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电话，她立刻给董闪闪回了消息。
“《吐槽之王》节目组邀请我去编剧面试，我答应了。”
云顶天阙里，董闪闪看着手机屏幕上那行字，整个人都懵了。
《吐槽之王》！
那可是她做梦都想去的地方！她曾经投过无数次简历，全都石沉大海。现在，机会居然以这种方式，砸在了乐以美的……不，是她的头上。
巨大的喜悦过后，是更深的恐慌。
“你疯了吗！”她立刻拨通了电话，声音都在发抖：“那是编剧面试！不是让你去背稿子！他们会现场出题，会考你的创作能力！你去不是送人头吗？！”
“我知道。”乐以美的声音依旧冷静，“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教我。”
“教你？怎么教？这是要童子功的！我那些段子都是熬夜熬出来的！”
“你可以熬夜，我也可以。”乐以美说：“你把你的所有稿子、笔记、段子结构，都发给我。然后，你现在立刻去书房，打开电脑，我们视频连线。你来当面试官，现场给我出题。”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让董闪闪无法抗拒的力量。那种力量，来自于一个常年身处高位、习惯掌控一切的人。
董闪闪愣住了。
她忽然意识到，乐以美虽然不懂喜剧，但她懂得什么叫敬业，懂得如何为了一个目标，去付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这一点，是常年习惯于丧文化和佛系的自己，所不具备的。
“好。”董闪闪咬了咬牙。
挂掉电话，董闪闪冲进书房，打开了电脑。
而另一头，乐以美则将写字板上所有的内容都擦掉，然后拿起笔，在最顶端，写下了四个大字：吐槽之王。
远程培训进行得异常艰难，简直是鸡同鸭讲。
董闪闪抓着头发，对着视频摄像头咆哮：“不是！你这个谐音梗太烂了！乐以美，你以为吐槽就是说俏皮话吗？你要有态度！有观点！要一针见血！”
视频另一端，乐以美正坐在那张堆满杂物的书桌前，眉头紧锁。她面前摊着十几页董闪闪发来的稿子，表情严肃得像在研究一份上市公司的财报。
“一针见血？”她抬起眼，清冷的目光透过摄像头直视过来，“比如，指出对方的商业模式存在逻辑漏洞？”
董闪闪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昏厥。
“我的天！我们是去面试编剧，不是去调查商业犯罪的！大姐，能不能来点有烟火气的？”
“烟火气？”乐以美低声重复着这个词，眼神里是真真切切的迷茫。对她而言，生活就是助理安排好的通告，和营养师搭配好的餐食，哪里来的烟火气？
就在这场地狱培训让两人都濒临崩溃时，一个更严峻的问题摆在了她们面前——她们必须见面。
董闪闪急需从那个狗窝一样的出租屋里，把自己压箱底的创作笔记和硬盘给拯救出来。更重要的是，她们必须当面商讨，如何应对接下来那场该死的综艺常驻和要命的编剧面试。
约在哪里见面，成了一个世纪难题。
云顶天阙，不行，到处是监控和狗仔。
董闪闪的出租屋，更不行，万一乐以美的脸被邻居看到，明天就要上头条。
最终，董闪闪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地点——星曜娱乐总部的地下停车场。
那里安保严密，狗仔进不去。而且，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时间定在第二天凌晨三点。
凌晨两点五十分，星曜娱乐大厦B3停车场。
董闪闪戴着口罩、棒球帽和一副能遮住半张脸的黑框眼镜，一身黑衣，鬼鬼祟祟地从电梯里溜了出来。这是她从乐以美的衣帽间里，翻出来的最低调的一套装备。
停车场里空旷而安静，只有通风管道发出单调的嗡鸣。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气氛诡异得像恐怖片片场。
她靠在一根冰冷的水泥柱子后面，心脏砰砰直跳。
五分钟后，一辆网约车缓缓驶入，停在了不远处的访客车位上。车门打开，一个同样戴着口罩和帽子的身影，从车上走了下来。
虽然看不清脸，但那副清瘦的身形和走路时挺直的背脊，董闪闪一眼就认出，那是她自己的身体。
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她，看见了她自己。
乐以美显然也看到了她，径直朝这边走了过来。她的步伐依旧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从容，即使穿着董闪闪那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也像在走红毯。
两人在两根柱子之间的阴影里会合，像两个接头的特工。
摘下口罩和帽子，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凝固了。
董闪闪看着自己那张熟悉的、因为熬夜而略显憔悴的脸，此刻却因为乐以美的灵魂入住，眼神里透着一股她从未有过的清冷和疏离。
而乐以美，则看着自己那张完美无瑕、印在无数海报和杂志封面上的脸，此刻却因为董闪闪的灵魂，眼神里充满了鲜活与灵动。
“你的黑眼圈，又重了。”乐以美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
“彼此彼此。”董闪闪看了她一眼，立刻回怼。
短暂的对峙后，两人都泄了气。现在不是互相攻击的时候。
董闪闪把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纸袋递给她：“你要的东西。”
乐以美接过，也递过来一个帆布包：“你的硬盘和那几本破破烂烂的笔记本。”
交换完“人质”，两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陷入了沉默。
“那个综艺，真的推不掉吗？”最终，还是乐以美打破了沉默。她无法想象，这个女人要顶着她的脸，在镜头前常驻下去。
“推不掉。”董闪闪一脸生无可恋，“陈姐跟打了鸡血似的，已经开始给我规划亲民笨蛋美女路线了。我现在看见摄像头就想吐。”
“那面试呢？”董闪闪反问：“你到底行不行？那可是《吐槽之王》，不是让你去念PPT。”
乐以美抿了抿唇：“我背下了你所有的稿子，也研究了他们过去三季所有的节目。但是……”
“但是你还是不知道怎么吐槽，对吧？”董闪闪一针见血。
“得想个办法。”董闪闪声音压得很低，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显得有些飘忽：“我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我知道。”乐以美的回答干脆利落，她指了指头顶那个因为老化而偶尔闪烁的应急灯：“问题，很可能出在这里。”
两人不约而同地回想起了那个混乱的夜晚。碰撞、金属门框、还有那阵刺眼的电光。
董闪闪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所以只要我们把当时的情景再重演一遍，是不是就有可能换回来？”
这个猜测，虽然听上去离谱，但却是她们此刻唯一的希望。
“值得一试。”乐以美言简意赅。
说干就干。
两人立刻像开始在现场排练起来。
“不对不对……”董闪闪指挥着乐以美，“根据我的回忆，当时我的身体是往前倾的，大概是这个角度。”她亲身示范，用乐以美那副高挑的身躯，做出了一个极其别扭的踉跄姿势。
乐以美皱着眉，看着自己做出如此不雅的动作，忍着嫌弃，努力模仿。“是这样吗？”
“差不多！”
她们像两个虔诚的信徒，试图精准地复刻那个改变了她们命运的瞬间。
“好！都别动！”董闪闪深吸一口气，下达了指令，“我数一二三，我们就一起撞过去，然后立刻伸手去摸那个门框！一定要快！一定要同步！”
“嗯。”乐以美凝重地点了点头。
“一、二、三！撞！”
“砰！”
一声结结实实的闷响，她们的肩膀撞在了一起。
“摸！”
两人闪电般地伸出手，死死地按在了旁边那扇冰冷的金属消防门上。
没有熟悉的电流，没有眩晕的白光。只有肩膀上传来的钝痛，和冰冷门框透过指尖传来的寒意。
两人缓缓地睁开眼，面面相觑。
失败了。
“是不是力度不够？”董闪闪不死心地说。
“有可能。”乐以美揉了揉发疼的肩膀，表情严肃，“再来一次。这次，用点力。”
于是，第二轮尝试开始。
这一次，她们铆足了劲。
“砰！”的一声巨响，董闪闪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结果，还是一样。
“会不会是关键词？”董闪闪的脑洞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散：“我记得当时我好像在心里骂了一句我靠！要不我们待会儿撞的时候，一起喊出来？”
乐以美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但看着董闪闪那副死马当活马医的表情，最终还是屈辱地点了点头。
“一、二、三！”
“我靠！！！”
两声不算整齐，但同样悲愤的呐喊，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显得格外突兀和沙雕。
结果，依旧是令人心碎的沉默。
她们又尝试了各种匪夷所思的方法。
比如，手拉着手去摸门框。或者在碰撞的瞬间，想着对方的样子，进行意念交换。
董闪闪还让乐以美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模拟当时那阵刺眼的电光，对着她们的眼睛猛照。
半个小时后，她们筋疲力尽、形象全无地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乐以美那件白衬衫的袖口蹭上了灰，而董闪闪那一头柔顺的长发，也变得凌乱不堪。
所有的希望，都在一次次荒诞的尝试中，被消磨殆尽。
冰冷的现实，像停车场里无孔不入的冷风，吹得她们心里一片冰凉。
就在两人相对无言，感觉前途一片黑暗时，一个清朗的男声，毫无预兆地在她们身后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在这里聊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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