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琳倚着拐杖走上前,步履瞒珊,她身后乌泱泱的一群人倒是身强体壮、腿脚利索,却仿佛事先得了指令一样,不得不跟着她的脚步,将速度降下来。
屋外的灯都亮了,但他们仍像是身披黑暗而来。
这画面乍一看,煞是诡异。
伊琳先笑着对应随风说了一句:“你动作可真快,老人家我都要赶不上了。”
随后再转向凌星,“大半夜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地方入了夜就寒冷,你看着身体单薄,容易着凉,还是少出门比较好。”
后面那句话听着暖人心,但凡换个人物,这时候就该扬起嘴角,乖顺地点头称好。
但凌星这会儿的心思都放在了伊琳的第一句话上,很快分析出了两种可能:
要么,伊琳确实在监视应随风,知道了他今晚的行踪,浩浩荡荡地聚集了一堆人跟过来;
要么,伊琳是应随风叫过来的,帮着收拾叶修竹。
不用多问,必然是第一种的可能性更大。
叶修竹长了一张端端正正的书生脸,身量也很符合文弱书生,看起来就比凌星健壮了一点儿,应随风一拳就能收拾了,还用不着找人帮忙。
应随风大约也不会想着找人帮忙。
真惨。
凌星还记得伊琳表达过,应随风是羽族里很重要的一号人物。
这么重要的人,却时时刻刻被监视着,任何行踪都暴露在众人眼中……他还以为拥有翅膀就能自由了。
原来也不是。
凌星怜惜了他一秒,便想到了另一件事。
他是被应随风带来羽族的。
虽然说,他在这个异世界中可能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但在羽族里,他还是倚靠着应随风的。
应随风都不自由,那他岂不是……
凌星现在很想知道,自己是否能离开羽族的安居地。
他还有许多事情想知道,关于他自己的,以及,关于妈妈的。
所以不能又被困住了。
这样算起来,应随风也不是救了他。
而是将他从一个变态辉煌的火坑,抱进了另一个看起来正常的贫穷火坑。
于是凌星拂了拂手,把最后那点儿救人的情分扬洒在空气里,飘飘然散出去了。
他们之间的恩怨情意,重新开始计算。
耳边,伊琳还扮演着慈祥老人,嘀嘀咕咕地不知在念叨什么。
凌星清醒过来时,只听到了她说的最后两个字:“对吧?”
凌星点了点头,应道:“对。”
应随风:“?”
伊琳:“……”
“嗯?”凌星抬起头,与应随风对视一眼。
应随风倏地笑了一声,靠过去,贴在他耳边幸灾乐祸,低声说:“你刚才是不是没听伊琳奶奶说什么?”
“是。”凌星说,“她说什么了?”
应随风:“她说,如果每天都要出现一次意外,岂不是每晚都要点一次长街的灯,会浪费许多能源。”
然后他平平淡淡地“对”了一声。
听起来就像是,心安理得地用了羽族的能源。
凌星的确心安理得,又不是他叫伊琳把灯点起来的。
他们只不过是来寻人,来的时候每个人手持一盏火烛也可以啊。
“不是说羽族的能源很珍贵吗?”凌星问,“怎么伊琳带着人过来,就能亮一串的灯。”
“不是伊琳,”应随风对着他晃了晃手指,“他们是寻我来的,重要的是我,我比羽族的能源还要珍贵。”
这不是来寻人,这架势分明是来捉人的,生怕应随风跑了。
凌星突然发觉,他和应随风的账一时还不能两清。
你看,应随风在羽族的地盘上活动都要受人监视,那先前跑去五百公里之外的高塔救他……伊琳还知道应随风是去救他的,并且放应随风出去了。
这其中,应随风应该使了不少的力气。
也是辛苦。
伊琳见两人耳语来耳语去,亲密的一噘嘴就能碰到对方的耳朵,却没一个人听她教诲,便用拐杖敲了敲地板,“哆哆!”两下的作用比她的人声要大,凌星与应随风齐刷刷一转头,双双把视线探照灯似的打在她身上。
凌星被迫“寄人篱下”,还是需要装一下的。
他清了清嗓子,压下身体里翻涌的热浪,用此刻最柔和的嗓音说:“伊琳奶奶有什么吩咐?”
伊琳摆了摆手,“不是吩咐,是请求。这么晚了,还希望你跟应随风快点儿回去,我们也好熄灯入睡。”
凌星从善如流:“好。”
这么轻松就答应了?
应随风有些意外地看着凌星,他还以为他不喜欢受人裹挟,要和伊琳在言语上文明地推搡一阵呢。
伊琳:“随风呢?”
应随风露出一嘴洁白无辜的大牙,“我本来就是担心凌星,才跟出来看看,现在他没事,我自然要跟着他回家。”
莫名其妙多了一套房产的凌星瞥了他一眼。
应随风继续笑笑,看着十分开朗,但是不说话。
这玩意儿多看一眼就觉得心烦意乱,更何况凌星现在……
凌星缓缓闭上了眼,纤长的睫毛一阵乱颤,很快又睁开,吐息似的说:“回去吧。”
应随风察觉到什么,觑了一眼凌星腰部以下的地方,恍然大悟。
这屁股还挺翘,腰也细。
应随风笑容的缝隙里浮现出一丝轻佻,吹了声口哨。
他抬手往脸上一抹,转而又变出了一副正经模样,甚至还流露了一点儿揍人时的狠厉模样。
应随风看了眼缩在角落、挡着脸不敢面对众人的叶修竹,对伊琳说:“奶奶,麻烦帮我看着这人,等我白天睡醒了再来教训他。”
伊琳:“你要顾忌着他的父亲,毕竟是你家欠了他的。”
“我知道,”应随风望着凌星离开的背影,“我家欠的债可多了呢。”
应随风慢了一步。
他回到家时,凌星已然坐在沙发上,翘着一条腿,交叠的肢体动作勾勒出更加优美的肌肉线条。
很漂亮。
“这是在色/诱我?”应随风问。
“……”凌星说,“你想的有点多。”
他只是好端端坐着而已,这人怎么就……
算了,理解不了流氓的心理,除非他也变成一个流氓。
“那你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吩咐?”应随风又问。
凌星说:“去帮我准备水,加冰。”
应随风的视线慢慢下移,不由自主地落在某个地方,“还是凉的吧,冰的太伤身。”
“也可以,你快去准备。”凌星拿过一件薄衬衫,盖在自己的大腿上。
应随风一双长腿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叶修竹的衬衫?”
“嗯,”凌星像是困倦了,也像是难受了,轻轻盖上眼皮,声如细雨地应了一声,“他拿给我挡风遮寒的。”
应随风三两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拽下凌星腿上的衬衫,团成一团,裹着尘埃丢进了角落,“扔了!衣服我家里有的是。”
“嗯,你骚包,半夜尾随我出门还要做发型,想必衣服肯定多。”凌星说。
“你……”应随风有些意外,“你看出来了?”
凌星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嗯。”
这是应随风进门之后听到的第三声“嗯”,显然已经没了耐心。
凌星遽然抬手,在应随风头上捣乱地摸了一把,最后点着他的额心,把一颗意图再靠近一点点的脑袋退了出去,“快去准备水。”
说完,凌星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进了一楼的房间,在关门前脚步一顿,背对着应随风说:“我换衣服。”
“砰”的一声,门关了。
应随风心里的大门却敞开了。
他摸着自己一头变成了鸡窝的发型,深思熟虑:
他不过是临出门前随便抓了两把头发,凌星竟然看出来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凌星眼里有他,关注着他每时每刻的形象,凌星在乎他!
方才关门前,凌星还特意交代了一句自己的动向,这不是在乎是什么!
一腔热血澎湃涌上心头,应随风撑着沙发的扶手,几乎是弹跳起身,脚步轻快地飞奔进浴室,准备了一池凉水。
泡凉水对身体不好,但,凌星若是一点儿不纾解,憋死了也不好。
应随风倒是很乐意帮这个忙,就怕事成之后,还要劳烦凌星打他。
那一双手稍微磕着碰着就容易泛红,不过红了也好看,是白里透红的那种,仿佛渗了一点儿红的白玉石榴。
凉水没过凌星的胸膛,轻轻擦拭过后,胸前的皮肤很快漾出一片薄红,这个人似乎一碰就会碎掉。
凌星仰着头靠在浴池边缘,闭着眼,长舒了一口气。
粉色的长发垂落水中,随水波荡漾成了一条粼粼的鱼尾。
颈侧、胸前、腰线,再往下……
应随风站军姿似的立在浴室门边,脚后跟紧贴着墙,也跟着长舒了一口气。
把身体里翻涌的热气舒出去了,接踵而至的,却是另一层滚烫的热……他和凌星起了同样的反应。
凌星是被叶修竹下了药……他……他好像也被下了药一样啊!
还是出去吧。
虽然凌星并没有赶他出去。
应随风有些高兴地迈出了小碎步,转身握住了门把,“咔哒”一下,水面泛起涟漪。
凌星的手臂从水下抬起来,淌着丝丝缕缕的水痕,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白皙的肌肤仿佛也闪着光。
应随风头晕目眩地看见凌星对他招了招手,说:“过来,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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