的衣帽间。当她推开衣帽间的门时,她发誓她听见了自己钱包碎裂的声音。
整整三面墙的衣柜,里面挂满了她叫不出牌子的衣服、包包和鞋子,按照颜色和款式分门别类,整齐得像专柜。
董闪闪随手拿起一件吊带裙,布料少得可怜,标签上的那一串零却多得惊人。
她脱下身上那件让她浑身不自在的礼服,从衣柜深处翻出了一件看上去最舒服的真丝睡袍穿上,然后把自己重重地摔进了那张能睡下四个董闪闪的大床上。
床垫柔软得像是陷进了云里,可她却毫无睡意。
她拿起手机,想再跟那个“自己”再沟通一下,商量明天怎么办。可就在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来电显示是“雪姐”。
董闪闪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按了接听,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像乐以美一样清冷。
“喂,雪姐。”
“到家了?许总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今天表现还行,没出什么幺蛾子。”陈雪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干练:“对了,通知你一件事。明晚番茄台的《心动大挑战》直播,原来的嘉宾黄了,节目组临时找我们救场,我已经替你答应了。”
董闪闪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直...直播?综艺?救场?
“不、不是,陈姐,我......”她急得连忙想拒绝。开什么玩笑,让她去上直播综艺?她除了会讲段子还会干嘛?现场表演一个口吐莲花吗?
“别跟我说你不行。”陈雪的语气不容置疑:“就是个游戏综艺,做做游戏,跟主持人互动一下就行了。你最近正好缺曝光,这是个好机会。我已经把流程发你微信了,早点休息,明天下午三点小李去接你。”
说完,不等董闪闪反应,陈雪就干脆地挂了电话。
董闪闪呆呆地拿着手机,点开微信,果然看到陈雪发来的一个PDF文件。她颤抖着点开,看到“嘉宾才艺展示”“情商问答考验”这几个字时,眼前一黑,差点当场跟着乐以美的身体一起晕过去。
她完了。
她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乐以美搞糊了!
她立刻抓起手机,给那个顶着柴犬头像的微信发去一条歇斯底里的消息:“救命啊!!!你家经纪人疯了!她给我接了个明晚的直播综艺!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你快想想办法啊!!!”
另一边,乐以美站在一条散发着潮湿霉味和外卖混合气味的老旧楼道里,感觉自己仿佛身处地狱。
电梯是那种老式的,运行时会发出“咯吱咯吱”的悲鸣,仿佛下一秒就要罢工。墙壁上贴满了各种通下水道和开锁的小广告,五颜六色,像一块块牛皮癣。
根据手机里的地址,她找到了602室。门上贴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福”字,门垫是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布。
她深吸一口气,从董闪闪那磨得看不出牌子的帆布包里,摸出了一串钥匙。试了两次,才把那把生了锈的钥匙插进锁孔,转动。
门开了。
一股浓郁的、混杂着泡面、尘埃和某种不知名香薰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她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这就是董闪闪的家。
一个大概只有她家洗手间那么大的开间。进门就是一张堆满了书和衣服的沙发,旁边是一张小小的餐桌,上面还放着没来得及扔掉的外卖盒子。角落里,一个巨大的白色写字板立在那里,上面用不同颜色的马克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整个空间,拥挤、杂乱,却又...充满了某种生命力。
乐以美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感觉脚下的每一步都充满了挑战。她拉开冰箱,里面只有半瓶过期的牛奶,两罐啤酒,和一小块用保鲜膜包着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剩菜。
这日子,她到底是怎么过下来的?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块巨大的写字板上。
上面是各种各样零碎的句子,有的是疑问,有的是吐槽,有的是自嘲。
“如果努力有用的话,还要天才干什么?”
“当代年轻人的三大美德:算了,就这样吧,爱咋咋地。”
“如何优雅地表达自己很穷?答:我这个人对物质没什么要求。”
看着这些尖酸又真实的句子,乐以美第一次对这个叫董闪闪的女人,产生了一丝好奇。这是一个把生活中的所有不堪,都当作素材来调侃的女人。
然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了最下面一行,那一行用红笔写着,旁边还画了个五角星。
“本周最大槽点:乐以美在《浮生梦》里的哭戏,像是被门夹了脚趾头,表情痛苦,但眼泪却死活不肯配合。”
乐以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好,很好。
这个女人不仅住在猪窝里,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职业黑粉!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董闪闪发来的那条救命微信。
看着屏幕上那一连串的感叹号,乐以美非但没有同情,反而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让你吐槽我的哭戏!现在轮到你自己上了!
她正想冷冷地回复一句“自己解决”,目光却不经意间扫到了写字板最顶端,用红色粗体笔圈出来的一行字。
“哈哈怪俱乐部周五晚开放麦主题:我的奇葩邻居。别忘了!!!”
周五,那不就是明天吗?
乐以美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她要去讲脱口秀?站在那个小小的、肮脏的舞台上,对着一群陌生人,讲笑话?
乐以美看着手机里董闪闪的哀嚎,再看看眼前写字板上那个刺眼的开放麦提醒,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同病相怜。
她默默地删掉了原本想发的刻薄回复,手指在屏幕上顿了很久,最终,只发过去三个字和一张图片。
“怎么办?”
绝望是一种无声的共振。
在云顶天阙冰冷空旷的客厅里,董闪闪握着手机,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而在那个被外卖盒子包围的小出租屋里,乐以美则听到了楼道里不知谁家传来的、声嘶力竭的吵架声。
两个世界,同样的煎熬。
那句“怎么办?”发送过去后,屏幕上长久地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最终,董闪闪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那个翻着白眼的柴犬头像。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属于她自己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她从未有过的冷静和疏离。
“是我。”董闪闪用着乐以美的声线,声音干涩。
两人陷入了沉默。仿佛在隔空比谁先崩溃。
最终,还是董闪闪先绷不住了。她抱着一个价值五位数的真丝抱枕,绝望地哀嚎:“我怎么办啊!我连玩狼人杀都分不清好人坏人,让我去上那种全是人精的游戏综艺?直播?我会当场社死,然后连夜扛着火车跑路!”
乐以美的声音冷得像冰,“你现在跑路,毁掉的是我的人生。”
“那你呢?”董闪闪不服气地反驳:“你去讲开放麦?你知道什么是开放麦吗?没有剧本,没有提词器,下面坐的都是花钱来看你出丑的观众老爷!”
听筒那边,再次陷入了死寂。
董闪闪知道,她戳中了对方的痛点。
“我们得互相帮助。”董闪闪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没错。”乐以美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条理:“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距离你上直播还有二十个小时,距离我上台还有二十一个小时。时间不多,我们必须开始速成训练。”
速成训练?
董闪闪感觉自己听到了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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