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如梦似幻的日子和那晚的睡眠一样短暂。
戚韩真睁眼时天还没亮,他是被殷鹤辗转反侧的动作弄醒的。这很反常,殷鹤平日睡觉十分安稳。
夜色深重,难以视物,戚韩真定睛观察许久,接着骇了一大跳。殷鹤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红点,密密麻麻大小不一。
戚韩真原地跳起来,赶忙把人提醒。殷鹤还迷糊着,眼睛都没睁,手一个劲往脖子上的红点揉,戚韩真忙制止,手不小心擦过他脸,才发觉这人体温也高得诡异。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殷鹤意识混沌,半眯着眼呆滞许久才明白状况,身上燥热难忍,每个红点都透出钻心的痒意,清楚是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殷鹤咬牙忍下伸手抓挠的冲动,选择先安抚戚韩真。
“没事,可能是过敏了,你别担心。”
“过敏?”戚韩真从小身体壮实,没病没痛,这个词他只从报纸上看过,陌生总容易让人心生不安,惶然下他居然选择向病人求助,“那……那该怎么办啊?”
殷鹤正欲开口,他又自言自语地站起身:“是不是要去医院?对,我得拿上钱。”
殷鹤靠住墙角,歪着身子坐着,他浑身都是汗,没什么力气,闻言阻止道:“坐下,真真。”
戚韩真的手已经伸到了石像后面,听完又收回身后。
殷鹤眯着眼睛,双颊通红,任由汗液从额头流到下巴:“不能去医院,我坐着休息一会就好。”
戚韩真还是不放心,几步到他面前蹲下,伸手探他额头温度,满眼担忧:“可你发烧好严重。”
殷鹤提气捉住他手腕放到腿上,轻轻揉了揉,挤出个虚弱的笑:“相信我。”
气很短,仿佛下一秒就要绝口。抓着戚韩真的手又那么轻,好像随时会松开。戚韩真内心惴惴不安,又不敢违反殷鹤的话,只好跪爬到他身边坐下,把他靠着墙壁摇摇晃晃的脑袋按到自己肩头。
这场发热持续许久,眼见将到出发上班的时间殷鹤情况也没有半点好转。戚韩真心一横,抓着胳膊把人背起来。
“不行,哥哥,必须要去医院……”
他脚步很快,焦虑情绪作用下气喘的也急,话断断续续的,听起来像要哭了。
殷鹤想睁开眼瞧瞧,伸手拍拍他头安抚。却连掀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浑身软绵绵的,也根本没能听清他后面说了什么。
迷蒙之际只知道有一道和戚韩真很相似的声音向自己求救,问自己怎么办?
殷鹤诡异地感到不安,想张口回答,想向他走过去,却怎么也张不开嘴、迈不开腿,整个人都被浓稠的黑暗吞没,挣脱不得。
这种束缚持续了他很久很久,久到殷鹤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死去来到了地狱,终于有人为他揭开了眼前的黑幕。
“你醒啦。”
陌生而温和的女声同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一齐刺激大脑,殷鹤猛地打了个寒颤。
“我在哪里?”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多余的问句。
殷鹤迅速清醒,掀开身上被褥,捉住护士收拾东西的手,急切地问道:“他人呢?”
护士满脸疑惑:“谁?”
“跟我一起来的那个男孩。”
“跟你一起来的……男孩?”护士思索了会,更疑惑了,“跟你一起来的是一个男的没错,但怎么看也不是男孩的年纪啊。”
“和我一起来的……男人?”
男孩死死抓着她衣角,面色惨白,护士一时被那双绝望的眼睛骇住,半天才得以反应。
“对……对啊。”
“什么时候?今天是几号?”
“三天前。”
在她回答完后男孩的手就松了下来,与之一起,脑袋也垂了下去。
他的身体很单薄,纤瘦的脖子从宽大的病号服袖子里探出,看上去极易折断。
护士犹豫道:“怎么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男孩并未回答,护士急着查下一个房,也没再多问,快步离开了。
病房只剩下殷鹤一人。
他垂着头并没想别的,只是盯着自己右手虎口处,哪里有一道浅浅的牙印,红艳艳的,在白皙的皮肤上很刺目。只是看着,他就能回忆起当时的痛感。这是戚韩真留下的,因为怕他彻底失去意识昏死过去。殷鹤记得,但也仅限于记得。余下那晚发生的一切他一概不知。
刚才的护士胸前有身份牌,是京都医院的。结合刚刚护士话里的男人,不难得知他们被殷振海发现了。以殷振海的性格不可能什么人都不派就留他一个人待在病房,而他醒了这么久还没有人员闯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殷振海自信殷鹤不敢离开。
结合这些,戚韩真的下落就不难猜测了。
殷鹤闭了闭眼,病后残余的疲惫感由内而外泛滥。殷振海不来,他就得主动去找。事到如今不可能再怀揣侥幸心理,甚至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谁也不能保证他找过去时,面前会是一个完完整整的戚韩真。
思索了一会现状,脑袋开始变得有些昏沉,殷鹤慢慢躬身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像一只乌龟缩进壳。闭目安神片刻,他忽然伸手捂住自己口鼻。房内一片死寂,殷鹤数着自己心跳的节拍,缓慢记时。不过短短两分钟窒息便翻涌而上侵吞躯体。被褥一瞬间变得很轻很轻,海水一样柔柔裹住皮肤,心跳声在翻腾的浪里越来越大。
大脑放空,失去计时能力的瞬间他放开自己。身体迅速反应,变成一只气球贪婪地吞噬空气,肺部被针扎过,泛起细细密密的疼。与剧烈生理作用形成对照的是他的脸,一片平静的死水,好像才经历过濒死痛楚的并不是自己。
玻璃窗紧闭着,风过无声。他默视良久,忽而抬手,张口覆上虎口处的齿痕。窒息的余韵还未过,整条手臂都发麻,指尖连带牙关都在颤抖,他混不在意,下了狠劲。
于是原本只是红痕的地方留下了深深的血印,鲜血顺着手臂蜿蜒而下落到雪白的被褥上,绽出刺目的花。是殷鹤心心念念惦记着的了。
同时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别的液体从眼眶中溢出。它和血一样温热,却远不及血颜色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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