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闪闪和乐以美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们僵硬地转过身。
只见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宾利旁边，倚着一个男人。他穿着一件白色的休闲衬衫，身形颀长，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正带着一种玩味的笑意，看着她们。
董闪闪瞬间睁大了眼睛。
这个人她认识！或者说，是在喜剧圈的各种传说中，如雷贯耳！
宋翊然，喜剧界的传奇编剧，也是《吐槽之王》的制作人和灵魂人物！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打扮得这么居家！
乐以美虽然不认识他，但她从董闪闪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和男人身上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场中，瞬间判断出来者不善。
宋翊然慢悠悠地朝她们走来。他的眼神在乐以美和董闪闪之间来回扫视，那眼神不像许南明那样带着压迫感，而是一种洞悉一切的通透。
“乐小姐。”他先是看向董闪闪，微笑着点了点头：“你在综艺上的表现很有趣。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董闪闪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他又转向乐以美，镜片后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还有这位应该就是明天要来我们公司面试的，董闪闪小姐，对吧？”
乐以美的心猛地一沉。
完了。
被发现了。
“宋...宋老师，您怎么会在这里？”董闪闪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家就住楼上。”宋翊然指了指头顶的天花板，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家常:“星曜娱乐的大楼，顶层几户是住宅。我跟你们许总，是邻居。”
这个信息量太大了！董闪闪觉得自己的CPU快烧了。
“呵呵，是吗？还没听我们许总提起过。”董闪闪干笑着回应。
“哦？那可能……他不太愿意提起我吧。”宋祁然的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说出的话却让人意外，“毕竟老朋友见面，总会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
老朋友？
不愉快的回忆？
董闪闪和乐以美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更深的疑惑。
宋祁然没有再理会她们内心的惊涛骇浪。他走到两人面前，停下脚步，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在金丝眼镜后，来回审视着她们。
董闪闪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只能僵硬地扯出一个微笑。
“你们两位……是朋友？”宋祁然推了推眼镜，看似随意地问道。
这个问题，简直是送命题！
一个当红女明星，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脱口秀演员，半夜三点在地下车库私会？
“我们……”董闪闪脑子飞速运转，正想编个理由，乐以美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她用着董闪闪那副略带沙哑的嗓音，不卑不亢地回答：“乐以美小姐是我的偶像。我只是想……把我的一些作品拿给她看看，希望能得到一些前辈的指点。”
这个理由，虽然有些牵强，但在当下却是最合理的解释。
董闪闪立刻在心里给乐以美点了六十六个赞。关键时刻，还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脑子转得快。
宋祁然听了这个解释，脸上依旧是那副高深莫测的笑容。他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看来乐小姐不仅热心，还很爱惜后辈，真是难得。”他的话听不出是夸奖还是讽刺。
“宋老师您这么晚还没休息？”董闪闪努力转换话题。
“失眠，下来走走。”
“好了，不打扰你们交流作品了。”宋祁然似乎不打算再深究，他转身准备走向电梯。
就在董闪闪和乐以美都以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宋祁然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他看向乐以美，看似无心地说道，“董小姐，明天面试的时候，可别像刚才那么紧张，我更希望看到真实的你。”
乐以美的心猛地一沉。他看出来了，她刚才的冷静是装的。
说完这句话，宋翊然就头也不会地走了。
停车场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董闪闪和乐以美双双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
“你说……”董闪闪的声音都在颤抖，“他看到了吗？”
乐以美没有回答。
她只是攥着拳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从这一刻起，她们面对的，不再仅仅是如何换回身体，如何应付许南明。
她们还要面对一个，危险百倍的对手。
……
第二天，奇趣视频的办公楼，气氛异常严肃。
乐以美坐在等候区，周围是一群看上去就喜剧感十足的年轻人。他们有的在抓耳挠腮地刷着手机里的段子，有的在小声地和同伴对词，空气中弥漫着紧张。
只有她安静地坐在角落，背脊挺直，眼神放空。
她没有看董闪闪连夜为她整理的吐槽宝典，也没有重复练习那些烂熟于心的稿子。她的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宋翊然昨晚那句话——“我希望看到真实”。
什么是她的真实？
“下一位，董闪闪。”
当工作人员喊到这个名字时，乐以美站了起来。她穿着董闪闪衣柜里最体面的一件白衬衫，和一条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走进了那间决定她命运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了三个人。
正中央的，正是宋翊然。他今天换了一身深色的休闲装，依旧戴着那副金丝眼镜，看不出情绪。
他左手边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上去就很技术宅的男人，应该是主编剧。右手边则是一个妆容精致、气场强大的女人，大概是节目制片人。
“董小姐，请坐。”宋翊然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公式化。
乐以美拉开椅子坐下，动作从容，没有一丝新人该有的局促。
“我们看过你的资料和表演视频了。”制片人率先开口，语气带着挑剔：“说实话，你的形象在喜剧编剧里，算是比较出挑的。但这也会让观众质疑你的专业性。你认为，你的优势是什么？”
这是一个典型的压力面试问题。
乐以美没有立刻回答。她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位面试官，最后落在了宋翊然身上。
“我的优势...”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是我不觉得喜剧是好笑的。”
这句话一出，连宋翊然都微微挑了挑眉。
“喜剧的内核是悲剧，这句话已经被说烂了。”乐以美继续道，她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掷地有声的石子：“而我认为，喜剧的内核，是冒犯。是对约定俗成的规则的冒犯，是对既得利益者的冒犯，也是对生活本身的冒犯。而我......”
她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我恰好，很擅长冒犯。”
这番开场白，完全超出了董闪闪为她准备的所有预案。
这是她自己的，属于乐以美的观点。
制片人的脸上露出了不悦，显然觉得这个新人太过狂妄。而那个主编剧，则饶有兴致地推了推眼镜。
宋翊然没有表态，只是示意主编剧继续。
“好，那我们来个即兴的。”主编剧指了指桌上的一个一次性纸杯：“就用这个纸杯，现场来一段三分钟的脱口秀。我们想看看你的逻辑和联想能力。”
这是一个经典的面试题，考验的是演员的观察力和创作力。
乐以美看着那个廉价的、被捏得有些变形的纸杯，大脑飞速运转。董闪闪的段子结构，和她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开始在她脑海里进行奇妙的化学反应。
她站了起来，没有走向台前，只是站在原地。
“这个纸杯”她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它的一生，就是我们大多数人一生的缩影。”
“它被制造出来，印上千篇一律的logo，摆在饮水机旁边。它的使命，就是等待。等待一个口渴的人，拿起它，装满水，然后一饮而尽。它的高光时刻，只有那短短的几十秒。”
“用完之后，它会被丢进垃圾桶。如果运气好，它会被回收，碾碎，变成纸浆，再重新塑造成另一个纸杯，开始下一轮的等待和被抛弃。如果运气不好，它就会被填埋，或者焚烧，彻底消失。”
她说到这里，会议室里一片寂静。这根本不像脱口秀，更像一篇悲伤的散文。
就在制片人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乐以美的语气忽然一转。
“听上去很惨，对吧？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从纸杯的角度来看，或许这才是最幸福的？”
“因为它从来不需要做选择。它不需要纠结今天穿什么，明天吃什么。它不需要为了KPI而熬夜，也不需要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去跟成千上万个纸杯内卷。”
“它唯一的烦恼，可能就是翊祷下一个拿起它的人，千万不要有口臭。”
“噗嗤——”
主编剧第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乐以美最后看向三位面试官，做出了总结：“所以，有时候我挺羡慕这个纸杯的。它存在的意义，简单、纯粹、且短暂。不像我们，活得那么复杂，那么累，最后不也一样，被扔进垃圾桶吗？”
说完，她微微颔首，重新坐下。
会议室里，沉默了很久。
最终，是宋翊然打破了沉默。他没有笑，只是看着乐以美，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欣赏和惊喜。
“董小姐。”他说：“欢迎加入《吐槽之王》。”
与此同时，星曜娱乐投资的一部古装剧片场。
董闪闪正穿着一身繁复的戏服，坐在小马扎上，生无可恋地看着不远处吊着威亚飞来飞去的男女主角。
作为《心动大挑战》的常驻嘉宾，她的商业价值被重新评估。
陈雪趁热打铁，给她塞进了这部剧，客串一个戏份不多，但人设讨喜的角色——一个不谙世事、古灵精怪的小郡主。
这对董闪闪来说，简直是公开处刑。
“以美姐，下一场到你了，跟方老师的对手戏。”助理小李递过来一杯水。
董闪闪一听方老师三个字，头皮都麻了。
方文三，不是写词的那个，是圈里有名的老戏骨，也是这部剧里演皇帝的男二号。出了名的严厉，据说跟他对戏的年轻演员，没有一个不被骂哭的。
而她要演的，正是一场小郡主向皇帝舅舅撒娇求情的戏。
撒娇？
董闪闪看着剧本上那些“嘤嘤嘤”“舅舅最好了啦”的台词，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这辈子，连跟自己亲爹都没这么说过话。
轮到她上场了。她硬着头皮走到镜头前，方文三已经穿着龙袍，一脸威严地坐在那里。
“开始！”
董闪闪提着裙摆，扭捏地走上前，挤出一个她自认为很甜美的笑容，夹着嗓子开口：“皇...皇帝舅舅.....”
“卡！”导演的怒吼和方文三皱起的眉头同时出现。
“乐以美！你是没吃饭吗？撒娇！我要的是撒娇！不是低血糖！”导演在监视器后咆哮。
方文三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虚假。”
董闪闪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重来！
第二次，她努力让自己的动作和表情更夸张一点，结果演得像个上蹿下跳的猴子。
“卡！你那是撒娇吗？你那是得了多动症！”
重来！
第三次，她彻底放弃了，像个木头一样站在那里念台词。
“卡！乐以美你到底怎么回事！你以前的灵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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