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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妒火

这几乎让洪崖浑身的信息素都不安分地颤动了起来,他紧紧地盯着喻嘉时,想看他站在那儿做什么。

正这时,一辆白色的宾利缓缓停在路旁。洪崖眉心微蹙,发觉这辆车有些眼熟。果不其然,从驾驶座下来的人就是今晚没有出现的唐瑞宸。

他迎着喻嘉时走了上去,喻嘉时将藏在围巾里的半张脸抬了起来。洪崖看着那张对上自己只会冷漠坚硬的脸,对着唐瑞宸却露出了柔和的神情。

他心神忽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窜上心间。

车窗上传来的叩敲适时打断了洪崖这股来得莫名的情绪,他摇下车窗,看着车外笑得灿烂的男孩将手机递了进来,白皙纤细的手腕冻得通红。

“洪先生,您的手机。”邱溪朝着洪崖眨了眨眼睛。

“等了很久?”洪崖接过手机,收回目光。

“没有,没有很久。”邱溪说着,赶忙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口鼻,打了一个喷嚏。放下手时,羞得面色通红:“让您见笑了。晚饭结束时,我在您的椅子上发现了手机,不知该怎么联系您,就在店里等了一会儿。但是店里到点就关门了,我又担心您之后会急着找手机,所以在门口等了一小会儿。”

洪崖沉吟片刻,难得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来。看得邱溪都呆了,原来这人笑起来是这般好看。

“有心了。住哪儿?顺道送你回去。”

……

喻嘉时上了唐瑞宸的车,将寒冷隔绝在车窗外时,他才发觉自己还在细微地颤抖。

很快,唐瑞宸又将自己的外套披到了他肩上,并将暖气调高了一些。

“你好像很怕冷?”

喻嘉时点了点头:“有点,我是东城人。从小就没怎么见过雪。”

随着暖气从出风口冒出,喻嘉时的身体总算暖和了起来。

“倒是没听过你说东城话。”只见唐瑞宸若有所思地看着喻嘉时,然后缓缓发动了车子。

夜深了,街上的车流量自然少了很多,唐瑞宸往宁川大学的方向开。车子开动后,喻嘉时很快就有点昏昏欲睡。

“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唐瑞宸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喻嘉时清醒起来,他略微坐直身躯。

“什么?”

“其实这件事情我考虑了很久,刚刚跟你一起看电影时才做下决定。”唐瑞宸说着,用眼角余光瞟了瞟喻嘉时,愈发觉得他和自己心目中的那个形象特别像似。

“我今晚本来是要去谈一桩电影投资案。”

喻嘉时眼眶微睁,想起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唐瑞宸说他来谈生意,自己问他为什么不去,还被他打岔带走了。

“那岂不是耽误了?”

唐瑞宸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没有的事,已经敲定了。只是走个形式罢了,我公司专人在,有我没我都一样。”

“那就好。”喻嘉时忍不住松了口气。

看着他这副负罪的模样,唐瑞宸只觉得很有意思:“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件事。这次投资的是一部修真类的电影,我看过剧本,里面有一个配角,我觉得就是为你而创造的。”

唐瑞宸的话没有说完整,但是喻嘉时已经从他的话里听出言外之意了。于是他想都不想就拒绝。

“我哪里会演戏……配角也不行。会把电影给毁了的。”

对于喻嘉时的拒绝不以为然,唐瑞宸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别怕,那配角没有台词,在整部电影里大概只有几个画面,加起来的时间都不到一分钟,只需要露脸和摆动作。虽然出现的时间很短,但他却是主角人生中相当重要的存在。”

说到这,唐瑞宸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个角色真的很适合你,相信我,我拍了十几年的电影,绝对不会看错的。你也不用有什么包袱,我相信你到时候只需要往那儿一站,不需要特意去演,都能很灵动。”

“不是不信你,而是我从来没有拍过电影。”

“到时候我也在剧组里,我会手把手教你,别怕。”

唐瑞宸的说辞真的是不容拒绝。这种他求着想要把角色送出去的事情,如果被娱乐圈里的其他演员知道了,恐怕会惊得合不拢嘴。

向来都是别人去求唐瑞宸的份儿,哪有他求别人的时候?

“我……”喻嘉时还想说点什么拒绝的话,诸如自己只是个学生,课业压力很重腾不出时间之类的借口。

但唐瑞宸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只见他压低了嗓音,温柔道:“就算是我以朋友的身份请你来帮个忙,你也要拒绝我吗?”

让一个三十岁的男人用这种近乎撒娇般的低音炮轰炸,喻嘉时觉得如果自己还说不,多少都有点不知好歹了。

于是他只能顶着凭空出现的压力,点头应下了唐瑞宸的邀请。

唐瑞宸面露愉快的神色,唇角挂上了柔和的笑意。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什么话,喻嘉时靠着车座,又昏昏沉沉地打盹去了。

他们都不知道,后面一辆银色的梅奔恰好与他们同路,已经一前一后地行驶了许久。

但把邱溪送到他住处后,白色的宾利早已不见踪影。金开正要掉头拐弯回洪宅,结果没想到自家老板突然来了一句。

“去宁川。”

金开忍不住一愣,下意识就想到了那个叫做喻嘉时的男孩子。

“都这个点了,您要回学校做什么?”

然而洪崖并没有回答他,金开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去打量自家老板,看见老板正阖眸小憩着,面色稍显不虞。似乎并不打算作答。

金开自然不敢再问,更是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没事瞎问什么问?

毕竟他们家这个老板,太过于喜怒无常,随时随地都能让他把饭碗丢了。

喻嘉时睁开眼时,车子已经停在北门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睡着了。他转头望向唐瑞宸,发现对方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不好意思,睡了很久吗?”喻嘉时干咳一声,并松开安全带。

“没有,才刚到,你倒是准时。我还想着看你能在车上睡多久,要是睡得久,我干脆将你送回我家了。”话说到最后,唐瑞宸嘴角微微上扬。似乎还挺期待这个场面。

喻嘉时顿时哑口无言,生硬转了话题:“今晚谢谢你,我先走了。不然学校要关门了。”

说着,喻嘉时打开车门下了车,丝毫没注意到唐瑞宸眼里的不舍。

“过两天,我再把剧本拿给你。”

喻嘉时的脸上闪过一丝压力,想他活了十九年,还真没什么事能给他带来太大的压力。这算是第一件。

不只是因为他没有拍戏的经验,更多的还是怕辜负唐瑞宸的信任。

“知道了,拜拜。”

喻嘉时往前走出几步,很快又折返回来。这让盯着他背影的唐瑞宸有一点雀跃,结果喻嘉时摘下脖子上的围巾,往车里递。

“差点忘了,这是你的。”

唐瑞宸看着安静躺在喻嘉时手中的围巾,却没有伸手去拿。他的目光,克制地在对方分明的骨节上流连了一会儿。

“你拿着吧。”唐瑞宸冲他眨了眨眼睛:“下一次再还给我,这样你就会主动找我了。”

喻嘉时闻言,只好攥紧围巾,然后犹豫地收回手。或许要帮人家洗一下再还才有礼貌?

“晚安。”唐瑞宸说着,怕喻嘉时后悔似的。开动车子,率先走了。

喻嘉时看着手里的围巾发呆,有些疑惑,唐瑞宸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此没有注意到,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辆银色的梅奔正静静地停在那。几乎将他和唐瑞宸的互动全都看在了眼里。

如果说金开一开始不明白老板为什么突然想回学校,那么见到喻嘉时的那一刻,他就懂了。

只是金开很疑惑,老板是怎么发现喻嘉时在唐瑞宸影帝车子上的?金开又偷偷摸摸地从后视镜里看老板——看不出是喜是怒,但那双颜色本就很深的眸子里,此刻更是阴沉。

大概心情不太好吧……金开猜想。

喻嘉时顺手将围巾套回脖子上,转身便朝校门走。金开只听见开门和关门的声音,他家大老板已经三步并做两步,跟上了喻嘉时。

与此同时,喻嘉时听见身后传来沉沉的踩雪声,而且很快就到了他背后。他下意识警惕,随后猛地侧过身。

熟悉到已经刻入腺体的信息素扑面而来,视线落在对方阴沉刚毅的面庞上,喻嘉时忘了震惊。

淡淡的乌木焚香,竟会刺激得他腺体里的信息素在翻涌。

他只觉得像做梦一样难以置信,为什么洪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们面对着面,像无声的对峙。喻嘉时在短暂的短片后,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开始涌上冷漠与抗拒。

他转回身,迈开大步就要离开。颇有种见了鬼似的感觉。

洪崖哪会让他这么轻易离开,只见他迅速出手,便牢牢地攥住喻嘉时的手腕,不让他离开半步。

“你要做什么?放开我。”喻嘉时恶狠狠道:“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洪崖眼底的阴郁,在喻嘉时这副冷漠而凶悍的模样下,倒是散去了许多。在他眼里,喻嘉时此刻就像一只呲牙的猫儿没什么两样。

“我都到这了,你说我想做什么?”洪崖手上稍一用力,便将喻嘉时拽进了怀中。他略微垂头,嗓音低沉得犹如香醇的红酒:“当然是你。”

话音一落,乌木焚香就像瞄准猎物的猎手,在不经意间,顺着喻嘉时的身躯攀爬而上,随后无孔不入地撞进它所渴求的身躯里。

洪崖像是一个蛊惑人心的恶魔,喻嘉时尚未来得及回过神。就已经被乌木焚香所包围。

而他的信息素像是被毒蛇引诱的夏娃,颤动着蔓延而出。近乎迫不及待地与乌木焚香交缠在一起。

将近百分之百的信息素匹配度,让它根本不受喻嘉时的意志所控制。

来不及反抗,他的腰就已经先他的反应,自己软了下来,老老实实地依偎在洪崖的臂弯里。

雪夜

幸亏这个点已经挺晚了,学校门口没什么人。否则喻嘉时想找个缝儿钻进去,他抬眸狠狠地瞪着洪崖。

这人真是太卑鄙了,竟用信息素来攻击他——暂且算是攻击吧,喻嘉时这么想。

然而真正的信息素攻击要比这个凶狠很多,洪崖充其量只能算是引诱。

“你这个混球,到底想做什么?”喻嘉时质问道:“我既没有缠着要你负责,也没有怎样威胁你。你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

洪崖垂眸静静地看着喻嘉时,他也不说话,这副模样堪称是欺骗性的深情。

他不说话是因为无端地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喻嘉时这骂他的架势,与对方简直如出一辙。

相比较之下,卫意就从不会这般,他温柔、恬静,对洪崖永远都是百依百顺。偶尔发个脾气,也算是情趣。

以至于洪崖差一点都快忘了,其实那人在面对他,除了年幼时,都未曾有过半点好脸色。

洪总此刻突然就生出了一丝流氓的冲动,就像千年以前捉弄他,折辱他时那样。

“分明是你自己投怀送抱,怎么还反问起我来了?”洪崖作势要松开手臂,可乌木焚香却无孔不入地在喻嘉时身上蔓延。

圈地盘似的——这个人从头到脚,都只属于我。

果然喻嘉时腿一颤,随着洪崖收回手的动作就要跌倒,只能选择伸手抓住洪崖的围巾,上半身不由自主地倾倒在他的怀里。

洪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外罩一件深色风衣,将他的身姿称托得挺拔高大,又不近人情。但风衣领下垫着一条米色的围巾,静静地垂落于两侧,添了丝温柔。

“你看,我说什么。”洪崖立即将手臂环横于喻嘉时的腰后,并收紧。他话说得一点儿都不留情,“我才多久没来找你,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勾引别的Alpha了?”

喻嘉时气到说不出话来,偏偏本能还要蚕食他的理智。他的呼吸开始变沉,他所厌恶的那种渴望在身体叫嚣。

他抬起拳头,半点儿不留情面地往洪崖脸上砸了过去。但此刻处于主导地位的洪崖,轻轻松松便截获了喻嘉时的拳头。

“这可是你先惹我的。”洪崖眼底闪过阴霾,话音刚落,为避免喻嘉时挣扎。竟直接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大步回到车上。

喻嘉时几乎是被他丢进后座的,来不及挣扎就被洪崖摁在皮座上,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金开被吓得半死,几乎是瞳孔地震。紧接着他便听到老板让他滚出去,自己打车回家。顿时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车子。

不敢多问也不敢多看,走出去许久才拦到一辆车子。

当他逐渐冷静下来的时候,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喻嘉时的信息素可真好闻,冰冰凉凉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与此同时,喻嘉时又一次面庞朝下被洪崖居高临下地按在后座上。对方的手就按在他后颈处,炙热的掌心烫得他的腺体都在颤抖。

对方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喻嘉时觉得不可思议,根本动弹不得。

他反抗不得,就只能嘴上怒骂。

洪崖将他的围巾扯了下来,精确地将灰黑两条拆分出来,不顾喻嘉时的挣扎,用黑色的捆住了他的双手,作势又要将灰色的丢出去。

“别,别丢!”喻嘉时的声音里有些颤抖:“算我求你了,不要丢。”

这可是别人的东西,他之后还要还回去的!

喻嘉时第一次向他低头对他软下声音,竟是为了别人的东西。这样的认知无疑激怒了洪崖,只见他唇角微扬,竟同意了喻嘉时的请求。

哪怕当初用最凶狠的力气顶撞他,他都不会说一句软话,只会叫骂着让他滚。这是喻嘉时的第一次低头,洪崖当然要满足他。

他道了一声好,随后便将手收回,柔声却诉恶语:“那就让它好好地看着你吧。”

言罢,洪崖三两下便将围巾系到前座的颈垫上。喻嘉时意识到他话里藏着的意思是什么,生生惊出了羞耻心。

“你混蛋,滚开。”喻嘉时怒骂道,说话间不自觉沾染上了一些委屈的鼻音。

“你今日才知道我混蛋吗?”洪崖不怒反笑。

虽然这已经是奔驰S级轿车,但对于喻嘉时一个身高一米八和洪崖这个一米九的男人来说,仍然过于逼仄。

他们的每一次呼吸都是彼此的信息素,就像是毒药。瓦解着彼此的意志和身躯。

车窗外的雪渐渐下得更大了起来,车子里并没有开暖气,虽然温度足够温暖,可喻嘉时还是很怕冷。

他在昏昏沉沉中,下意识地靠近身后的热源,往他宽阔的胸膛里挤。

这样细微的动作似乎是取悦了对方,喻嘉时察觉他的动作也温柔了下来,甚至还用毛呢长风衣裹住了自己。

喻嘉时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但身体很舒服,灵魂和精神更像是泡在暖烘烘的温泉里一般,让他昏昏欲睡。

他今夜最后一次睁开眼时,看到的是洪崖似刀刻般的下颚线,以及聚集在下巴处,将落不落的汗液。

像是喝了很多酒一般。模糊的视线不停地在摇晃,那滴汗液便像悬在他心尖上一样,一下一下地挠着他的心。

喻嘉时抬起疲软无力的手臂,用指尖抹去了这一滴汗液。摇晃的视线突然停顿下来,喻嘉时还没反应过来。便随着更加激烈的动荡,醉倒在这寒冷的雪夜里。

……

金开看了一眼时间,距他回来到现在,快要三个小时了,他的老板还没回来。

如果是往常,他这会儿早都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可是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被老板赶回来后,金开就接到了集团里一个姐姐的电话。对方告诉他,现在微博上都快闹成一团了,赶紧请洪总做指示。

金开结巴着说洪总还在忙,现在不敢打扰。

挂了电话后,金开立即去翻看微博,迅速找到了那条和自家老板有关的热搜。

他点开视频看了几眼,同样也被视频里的景象给惊呆了——这也太像了,不对,简直就是同一个。

金开又继续看了好多张照片,震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忍不住又一次感叹,喻嘉时长得真是太好看了。连路人这么死亡的镜头都能撑得起来。

如果内容仅仅是为了展示喻嘉时的盛世美颜倒也没什么,那个姐姐说的闹成一团,是卫意的粉丝不满这个热搜,在下面骂了起来。

这一边是故去的前任老板娘,一边有可能是未来的老板娘,该怎么办?谁都不敢擅自做主。

不过这已经是两个小时前的事情了,金开这会儿端坐在沙发上。一边焦急地思考着老板怎么还没有回来,一边抬起手机看眼保存的照片——静静心。

正当金开怀疑老板今晚也许不会回来了,他是否该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把事情告诉老板的考虑中时,花园里传来了奔驰的车声。

金开兴奋地跳了起来,跑向地下车库直入客厅的电梯口处,等待老板的回来。

随着电梯门缓缓打开,金开看见他家老板横抱着当事人,从里面走了出去。

喻嘉时已经睡着了,身上还裹着洪崖的风衣,眉心紧蹙,似乎睡得不太安稳。脸颊两边沾染着未褪的红晕,正依偎在洪崖的胸膛里,看着乖得不得了。

“把你的眼睛收好。”洪崖只瞥了金开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声音又轻又低,像是害怕打扰到喻嘉时似的。

金开吓得一颤,忙不迭收回目光。内心开始流泪,暗骂一声美色误人!他怎么敢盯着老板的人看的。

他明明只是个Beta,竟然会被Omega吸引到这种程度。这是当初卫意还在时都不曾有的。

洪崖迈开步伐,转身上楼,直直往房间走。金开只好转身安静地跟在老板身后,只要老板不让他说话,他就不能随便出声。

直到洪崖把喻嘉时抱回房间,并安稳地放回床上,帮他脱去厚重的外套,盖好被子。

才对着站在门口的金开出声:“什么事?”

他并未回头,目光还落在喻嘉时的身上。准确的说,应该是他的脖颈上。

因为原本白皙的脖颈布满了他故意留下的痕迹,洪崖看着就觉得,格外满意。

“网络上出事了,和小喻先生有关。”金开说着,又用手机打开了那条微博,并将它递给了洪崖。

洪崖接过手机,迅速地扫了一眼上面的文字,微微蹙眉。紧接着,他关掉手机的音量,再打开配套的短视频。

视频里,一个男孩站在巨幅画前,怔怔地看着画里的人物,而画里回首的人物,似乎也隔了千年的光阴在注视着他。

洪崖攥着手机的手指突然发力,指节几乎发白。他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心和大脑同时乱作一团。

果然如此,这被他一直忽略的事实,喻嘉时明显更像璇玑。

难道他真的认错人了?洪崖摇了摇头,忍不住嗤笑一声,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认错人?

他不能,也不敢信自己会认错人。

可他的心仍然动摇了。

“现在是卫先生的粉丝们,在攻击这件事。觉得有心人想要让小喻先生替代已故的卫先生,所以相当愤怒。也在攻击小喻先生。许姐打电话来让我问您,怎么处置?”金开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洪崖沉默片刻后,作出自己的抉择:“把和他有关的视频、照片,以及相关的话题,全部删了。”

“哦哦哦,好的老板,我这就给那边打电话。”金开躬身退出了房间,细品一番,只觉得老板这一招真是高。

即能保护喻嘉时,也能给卫意的粉丝们一种有大人物在反对喻嘉时的感觉。这样就可以消散“有心人想要让小喻先生替代已故的卫先生”这种流言蜚语。

洪崖坐在床沿边上,侧身望着熟睡的喻嘉时,目光挣扎而迷茫。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还没帮他清理,明天起来,估计会很生气。可一想到他气鼓鼓的模样,洪崖就更不想帮他清理了。

醒后

就像是跟人打了一架,还技不如人地被痛扁一顿那么难受。这是喻嘉时睁开眼后,盯着天花板的第一想法,真的太难受了。

这天花板有些陌生,但又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时候见过。喻嘉时开始回忆起来,紧接着,一个人的名字钻进他的大脑。

洪崖。

昨夜发生的一切,像电影画面似的在喻嘉时眼前滑过。他痛苦地伸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做了一分钟的心理建设,然后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可是坐起来的那一瞬间,他脸色骤然一变,身体那难以言喻的地方正在发生着让他难以言喻的事情。

混蛋,流氓。

这种微妙的感触又一次冲刷着喻嘉时的羞耻心,仿佛昨晚的一切还历历在目。他扭头去看床侧,结果并未发现洪崖的身影。

他顺势抬头,很快,目光就落在了那个坐在椅子上睡着的男人的身上。对方微微倚靠在椅背里,看模样睡得很安稳。

比醒着的时候顺眼很多倍。

他为什么能睡得这么祥和?喻嘉时小心翼翼地挪到床边坐着,与睡着的洪崖面对面,无声无息地用目光勾勒着对方的面庞。

如果忽视他那恶劣的性格,单从这张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缺点来。

宁川大学博士毕业,华禧集团现任CEO,还会画画。很多Omega的终生目标。

但想想昨夜的事情,哪怕这张脸再好看,喻嘉时都觉得生气又憋屈。他猛地抬起手,对着洪崖的脸捏攥成拳,眼看着就要一拳砸下去了。

然而就在拳面和洪崖的脸只剩下半拳不到的距离时,喻嘉时却骤然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竟然有点舍不得,这未免也太可笑了,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有病。

难不成还真做出点不一样的感情来了?

这姑且才算第二次,有必要这么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的确从未见过Alpha世面的喻嘉时如此吐槽自己。

洪崖这混球,算得上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男人。

虽然从心理上他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但是单从生理学的角度上来讲,自己的身体并不讨厌他的触碰,甚至是喜爱他这些过分的所作所为。

莫非这就是生理学上所讲述的,Omega和Alpha之间与生俱来的独特吸引力?喻嘉时静静地思索着。

然而就在此时,洪崖突然间睁开了双眼,清明的眸光中,哪里有半点是刚睡醒的样子?

场面一度很尴尬。喻嘉时悬在半空中的拳头仿佛如鲠在喉,闹心极了。因此并未发现洪崖嘴角上那抹不太明显的笑意。

喻嘉时急中生智,他立刻摊开手掌,假情假意地用指腹蹭了蹭洪崖的面庞。

“你这,有根睫毛。”

他向来就擅长面不改色的说谎,此时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很容易就能骗到人。

当然,这骗不到洪崖。早在喻嘉时从床上坐起身时他就醒了,或者说,洪崖其实一晚上都没睡。

他打量喻嘉时好一会儿,可惜对方发着愣,压根没注意到他。

洪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闭眼,反正在喻嘉时转过身的瞬间,他就已经闭上了双眼。

他想看看,喻嘉时究竟想对他做什么。结果不出意料,对方果然想打他。但在洪崖意料之外的却是——喻嘉时最终还是没下手。

不管最后没下手的原因是什么,这简洁明了的结果还是取悦了洪崖。更别提对方温热的指尖抚过面颊时,那点虚假的含情脉脉。让他很是受用。

“一大早就这么精力充沛,看来还是我昨晚对你太收敛了?”洪崖攥住喻嘉时的手腕,往前拉拽。将喻嘉时从床上拽了下来,往自己的怀里撞。

然而一提到昨晚,喻嘉时的脸色明显就变了。脸上那点装出来的自若立即就冷了下去,也不知这人是怎么有脸说出收敛这个词来的。

“收敛这个词,和你有半分钱的关系吗?”喻嘉时当即嘲讽回去。

毕竟他的身体里现在还有对方不知轻重留在里面,没帮他清理干净的东西。

那丝虚假的温情脉脉,在他们之间甚至都没能维持到第三句话讲完,就已经消失殆尽。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视着。也不知是不是昨夜的那个视频在作祟,喻嘉时此时不愿低头的态度,都让洪崖觉得和璇玑一模一样。

故而容忍度也就更高了一些,他头一次没有对喻嘉时的放肆感到生气。

毕竟只要想想,他体内还有着自己的东西,此刻发脾气也因此,就气不起来了。

倒是洪崖的沉默让喻嘉时觉得有些猝不及防,对方只是在静静地看着自己。

他就长了这么一双深沉的眼,只要他不发脾气,就这么简单地望着你,都会让人产生——“他的深情只为我”的错觉。

偏偏喻嘉时最受不住他的这种目光,如果洪崖只是凶他,他都不会觉得害怕或退却。唯独是这样深情的注视,让他完全无从招架。

像是在看他,又像是从他身上看着别的什么人。

他挣扎着从洪崖的腿上站了起来,正想着该说些什么。门外适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以及一个女人轻微的说话声:“洪先生,早餐已经煮好了。”

“嗯。”洪崖适时收回自己的目光,不再那么肆意地盯着喻嘉时。

“去洗漱,然后吃早饭。”

喻嘉时听到这句话后,却往后退了一步,表现出抗拒的状态。

洪崖见转,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与结实的臂肌,让他看起来格外有压迫感。

“我来猜猜你又在拒绝什么,不想洗漱?”洪崖说着,目光落在喻嘉时的腰上,他清楚自己做过什么混蛋事:“不对,你应该很迫切地想洗漱,因为我昨晚没有帮你清理。”

话说到最后一句,洪崖还故意放缓放低了嗓音,他的声音本就低沉,这般故意而为之,更是让听的人心颤,只想跪下俯首称臣。

喻嘉时心说你还有脸说出来。

“那是不想下楼,还是不想吃早饭?”洪崖还在继续猜,一副非要将喻嘉时从里到外都看个透彻的模样。

喻嘉时咬着牙不回答,愤愤地盯着洪崖。

“我猜你应该是不想下楼,你害怕再遇到洪琛,我猜的对吗?”洪崖面不改色地将喻嘉时心底深处的忧虑挖出。

这比赤着身子让别人看还要难受,喻嘉时喉结微滚,虽然他没有正面回答洪崖的话,但从他细微的表现中却能明显看出,洪崖猜的很对。

“怎么?你就这么在意洪琛?”

喻嘉时嘴硬道:“我在意谁都跟你没关系。”

面对喻嘉时恶劣的态度,洪崖依然没生气,反而相当有耐心:“也对,如果不是我横插一脚,他应该也快追到你了。”

他的口气一点都不像是在说他做错的事情,而是这件事情本该如此——我本该横插一脚,你和洪琛本身就不存在任何可能。

“我和洪琛之间没你想的那样。”

“听起来你并不喜欢他,可他很喜欢你。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唐瑞宸那种?”

喻嘉时看起来已经很不耐烦:“喜欢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不想跟你这么轻率地讨论,你能不能闭嘴?”

此刻金开如果在此,大概就要给喻嘉时跪下了。这个世界上敢用这种语气让洪总闭嘴的人,可能就只有他了。

偏偏他家老板甚至都没生气,一副我今天心情很好,所以容忍你一切不敬的模样。让喻嘉时觉得自己的拳头砸到了棉花上,一时很无力。

“洪琛出国上学去了,短时间内回不来,你大可放心。”洪崖说完,便转身离开房间:“洗漱完下来吃早饭,如果你想回学校的话。我只等你三十分钟。”

喻嘉时来不及消化洪琛出国上学这一事实,就被后面接连的回学校和三十分钟给击败了。他急忙忙从床上站起,跑向了房间里的浴室。

十分钟后,喻嘉时消化完洪琛出国读书的事实,裹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可让他觉得有些尴尬的事情出现了——他没有干净衣服了,这可怎么办?

又不能乱翻别人的衣柜,喻嘉时只好这样硬着头皮下去。客厅里空无一人,喻嘉时顺着水流的声响向左边拐,很快就走到了用餐厅。

水流是从厨房里传出来的,喻嘉时探头远远地看了一眼,是刚才上来让他们吃早餐的那位阿姨在里面洗东西。

而洪崖正端坐在餐桌前,手里拿着一份金融报纸,面前的牛奶和早餐都还没动过。

听到喻嘉时的脚步声,洪崖将目光从报纸里抬起,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似乎并不讶异他为什么会穿着浴袍就下来,反而很乐意看他出丑似的。

“你花了十二分钟,还有十八分钟。”说完便放下报纸,拿起牛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教养和优雅二词。

“我不吃,现在就可以走。”

“你不吃,可我要吃。”

喻嘉时不耐烦地看着他,本想等对方嘲讽他打算就这么穿着出去,他好再开口借一套衣服。

可对方狡猾如同一只老狐狸,除了慢悠悠地咀嚼三明治外,就再也不出声了。还时不时上下打量喻嘉时。

喻嘉时恨得牙痒痒,有一种不在他身上多咬几口都对不起自己牙的感觉。事关面子,对方迟迟不开口,他只能先低头。

“能不能借我一套衣服?”

声音不是很大,字还黏在一起,像是从喉咙里滚出来的一串声儿似的,但是听还是能听清的。

洪崖被他逗得有些想笑,连带着觉得他这股不服气的劲儿,都可爱了许多。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说慢点。”

喻嘉时深吸了口气,平静心态。然后一字一句:“能不能借我一套衣服?”

“哦,这么穿着也挺好看。”浴袍不遮脖颈,洪崖看着喻嘉时脖子上青一块红一块的痕迹,觉得挺满意。

喻嘉时嘴唇抖了抖,眼看已经要在爆发的边缘。洪崖话音一转:“可以,坐下来陪我吃个早饭。我不想吃个早饭都要面对着一张欠债脸。”

围巾

喻嘉时才不跟他矫情,当即拉开椅子跨坐下去。餐桌上摆放着两份早餐,其实他饿得很,拿起三文治就咬,刚刚说不吃只是在赌气而已。

他低着头啃早餐,也不看洪崖一眼,殊不知对方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巡回,最后落在发顶的旋儿上。

脾气又臭又硬,只要唱反调就讨不到好处,你硬他更硬。只能顺着毛说软话,你软他也软。真是一模一样的性子,洪崖想。

“我吃好了。”喻嘉时喝完杯子里的牛奶便抬起头。

如果不和他较真,倒也能享受这种平静的温和。

洪崖鼻息间溢出一点轻笑:“不急,还有水果。”

他话音一落,在厨房里忙活的阿姨果然端出一盘切好的水果。放上桌时,她还偷偷地打量了喻嘉时一眼。

但她不敢多看,只是抬头时扫了一眼——果然很像。

她平时不经常待在洪家,只有在要煮饭时才来,甚至不需要一日三餐都煮,有时一天只需要一顿早饭。

因为洪崖中午在公司吃,晚上如果有应酬,自然也不会回来。

她可以说是拿着最贵的工资,干着最轻松的活儿。她在这里做了很多年,对这个喜怒难辨的老板一直有种惧怕。

因此关于他的事情自然不敢多问,也不敢多看。她也仅仅是好奇,那卫先生过世不久,老板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喻嘉时向来对别人的目光很敏感,尤其是那种因为他和某个人长得太像的探究视线,他长这么大感受得实在是太多了。

那阿姨把水果盘摆上,直接转身离开。喻嘉时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很快也收回目光。

想必对方也把他当成爬床上位的替身了,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喻嘉时随手插了一两块苹果塞嘴里,就开始催洪崖。

“快点,我要换衣服。”

洪崖用餐帕擦拭嘴角,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的衣服都比较大,你可能穿不下。”

喻嘉时真想问他一句,你是不是在玩我?

但是无谓的争吵除了惹他生气,然后自己的下场更惨外,并没有别的意义。喻嘉时按耐住肚子里的火——他明明是一个不会轻易动怒的人,怎么到了洪崖这儿就不一样了呢。

“洪琛的有吗?我和他体型差不多。”喻嘉时突然问道。

洪崖顿时一愣,大概没猜到还有这一茬。事实证明,喻嘉时比他想象的要精明很多。

洪琛的衣服家里的确还有很多,但洪崖却不怎么乐意让他穿。

“到底怎么说?”

见他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看,喻嘉时又追问。

“跟我上楼。”洪崖说着,率先起身上楼。

喻嘉时立即转身跟上,正当他以为洪崖要带着他去洪琛的房间,可是看着路尽头那个熟悉的房间,他却忍不住疑惑了。

“你不是说穿不下吗?”喻嘉时盯着已经走进房间的洪崖,板着个脸问道:“你是不是在玩我?”

“是又如何?”

洪崖走进衣帽间,打开自己占地面积巨大的衣柜,里面的正装很多。适合喻嘉时的几乎没有,他又继续往里走了一段,这里的衣服是他曾经读书时穿的。

一直放在里面,已经很久没有拿出来过了。

他随手拿出一件羊毛针织衫和打底的保暖衣,以及灯芯绒裤子。直接丢给跟进来的喻嘉时。

喻嘉时看着手里的衣物,码数确实大了一些,风格不像是洪现在会穿的,起码喻嘉时从未见过他穿过,虽然他们认识没多久,联系更是少得可怜。

不知道他穿上这种风格的衣服会是怎样,应该比穿正装看起来要平易近人一点?

洪崖抱着臂,倚靠在衣柜上和正在思索的喻嘉时对视。

“你不换?”

“你不出去?”

“这里是我的房间,我为什么要出去?”

喻嘉时不想继续跟他争执,选择无声的退让。他拿着衣服离开衣帽间,转头进了浴室更换。

他穿衣服极快,两三分钟就从浴室里出来,正低头系着针织衫上的纽扣,没注意正站在门口的洪崖。

因此砰地一下,迎面撞了上去。

洪崖的胸膛很硬,都是结实的肌肉,差点把喻嘉时的鼻血撞出来。不过疼也疼得要命,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倒也不是因为想哭,而是撞到鼻子后自然而然的生理反应。

他捂着鼻子,恶狠狠地瞪了洪崖一眼。殊不知这眼眶红红的目光,半点震慑都没有。反而让洪崖觉得心痒痒。

喻嘉时的确很适合这种淡色系的衣物,因为他本来就很白,皮肤又好,整个的气质也偏温润冷淡。

淡色系的衣服更能把他的优点发挥出来,书卷味格外浓郁。看着就像让人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只是这衣服穿在他身上,多少都显得格外宽松了。他把裤脚挽了两三层,堪堪到脚踝那。衣袖也挽个两三圈,才正好手腕上。

不知是不是洪崖的错觉,明明是一米八的大男孩,竟被这宽大的衣服都称托得有些瘦小了起来。

但是想他的身上正穿着自己的衣服,洪崖心里倒有些满足感。

“可以走了吗?”见洪崖盯着自己不放,喻嘉时竟被他的目光扰得有些心绪不稳。只能出声转移注意力。

洪崖点头应声道:“我换个衣服。”

等他进了衣帽间,喻嘉时才伸手摸向自己的脸庞,有点发烫。难不成是生病了?

洪崖换了一套铅灰色的西装,颜色比昨夜那套淡多了,臂弯里挂着他的长风衣与围巾。他朝喻嘉时走过来,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Alpha那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优雅,强大,惹人臣服。

喻嘉时不敢多看,他很快便收回自己的目光。直到洪崖走到他身边,在他心上落下一个滚烫的声音。

“走。”

算起来这应该是第三次到洪崖的车库,只是头两次他都意识不清地横着进来,唯独这次清醒着站在这里。

车库的面积大得就像个地下停车场,打开灯后整个车库都显得熠熠生辉,各色的车安静地匍匐在车位上。没有一辆的价格是低于一百万的。

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金钱的味道,男人的浪漫果然就是车。

正当喻嘉时还对着车库里的车发愣时,洪崖已经径直走向了昨夜那辆奔驰S系。

紧跟着上车,喻嘉时瞧见还被系在护颈靠上的围巾。昨夜在车里的荒唐顿时在大脑里重现,大概是心理暗示,他仿佛还能闻到车上的味道。

所以他几乎是颤着腕把它给解了下来——但是没地方放,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挂在脖子上,坐进驾驶位的洪崖扫了他一眼。

“怎么,你还想再来一次?”

其威胁意味不可谓不重。

“……”喻嘉时只好把它攥在手里。

洪崖从中控台里拿出一个四方的纸袋,丢到喻嘉时的膝上。喻嘉时顿时如蒙大赦,急忙将它塞了进去。

以后根本没法再直视这个围巾了,如果还给唐瑞宸,那岂不是会演变成不敢直视唐瑞宸?

喻嘉时看着这个袋子,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这时候他才发现,这袋子是华禧旗下日化行业的置物袋。

他的舍友们经常使用华禧的护肤品,几乎是死忠粉那种。

所以很难想象,此刻坐在他身边的人就是华禧这个庞大的商业集团的龙头。他们甚至还发生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关系。

洪崖家距离学校有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上车后洪崖就不出声了,喻嘉时坐在边上自然也无话可说,反而还觉得尴尬。

二十多分钟的路程简直比一个世纪还长,喻嘉时全程扭头看着车窗外的景象,头都没回过一次。

宁大北门逐渐出现在眼前,车子刚停稳,喻嘉时就按耐不住地去抓门扣。结果发现车门锁着。

他安静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洪崖有开锁的意思。他转过头,终于舍得给洪崖目光。

“开门。”

语气冷淡,态度冷硬。

洪崖单手撑着方向盘,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人送到了,该开门就开门,该离开就离开。

偏偏心里那点不爽一直笼罩着他,这人把他当司机了?一个目光不给,一句软话不说。

洪崖心里不爽,但他不说出来。只是沉默地看着前方,就像刚刚喻嘉时未曾看过他一眼。

这人的喜怒无常让喻嘉时真心摸不着头脑,半个小时前还不挺有耐心的,这会儿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多次见识过洪崖怒火,喻嘉时此刻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毕竟这大白天,外面都是人。不管发生点什么,哪怕争吵也罢,都让他受不了。

他只好尝试着放软态度:“我想出去。”

洪崖的神色果然有所松动,只见他用眼角余光瞟了喻嘉时一眼:“还有呢?”

还有呢?还有什么?喻嘉时忍不住一愣,心里认真地思索了一通。

“谢谢你把我送过来?”他尝试道。

虽然谢得并不情愿,毕竟要不是洪崖把他掳走,根本不用跑这一通啊……

“嗯。”洪崖微一点头,眼里还闪着思索的情绪:“还有呢?”

喻嘉时惊诧,嘴上没把关,顿时就反问了出来:“还有?”

洪崖果然板起脸,怎么看都不像愉快的样子。

“您直接给我指条明路吧。”喻嘉时自暴自弃道。

只见洪崖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门锁咔哒一声解开,喻嘉时狐疑地打量着他,伸手打开了车门。

下车之前,又朝对方说了一句:“谢谢。”

前脚刚一踏出车门,后衣领被从身后揪住。喻嘉时闭眼想,他到底还想干什么。

他侧过头,看向洪崖的同时,一条围巾挂到了他的脖子上,乌木焚香的气息瞬间往他鼻尖里钻。

后领被松开,洪崖终于出声:“去吧。”

喻嘉时瞪着眼睛,根本不明白他这么做的含义是什么。他发着愣下车,然后关门,心不在焉地往校门口走。

然而这一切看在洪崖的眼里,全是对方的冷漠和浑不在意。

他当初是哪里来的自信会觉得喻嘉时想爬他床的?

洪崖

回到空无一人的宿舍,喻嘉时都被这股乌木焚香的气息弄得轻飘飘的。他脖子上挂着一个,手里还拎着一个。

Alpha都这么喜欢给别人送围巾的?从来没有过恋爱经验是喻嘉时当然想不明白这些Alpha在想什么。

甚至他人生中的第一次酱酱酿酿,还不算是太正常的演进,是被人给骗了、暗算了。然后被那个混蛋捡漏了。

毕竟在他的观念里,这种事情怎么着也得双方是情侣、或者婚姻双方才能做吧。

“还是早点回家吧。”喻嘉时自言自语道。

他实在不想再遇到他们了,他只不过是想好好地读个书罢了,这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说回就回,喻嘉时打开衣柜开始收拾衣服,收拾好再买机票,他准备今天就回家。

然而天不随人愿,喻嘉时的衣服收拾到一半,手机就响了,还是小姨打过来的。

他一边接起电话,一边收拾东西。

“喂,小姨。我准备……”

“阿星哪,我三个小时后到宁城,你要来机场接我吗?”

两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的,但喻嘉时说话的语速慢,小姨的却极快。因此喻嘉时的话只说到一半就没了。

“啊?”喻嘉时闻言怔愣。

“我来宁城呀,三个小时后到,已经要等登机啦。”

“你怎么突然……”喻嘉时顿时傻眼。

“我来这边跟华禧谈生意嘛,之前说的入股。我后来想了很久,准备把整个新姚区的资产都投给他们。这也就意味着咱们的控股占比还要上五个百分比。”

虽然喻嘉时是个文科生,但在华禧这样庞大的商业帝国里占据百分之二十个点的控股权意味着什么,他清楚。

新姚区是整个东城的经济命脉地区,更是整个华夏面对世界的经济之窗的中心,其商业价值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提高。

小姨凭借新姚区的地和楼盘得到华禧百分之二十的控股。

虽然这么做的确很安逸,但将来新姚区的地位还会随着贸易的发展继续水涨船高。可那时新姚区所创造的新财富,就无法全部属于他们。

他们只能拿取其中的百分之二十。

而且华禧集团,又是洪崖。

“你怎么全部都投进去了?”喻嘉时抓了抓头发,十分不解:“你不想当包租婆了?”

“还不是都怪你!”小姨在电话那边怒声骂道:“你跑这么大老远去读书,一年都不归家几趟。没人帮我收租就算了,我一个人在家里当留守老人,实在是太可怜啦!”

说得好像喻嘉时是个负心汉一样。

但她说的不无道理,他现在是大三,很快后面连回家的时间都要没了。不仅要实习,还要准备考研和毕业论文。

“算了,你自己决定就好。这方面你比我精明。”喻嘉时叹息着承受了这项莫须有的罪名:“那你来宁城有什么打算?”

小姨开始规划:“我想了想,反正你以后还要在这边读书读到博士,不如我就在宁城买套房子,陪你在这边一起读书。到时候你想住学校就住学校,不想住学校的话就回来。”

“啊?”喻嘉时闻言一愣,脑子里闪过的是他先前的打算。

他并不准备一直在这边读书,他研究生想去南大读考古。到时候丢下小姨一个人在宁城,自己又跑去南大,会被她给杀死掉的吧。

“你先别冲动,这件事咱们要从长计议。”喻嘉时急忙说道。

电话这边,登机的广播恰好响起,小姨的声音几乎和喻嘉时同时响起:“我马上登机了,回头说。”

话音刚落就挂掉了电话,喻嘉时盯着手机傻眼——小姨这雷厉风行的性子,他贼害怕这女人已经背着他买好房子了。

东西已经不用再收拾,喻嘉时忍不住感慨人生真的处处都是意外。

他从书架里拿出一本书,准备拿去还。

这本书是之前写学年论文时,他从他的导师那里借来看的。导师说可以下学期再还,所以他就不着急。

反正闲着也是无所事事,距离小姨过来少说都还要两三个小时。不如先去把书还了,再跟蔡教授聊一会儿。

把行李箱关上,喻嘉时拿上书出门。蔡教授住在学校外的教师村里,那是学校专门为了解决这些教师们的住房问题而盖起来的宁川小区。

里面住着的基本都是他们学校的老师。

喻嘉时顺便在外面的生活超市里买了一些水果和牛奶,轻车熟路地来到蔡教授住的那栋楼,再乘着电梯上楼。

出来给他开门的是他的师母,他来了不少次,师母早也熟识他。

开门一瞧见他就开始笑:“呀,嘉时来了。快进来,外边冷,你怎么才穿这点儿衣服?还带这么多东西,拎着多累呀。”

“师母好,我来还书。”喻嘉时进门,轻车熟路地从玄关里拿出一双毛绒拖鞋:“老师在家吗?”

踏进这个家的第一感触就是,书太多了。房子里的隔断几乎都是中空的书柜,里面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甚至还有他老师自己写的。

喻嘉时走到一排隔断前,将手上借的这本文物谱放了回去,然后再将水果和牛奶放到客厅的桌上。

“奶奶,我把拼图拼好啦!”一道清脆悦耳的童声从房间里传出来,紧接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从房间里兴冲冲地跑了出来。

速度快得像个小炮仗,大概是想往他奶奶的怀里冲,结果没成想径直地撞到喻嘉时的跟前。

喻嘉时赶忙伸手扶住他,小男孩这才察觉到不对,仰起头来看见的却不是自己的奶奶。

“甜甜,慢一点走,都撞到哥哥了,快给哥哥道个歉。”

这个乳名叫甜甜的小男孩冲喻嘉时羞怯一笑:“又是你,漂亮的大哥哥~对不起,甜甜不是故意的。”

说着,他伸出小小的手掌心去扒拉喻嘉时的腿:“让甜甜看看有没有受伤~”

“没关系的甜甜,哥哥没事。”喻嘉时探掌揉了揉他的脑袋,眼底难得闪过温柔的神色。

二老今年都已六十多岁,下面还有两个儿子,这个小男孩就是大儿子生的。

这时师母才来得及回答他:“还在书房里呢,都待了一个晚上不肯出来,我正准备给他送午饭进去。正好你来了,我跟他说一声,他估计就要出来了。”

师母转身进了书房,甜甜拽着喻嘉时的手指,把自己拼的小火车拼图给他看。

“甜甜可真厉害。”喻嘉时忍不住夸赞。

小朋友被漂亮哥哥夸得脸红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哥哥看好多书,哥哥最厉害。”

喻嘉时并不太喜欢小孩儿,但甜甜却是个例外。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可爱又懂事的小朋友。

书房的门刚打开,蔡教授那中气十足的嗓音就出来了:“嘉时啊,你来了。”

喻嘉时急忙忙从沙发上站起来,恭敬叫一声:“老师。”

书房里走出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他步履带风,老当益壮精神饱满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个刚熬完夜的六十多岁老人。

“师母说您又熬夜了,您之前才去检查说血压有点高,要多注意身体。”

“你这小子,怎么总是一板一眼的。我最近不是在忙那个专题么?如何才能让这些古文物走进大众的生活,从而起到历史文物推广的作用。让文物走进大众的视野,才是保护它们的最好方式。”一说起这些,他老师就滔滔不绝的。

蔡教授本职是文物方面的专家,学校文博系的镇山石,文博界的泰斗人物。他不仅教书,还教人修文物。

不过文博和他们历史向来不分家,两边老师教两边。喻嘉时学年论文写了五次,五次的导师都是他,其缘分不可谓不深厚。

因为他们历史系既不是学生选老师,也不是老师选学生,全通过盲抽。所以说喻嘉时五次盲抽抽到的都是蔡老。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他最后的毕业论文导师,选的也会是蔡老。

他跟着蔡老研究了一阵儿的文物,所以知道他一直在致力于推进古文物面向大众的专题。

文物本身是没有温度的,如何挖掘它背后的历史,再通过艺术的手段呈现在大众的面前,这是一个问题。

师母急忙出声打断他:“好啦好啦,先吃饭,吃完饭再谈!嘉时也还没吃呢吧?正好来跟你老师一起。今天午饭吃面,我多煮一点。”

这种气氛不好拒绝,喻嘉时点头应下:“好的,谢谢师母。”

蔡老家的饭桌上是不出声的,四人安静地吃完午饭,喻嘉时跟着蔡老走进书房里。

蔡老往书桌前坐下,戴上他的老花镜,顺嘴问道:“都这个时间了,你怎么还没回家呢?”

“今年不回,小姨要过来宁城,估计要在这边过年。”喻嘉时坐在书桌前,并不坐下。

他四下打量一眼书房——地上堆满了看完后来不及收起来的书,连落脚都很难。

“那正好,你要是空着就去我的工作室里动动手。咱们这一行,动手得出来的才是真理论。”

“好的。”喻嘉时点点头。

“前几日,一个我以前的学生来找过我。说可以帮我推进这个专题,并成立专项组负责,具体的方案都在这里。”蔡老从文件堆里抽出一份,递给喻嘉时。

“这么好?”喻嘉时伸手接过,如果是真的,那也能圆了老师多年以来的筹划了。

那叠文件很厚,喻嘉时粗略翻看了相应的计划表。他们打算通过拍摄各色纪录片,以及将文物的样式设计成精美的各类日常生活用品,以及和化妆品融合等形式来进行推广。

光是拍摄纪录片那栏就分成好几个计划,有专门拍文物的,甚至还有拍摄文物修复过程的。

他看得兴奋,隐约也觉得可行。只是这么庞大的项目,背后需要依靠很大的资金才能转得动。谁才能将这个项目运作起来?

喻嘉时迅速翻到最后一页,倏忽间瞳孔微震。

又是他。

华禧集团,洪崖。

他怎么没发现,洪崖这个名字,竟已经在他生活的各处都渗透得彻底了?

小姨

“怎么样?”

蔡老的声音将喻嘉时唤回神,他将那份文件放回桌面上,郑重回答。

“我觉得很好,老师。如果能彻底运作起来,会开先河的。”

蔡老呵呵笑了起来,似乎很满意喻嘉时说的话。他点着头:“连你也这么觉得,那就没问题了。我晚上再给他回个电话,这件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了。只是这项目庞大,又事关文物和历史,我们这边也不能有任何松懈。你之后的实习,也别跑去外面了,就去我的工作室里做吧。”

蔡老亲自抛出橄榄枝,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只怕会羡慕死喻嘉时。

可喻嘉时却犹豫了。

其一因为他志不在此,他的计划是要去学考古,其二自然就是因为洪崖。

喻嘉时短暂的沉默,迅速引起了蔡老的关注。

“我之前听老张说,你研究生打算去南大学考古?”

老张是他们的学院长,喻嘉时默默点了点头。

蔡老放下手里的东西,坐直身躯。用一种非常认真的语气问他:“嘉时,你学考古是为了什么?”

“探寻历史,保护文物。”喻嘉时半点儿都不犹豫。

“那你知道被发掘上来的这些文物,最后都被送去哪了吗?”蔡老缓声问道。

喻嘉时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因此没有出声。于是蔡老又继续说:“当然是送到我们的手上,最终他是否能恢复往日的模样,还得看我们的手艺。考古是门手艺,文物修复也是一门手艺。我看得出你在文博上的天赋。”

“嘉时,算是我这个老东西给你的一点建议。留在宁川,跟着我研究文博,我便收你做关门弟子。你天赋过人,将来的成就必然比我还大。”

直到喻嘉时从蔡老家出来,甚至已经上了出租车后,蔡老最后说的那句话仍然在他耳边回荡。

人生果然处处都充满着意外。

小姨的决定和她的到来,以及蔡老的话与期盼。好像都在让他与南大渐行渐远。

其实他也并不是那种今生非南大考古系不可,当初之所以想选择南大。不止是因为它的考古专业名列世界前茅,最重要的是南大所处的城市,南城。

那是华夏的十四朝古都,到处都是考古现场,能够占据优越的地利。

只是如今看来,还是得再深思熟虑些才行。但是能给他犹豫和考虑的时间也不多了,他必须得马上做出抉择。

喻嘉时提前半个小时抵达机场,坐在那儿等小姨的空闲时间里,他拿起手机看了眼微信消息,他这几天都没来得及看手机。

他刚一点开微信,手机疯狂震动起来,一看就是给他发消息和留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他先挑了一些紧要的消息回复,再慢慢地去看一些群聊和私聊的消息,喻嘉时点开一个学姐给他发的消息。

“学弟,你又双叕上微博热搜了。”

下面还有一张微博热搜的截图。

这条消息已经是一天前发的了,他点开一看,果不其然是那天下午在第二艺术博物馆里被拍的视频和照片被传到了网上。

喻嘉时给她回复了一句:“意外。”

然后就跑到微博去,根据截图里的关键词搜索了一下。结果显示出来的信息却是没有搜索到任何消息。

“这是什么意思?”喻嘉时自言自语道。

甚少接触这些的他根本不知道,这是有人花钱将这条热搜的所有内容都给撤掉了。

“呀,突然出现?”学姐的消息很快回复过来。

喻嘉时把微博上的界面截图,然后发送给她:“没有相关的消息,你是不是看错了?”

学姐回复:“害,你是不知道。这条热搜在昨天下半夜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

喻嘉时又问:“消失了是什么意思?”

聊天框上面的对方正在输入停了又续,续了又停。显然是对方在思考如何才能向这个傻学弟解释这些事情。

最终她用了比较简单明了的话语解释:“就是有人花了钱,把这条热搜相关的所有东西都给撤掉了。”

撤掉了?花了钱?谁会帮他干这种事?

对于喻嘉时来说,他觉得封了挺好,毕竟他半点儿都不想成为别人的议论点。但是学姐却不这么认为——

“本来挺好的一件事。也不知道是谁干的,是不是故意针对你?你不过是一个学生,又不会真的威胁到哪些人的利益。”

竟然在为他打抱不平。

喻嘉时回复她:“没事,反正我也不想红。撤了正合我意。”

“好嘛,你就是沉迷学习。优秀得连老师们都经常在课上跟我们说20届那个学弟多厉害。”

“没有的事,不过是站在巨人肩膀上。”

“嘿,姐姐就喜欢你这个谦虚的劲儿。我要是个Alpha啊,我铁定把你追回家。”

......

闲聊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喻嘉时瞟了眼时间,小姨应该马上要到了。于是他拎起自己的背包,朝接机口过去。

接机口附近的人特别多,手里还拿着应援牌,估计是接机哪个明星来了。愣是把喻嘉时一个一米八的汉子挤在最外圈进不去。

喻嘉时放弃了挣扎,只好站在最外圈等待。他扫了一眼那些粉丝们手里拿的应援牌,制作得特别精美。

上面贴着好看的照片和Q版人物画像,还有可爱的字体写着的名字——邱溪。

喻嘉时还记得他,当初去选拔群演时,这小子说的话让他印象深刻。况且,他昨天晚上才在餐厅里见到过他。

跟在洪崖身后的那些人里,就有他一个。

他昨晚不是还在餐厅吗?怎么这会儿就要从机场里出来了?喻嘉时想不明白,只能当作是人家大明星很忙,整天这里跑来那边跑去,敬业又辛苦。

其实喻嘉时只猜对了一半。

邱溪昨晚坐着洪崖的车回到他们工作室,刚一要躺下就接到了经纪人打过来的电话。让他现在赶紧去机场,明天上午九点要赶一场通告。

幸好赶通告的地方就在宁城隔壁的光城,完全能够赶得到。

光城的通告一拍完,就得马上回宁城继续拍他手上的这一部戏。

敬业是很敬业,辛苦也很辛苦。

但他绝对还不算是大明星,毕竟大明星都是随意挑时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时间挑他们。

出口处开始出现一两个人影,紧接着出来的人开始变多。眼看着接机的粉丝团们激动起来,喻嘉时的目光也随之扫了一眼从里面走出来的邱溪。

他戴着一副墨镜口罩,几乎把人遮得严严实实的。但他的粉丝却仍然能够精准地认出他。

喻嘉时没看太久,很快他的目光就被另一道身影给吸引了注意。

对方穿着一件红色的花衬衫,下搭一条阔腿的高腰裤,脚蹬十厘米的高跟鞋。

面上戴着大墨镜,鲜艳的红唇和夺目大波浪简直像极了上世纪的东城女郎,美得极有韵味。

喻嘉时他爸年轻的时候长得特别帅,听小姨说是校草级别的人物。要不然也没办法追到他妈。

而小姨和他爸又是一个肚子里生出来的,两人长得很像,模样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

喻嘉时看得都有点傻了。这女人平日里在家都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只有要出门时才会这般认真打扮。

此时不止喻嘉时,机场里的其他人也频频回头盯着她看。

她在万众的目光中面不改色,踏着婀娜的步伐,径直朝喻嘉时走来。

“小宝贝,想不想我?”小姨走出来后,非常熟练地抱住了喻嘉时的手臂。

一看就知道平时没少这么抱其他的小白脸。

尽管此刻他们俩看起来更像是——富婆和他包养的小白脸。

喻嘉时顺手接过她推的行李箱,挽着她往外走:“先在酒店落个脚?”

“行啊,合同明天才去谈,谈完我就去看房子。”这女人说看房子的口气就跟今晚去吃饭一样平淡:“或者看这华禧的老板懂不懂事,直接送我们一套更好啦。”

喻嘉时抿了抿嘴,下意识道:“别指望他了。”

“嗯?”女人的反应总是迅捷的,小姨侧头看向喻嘉时,问道:“怎么?你认识他?”

喻嘉时没敢转头看她,因为这个女人的嗅觉实在是太灵敏了,万一真被他看出点什么就完了。

总不能让她知道——是的,你的侄子跟他搞到一起去了。

“不认识。”喻嘉时想也不想:“只是站在实际的角度说,人家凭什么送你一套房子。”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就看上你小姨我了呢。”她说着,伸手一扫波浪发尾,风情万种的模样让旁边的男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她还不忘朝对方送去秋波,喻嘉时忍不住叹息一声——丝毫没有一个四十岁女人该有的稳重。

虽然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四十岁,而是刚三十岁。

“呵呵。”喻嘉时顺着她的话茬接下去:“也不是没可能。”

他们出来得迅速,很快就搭上了出租车,不用排队。

“万一我不行,不是还有你吗?”上车之前,小姨突然语出惊人。

喻嘉时差点撞到车顶,被呛得一咳,估摸着是心虚,甚至都没骂她。

“你胡说什么呢。”

司机师傅看着这上车的两个人,长得那叫一个赛一个的好看,比那些个电视里的明星还要好看。

小姨完全将司机当作不存在似的,手指挑着喻嘉时的下颔打量。

“怎么胡说了,我见过那小子一面。除了年纪比你大个十来岁,其他的都还算配得上我侄子。”

喻嘉时注意到司机师傅投来的怪异目光,只觉得头皮发麻。当即拍开小姨的手,严厉道:“好了,别闹了。还在外面呢。”

被喻嘉时这般一斥,小姨只好悻悻地收回手。然后转头打量了一圈车内的装饰,又说起别的事情来:“我明天再去提辆车吧,这样方便一点。”

“你自己决定就行。”

小姨人生地不熟的,喻嘉时不敢把她放得太远。好在他们学校附近的星级酒店也不少,她也不是那种挑剔的人。

所以喻嘉时就把她安放在了学校附近的酒店里。

针锋

给小姨办完入住,喻嘉时再应她的要求,陪她吃了一顿晚饭。吃完后才将她送回酒店,自己也回学校去了。

这一天过得绝对充实,喻嘉时躺上床时已经困得不行,一闭眼就睡着了。这晚他没有被梦打扰,睡得格外舒适。

早上闹钟没响,他就已经率先起床。

昨晚离开酒店时,小姨提醒过他。让他明天早点过去找他,华禧那边会专门派人到酒店接他们过去。

喻嘉时的心里是拒绝的,他一点都不想去,因为去了之后可能会要见到洪崖,而且他一点儿都不喜欢这种社交场合。

小姨却一定要他去,说是最后的文件要他签名和按手印才行。

所以喻嘉时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就不能签她自己的名字,非要让给他。他又不是没了这份财产就活不下去。

喻嘉时只能想想,不敢直说,否则小姨又要跟她要死要活。

难得换上一套比较正式的衣服,喻嘉时打车到酒店找她。小姨早已经换好衣服,和昨天同样风格的衣裙,显得她干练又有风韵。

而且妆容也比昨天要精致和硬气许多,看起来就不像是好说话的人。

说话的态度也和昨日的不大一样,正经严肃不少,由此也能看出她对这次见面的重视程度。

从房间里出来时,她无声帮喻嘉时地帮喻嘉时理了理领带:“走吧,走在我身边。不要紧张,有我在。别站到后面,不想说话就板着脸。”

喻嘉时点了点头,心想板着脸这个他最在行。

两人下楼时,华禧派来的车已经停在了酒店的大门口。是一辆银白色的劳斯莱斯幻影。从头到尾都泛着:我很有钱的信息。

前来接人的司机喻嘉时见过,就是洪崖身边的那个助理兼司机,金开。洪崖能把他派过来,想来也足够重视。

“喻总。”金开迎面朝他们走来。

金开第一眼就落在了小姨身上,不止是因为她气势实在逼人,也是因为他今天接到的任务就只是来接喻真一个人。

所以当他看见喻嘉时后,瞳孔里折射出来的震颤格外明显。

喻真,喻嘉时?喻?

金开闭了闭眼,心说老板你闯大祸了!你把合作方的……弟弟?还是儿子给睡了!

直到两人走近,金开的视线还怔怔地锁在喻嘉时的脸上。

喻真眉尾一扬:“怎么,你们认识?”

金开一惊,终于看清喻嘉时脸上的威胁和暗示。然后急忙摇头:“不,不认识。”

喻真闻言笑了起来:“那你一直盯着我侄子看做什么?”

侄子,竟然是她的侄子。金开觉得自己的背上都涌出冷汗来了。

他想也不想,闭眼夸似的:“小喻公子,好看,长…得太好看。我一时没忍住,冒犯了。”

“不错啊,小帅哥嘴真甜,你们洪总还挺会派人。”

金开羞怯一笑。然后打开车门,把两人请上了车。

“喻总。这个称呼倒是稀奇。”喻真坐上车后,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来。

喻嘉时倒是一点儿都不留情面,也终于说了三人碰面后的第一句话。

“你应该更喜欢别人喊你包租婆。”

从金开这微妙的称呼和反应之中也能看出,其实洪崖那边还不知道小姨要把这些股份都交给喻嘉时,让他成为手握华禧百分之二十股份的大股东。

否则金开的称呼就会变成“喻女士”和“小喻总”。

金开不敢接话,只能装傻充愣,呵呵地一笑。然后提醒他们准备出发。

一路上,小姨都在跟喻嘉时闲聊。不过他们聊的不是工作,而是喻嘉时的日常生活。

甚至当她问到怎么就没有Alpha追你的时候,金开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抖。

今天的华禧,从上到下都泛着一股严阵以待的气势。

毕竟这是华禧深入南方的一项重要战略目标,哪怕很多普通的员工他本身没有这样的概念,也在这几日来,各种顶头上司的警醒之中明白重要性。

华禧虽然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尝试在南方发展,但他们的地盘在北方。而南北两边又不是同一种商贸体系,他们虽然加入南方了,但也仅仅停留在表层地位。

而东城就不一样了,是整个南方的经济重心,如果能够取得东城新姚区的经济地位,就意味着华禧将在不久的将来稳稳盘根于南方。

同时,华禧也将跻身成为世界一流的集团。

华禧集团坐落在宁城CBD地段,一栋高大的独特风格建筑顶端,就挂着硕大的华禧Logo,几乎和这栋大楼融为一体,非常具有设计感。

大楼外早已经站满了很多的记者,不过都被保安挡在警戒线外。只有被华禧邀请来采访的媒体,才有资格进入。

车子停稳后,喻嘉时率先下车,绕到另一边去接小姨下车。她自然地挽着喻嘉时的手臂,又安抚地拍了拍他僵硬的手。

“别怕,多多看着,听着。”

喻嘉时点了点头,跟小姨一起从那条特意铺出来的红毯上。两侧的媒体虽然进不来,当那些扛着的长枪短炮可一点儿都不马虎,各种快门声和闪光灯混做一团。

在金开的指引下,两人坐上专门的电梯,前往十二楼的发布会场。

喻嘉时站在电梯里,打量一眼全身镜里的自己——有点陌生。他从来没穿过这么正式的西装,这还是小姨送给他的,打算参加毕业典礼的时候穿。

没想到现在就拿出来用了。

洪崖应该不知道他会来吧?不知道一会儿碰上面,他会是怎样的表情。会是吃惊?还是错愕?想到这儿,喻嘉时竟有些隐隐的期待。

“洪总已经带着公司的高层在电梯外等着您了。”金开说着,又偷偷瞄了一眼喻嘉时。

他脸上看着还是没什么表情。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但他觉得喻嘉时就是个衣服架子。他真的穿什么都好看,更别说这种勾勒挺拔身姿的西装了。

这对姨侄站在一起,实在是养眼。收拾一下都能组团出道了。

“辛苦了小帅哥,姐姐今晚请你吃饭。”喻真笑得千娇百媚。

“不,不敢。喻总,这是我应该做的。”金开连忙摆手。

叮咚——

电梯抵达十二层后,提示音骤然响起。金开心里一阵紧张,同时也为自己的老板捏了把汗。

随着电梯缓缓打开。电梯里的人和电梯外的人,目光随之对上。

和金开一眼,所有人都第一视线都会先被喻真吸引,随后才注意到站在他身旁的男孩。

洪崖也不例外。

他眼底的确闪过一瞬的惊讶,只不过那缕情绪被他隐藏得太快、太好。以至于喻嘉时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看到,那抹一闪而过的情绪只是自己的错觉。

而且那惊讶的感觉说来很怪,就好像他已经知道喻嘉时和喻真之间的关系。他惊讶的只是喻嘉时为什么会一起出现在这里。

洪崖的目光在喻嘉时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后,他才朝喻真伸出了手:“幸会喻总,曾经与您有过一面之缘。”

“洪总年轻有为,长得还这么帅。怎么还怕我记不住你么?后生可畏。”

喻真笑着抬起手,握住洪崖伸出来的手掌心,两人只短暂地握了两秒不到便松开了。

洪崖问道:“不介绍一下这位吗?”

见众人的视线或多或少都在喻嘉时身上打量,喻真抬起手肘,撑着喻嘉时的肩头,一脸自豪地介绍。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侄子喻嘉时,宁川大学在读。今后他就是华禧的股东,因此今天,是我陪他来签字和参加发布会的。”

喻真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顿时色变哗然。就连洪崖这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的人,眼底都出现了明显的错愕。

“这,这年纪也太小了。”

“这是什么意思?”

“宁川在读,厉害呀。”

各种议论纷纷。

喻嘉时紧张地偷偷攥紧了拳头,眸光微垂。

洪崖无声地扫了一眼人群,果不其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不敢再出声。

这时喻真又问:“洪总,让我这个年轻的侄子来当你华禧的股东。你意下如何?”

这句话看似问句,其实挑衅意味很强烈——你们有意见又能怎样?

只见洪崖唇角微微一扬,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来:“我很期待,小喻总。”

他说着,朝喻嘉时伸出了手。喻嘉时看着他宽大的手掌为之一愣,他最先想起来的竟是这只大手在他身上点火时的触感,耳根后一下子便烫了起来。

即使在场的人很多,喻嘉时也能够精准地感知到洪崖的信息素。又或者该说,洪崖的信香在不知不觉地围绕着他。

这种沉默不能停留得太久,喻嘉时随即抬起手,在众人的视线里,与洪崖交握。

洪崖的手掌心跟他想象中的一样烫,那股温度从他的手掌心里钻入四肢百骸,让他整个人都跟着烫了起来。

喻嘉时抬眸,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一眼。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便只冲他点了点头。旋即收回自己的手——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洪崖握着他手掌的力气格外大,以至于他没能抽出来。

洪崖的手指微微一曲,勾滑过喻嘉时的手掌心。

喻嘉时的瞳孔倏然一震,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洪崖已经收回了手,导致他的手还悬空在原地,显得格外傻。

他一定是故意的吧?喻嘉时缓缓收回手,一半想着。他果然斗不过这只老狐狸。

“走吧,小喻总?”

在整个公司中高层震惊的目光中,洪崖竟然主动站到喻嘉时旁侧,还朝他做出了请的手势。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想,这个小喻总会不会是一个Omega?如果是的话,门当户对,才貌双绝。不仅会成为华禧的一段佳话,也会成为洪崖巩固他在华禧地位的手段吧。

喻嘉时格外讨厌被一群人跟看猴儿似的围观,立马迈开步伐往前走。但是走着走着他就发现,该往哪儿走?

他下意识瞄了一眼身侧,发现洪崖正一步不错地跟在他身侧。顿时放心下来。

送房

喻嘉时不敢走太快,怕走错路。所以他还故意落后洪崖半步,紧跟在他身后。洪崖早发现了他的小心机,不但什么都没说,唇角还一直挂着愉悦的弧度。

众人穿过一条铺着厚重地毯的长廊走道,走道两边墙面上甚至还挂着许多贵重的名画。

长廊的尽头则是华禧最大的一个会议室,里面拜访着一面巨大的圆桌。从头到尾,起码能容纳二十个人同时坐下。

喻嘉时在洪崖的引导下,走到圆桌右侧最中间的位置。洪崖甚至还亲自替他拉开椅子,等他坐上去后,才绕到圆桌的左侧,与他面对面地坐下。

此时在场除了他们二人外,谁都没有坐下,就连被准许进场的作者,也安安静静地站在自己该站的地方。

小姨此刻正稳稳地站在喻嘉时身后,大概是怕他怯场,手还搭在他的肩头上,时而轻捏两下。

要是一般的人,大概真的会被这种场面吓到手脚发软。喻嘉时虽然也有点初出茅庐的心慌,但这小姨的陪伴下,一直在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心态。

喻嘉时应该庆幸他这张经常性面无表情的脸,替他掩去了许多慌乱。

甚至在场的很多高层,看到他的表现出的风度,都隐隐觉得很满意——不愧是宁川的学生,是个可塑之才。

这时,一位行政小姐捧着两份合同,走进圆桌中间的隔断中。将两份文件,分别放在喻嘉时和洪崖面前。

喻嘉时迅速翻看了一下,这份合同几乎有他的学年论文那么厚,A4纸的大小,少说都得有几万字。

“这份合同从去年开始,就在喻总和洪总的磋商中修改过多次,最终的成稿也早已发给喻总过目了。”行政小姐此刻亦是临危不惧,仪态万方:“小喻总可以再看看。”

喻嘉时下意识看了小姨一眼,但小姨只给他一个鼓励的目光,要他自己决断。

如果看,那几万字,以喻嘉时的阅读速度来说,少说也要花十分钟。这么拖着所有人,反倒显得不爽快和小家子气。

可如果不看,万一他们在眼下这版中动了手脚,岂不是出大事?

此刻就连洪崖都在玩味地看着他,看他会做何决断。

看与不看,自信与否。仅在喻嘉时的一念之间。

喻嘉时沉默了十来秒,大脑里已经闪过无数种抉择。那一瞬,他听见自己的大脑里响起利刃出鞘的铮然声。

他将文件翻到最后一页,然后抽出笔盖,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签下了字。

“小喻总,不用再看看吗?”行政小姐诧异道。

“不用。”喻嘉时回答。

洪崖眉尾一扬,对喻嘉时的干脆感到惊讶:“你就不害怕我在这份合同里动手脚?”

面对洪崖的疑问,喻嘉时却以问反答:“你敢吗?”

众人哗然。

喻嘉时转头,看向在场的媒体与他们架起来的摄像机:“刚才这位小姐姐说得够清楚了,最终的成稿已经发给我小姨看过。既然我小姨手里有成稿,那我就不怕。否则,今天的一切将会通过媒体公诸于众。华禧的名声就等于集团的利益,所以我问,你敢吗?”

喻嘉时说话的语速不快,每一次在课上参加辩论时,他总用着这种慢条斯理的语气,将自己所有的论点和论证一一道来。

喻真站在他身后,听完这段话后,唇角的笑意已经压不住。

坐在对面的洪崖止了声,沉默两秒后。竟然抬手鼓起掌来,他鼓掌的频率很慢,一下一下地,却充满着力量。

“小喻总,前途不可限量。”

“靠山吃山。”喻嘉时将签好字和按好指纹的合同递给行政小姐。

行政小姐接过双方签好的合同,再次交换给他们彼此。

洪崖看着喻嘉时签下的名字,瘦劲清峻,与他一样的神韵超逸。

字如其人。

两人交换签字同时结束,笔锋停下的那一刻。喻家从此便与华禧绑到了一块儿,他也彻底和洪崖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行政小姐态度恭敬地收走这两份合同,进行封存留底。会议室里顿时爆发出激烈的掌声,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

此时此刻,他们都得为这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华禧股东,送上自己的欢迎。

不知谁在热烈的掌声中说了一句:“签字结束,接下来召开新闻发布会。请记者朋友移步演播会议厅。”

于是掌声逐渐平息了下来,靠近门口的媒体开始有序地往外退,在公司人员的指引之下,前往会议厅。

洪崖刚一站起身,喻真便叫住了他:“哎洪总,向你讨件东西。如何?”

已经起身的洪崖和正在起身的喻嘉时闻言皆愣,随即洪崖便问:“喻总想讨何物?”

喻真微微一笑,说得是一点儿都不犹豫:“一套房子。”

“我啊,打算今后就陪着我侄子在宁城上学,毕竟他还要一路读到博士。中间横跨的时间太长,我也舍不得让他总是两地奔波。我初来宁城,是个实打实的新人,正愁不知上哪儿买房好呢。”

还没来得及退出会议室的人,骤然听见这么一声,纷纷回头看向喻真。

虽然他们觉得这个要求有点奇怪,但是转念一想,人家连新姚区的地产和房产都整个送出来了。华禧给人一套房子住,应该也不是多过分的事情吧?

喻嘉时是真没想到小姨会这么说,他还以为她当时只是在开玩笑。当下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就有点打鼓。

毕竟他和洪崖有那么一点儿不正当关系……开口要房子多奇怪啊?

他抓住了小姨手,低声制止她:“别闹,我下午就带你去看房。”

虽然喻嘉时说话的声音够低,但是站在他对面的洪崖离得又不远,因此全部收入耳中。

“可以。”洪崖沉声道。

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不过却很有力量和质感,在这喧闹的会议室里格外明显。

喻真眨了眨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大概也没想到洪崖会答应地这么爽快。

洪崖的目光紧锁在喻嘉时的身上,意味深长道:“就算是给小喻总的见面礼。”

喻嘉时:“……”

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有一种自己被卖了的感觉。

喻真掩嘴笑了起来:“洪总大气。”

“应该的,会议厅请。”洪崖站在他们二人身侧,伸臂做出请的动作。

喻嘉时挽着小姨,先往前一步。他天真问道:“怎么还有新闻发布会,应该不用我上台讲话吧?”

喻真摸了摸喻嘉时的手背,毫不留情道:“要的,我的宝贝阿星。小姨的下半辈子全靠你了。”

喻嘉时眼角余光瞄了一眼左边高大的身影,当即切回东城话:“哇,你呢个女人,真系仆街。出外就唔好叫我小名。”

“知唔知啦!”

“发布会你上去讲吧。”喻嘉时又道:“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你不提前说,让我打个稿子。临场就要讲那种客套话,我不行。”

洪崖沉默地走在一旁,时不时侧眸看一眼这对姨侄,虽然他目光的焦点多数时候都在喻嘉时身上。

短短的路,倒是让他了解到不一样的喻嘉时。

起码喻嘉时跟他单独在一起时不会这么放松,也不会说这种俏皮话。

洪崖认真地反思了原因,回想他和喻嘉时的第一次见面就那么剑拔弩张。后来的几次见面……信期撞上易感期,天雷勾地火。

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他甚至还怀疑过喻嘉时跟他以前遇到过的那些男孩一样,都想爬他的床然后达到什么目的。所以对他的态度一直都很差。

想到这儿,洪崖忍不住多看了喻嘉时一眼。他想,为什么喻嘉时对这些事情好像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还有,他的小名竟然叫阿星。

发布会结束后不过一小时,相关的新闻资讯已经铺天盖地在网络上传播,甚至明天的报纸上还会有专门的栏目对此报道。

这毕竟是华禧彻底站稳南方的大步,值得许多人津津乐道。

洪崖说话算话,发布会结束后。便让金开带着喻嘉时和他小姨,一起看房子去了。至于他自己——洪总日理万机,加上今日不是个普通日子,因此根本没时间。

于是金开又开着那辆银色的劳斯莱斯,带着他二人去看房。那栋房子在宁城二环里,距离喻嘉时的大学倒也不远。

金开介绍说:“这是老板早年买的一套房子,但是一直没搬进去,空着很久了。出来之前老板交代过我,过两天就去办过户。就过到小喻总户下怎么样?”

“嗯,挺好。”喻真满意地点了点头:“年轻人办事周到,我留意了一下,洪总这套房是在宁城二环内吧?好像还挺贵的。出手还挺阔绰。”

金开嘿嘿一笑:“喻总说笑了,再贵能有你们新姚区的贵么?我就是一辈子不吃不喝,都买不起你们那一套房子。”

喻真故作惊讶:“不会吧?你们洪总就给你开这么点工资?要不这样,你跳槽来姐姐这儿。姐姐给你提两倍工资,你看怎么样?”

金开听得一时心动,但一想起洪崖的脸色。就吓得微微颤抖,然后赶忙摇头道:“不不不用,谢谢喻总美意。但是洪总对我挺好的......”

最后那句听起来就没底气。

“哎,那姐姐跟你打听个事。”

“什么事?喻总问就是了。这宁城里啊,皇城根儿脚下就没有我金开不知道的事儿!”

喻嘉时将目光从车窗外的复杂的立交桥上收回,勉强地看着这一老一少。

“好说好说,是关于你们洪总的。你们洪总有对象没?”

金开闻言一怔,下意识抬眸,从后视镜里看了喻嘉时一眼。发现小喻总也在用警告的目光盯着他,金开咽了咽嗓子,斟酌着说道:“之,之前有过。”

“之前?”

“对,感情还挺好的。就是那位先生因故去世了,就在去年。”

“啊,这样么?心里有蚊子血了。难办。”喻真捏了捏自己的下巴。

剧本

车窗外的景物被车速拉成了颜色各异的光线,金开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苦恼的喻真,然后试探着问:“姐姐,你是看上我们家洪总了吗?我家老板今年才31岁,他可能不太,不太喜欢成熟的女人。”

成熟的女人。喻嘉时心想,小伙子还挺会说话。把上了年纪的女人说得这么好听,应该学习。

“不喜欢成熟的好啊。”喻真笑了笑,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金开的话。

喻嘉时从她的话里感受到一丝威胁的气息。

“你看我们家小喻总,够青春,够阳光,够嫩生吧?”喻真猛地捞过喻嘉时:“你们洪总是不是就喜欢这一款的?”

金开尴尬地笑了笑,简直心虚得要死:“是...是啊,小喻总长得可好看了,还那么优秀,哪个Alpha看了不心动。我家老板么......说不定呢。”

“你别老是胡说八道的。”喻嘉时心虚皱眉,用严厉的语气警告她:“人家洪崖听了怎么想。”

“宝贝阿星哪,你不能怪小姨多想。主要是洪崖那小子,初次见面就要送你一套房子,这能怪我多想吗?”

喻嘉时简直忍无可忍:“那不是你主动讨的吗?”

喻真继续说道:“是我主动讨没错,但是你回想一下,他当时是怎么说的——给你的见面礼。”

喻嘉时哑然,无话可说。说来也怪洪崖,送就送吧,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嫌女人的直觉不够准?

在喻真和金开你一言我一语中,车子很快就开到了目的地。洪崖的这套房子竟然还是独栋的别墅。

金开想的周到,早在他们开发布会时。就已经事先安排保洁进去打扫过,他们这会儿到的话,正好干干净净入住。

小姨在房子里逛了一圈,表示很是满意。虽然是独栋的别墅,但装修却不高调辉煌,是她中意的低奢。

还不忘夸洪崖的品味和她一样对口。

“我还得回去一趟拿行李,我行李都放酒店里了。”喻真这才想起要事。

“没事的喻总,我回头就让人给您弄过来,您再辛苦跑一趟做什么。”

“一会儿留下来吃个饭?姐姐给你露一手。”

喻嘉时站在客厅里,独自打量了一圈。足够宽敞,外头还有一个小花园。一想到是洪崖送的,心里就说不上什么滋味。

正这时,喻嘉时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他忙拿起来看,发现是唐瑞宸打的。他接起电话,往门外走去。

“喂?唐哥。”

电话那边传来唐瑞宸温柔又低沉的嗓音:“嗯,嘉时。你还在校吗?我这两天在忙,一直没时间过来找你。我刚拿着剧本到你们学校门口,才突然想起你们好像已经放假了。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没有,我还没回去。”喻嘉时说道,又想着他说这两天一直在忙,所以估计都没时间看新闻消息。

“但我现在不在学校,你要是不着急的话,等我事分钟?我现在就回去。”

“好,你都这么说了,自然多久都等。”

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他,喻嘉时单应了声嗯,便挂掉了电话。回到房子里,跟小姨报备一声:“我先回学校一趟,回拿点东西。你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小姨当即不满道:“又有什么事呀?你晚上不跟我一起吃饭了?”

“我在学校食堂凑合一顿,你自己吃就行,我东西都在宿舍里。”喻嘉时摇摇头,挥了挥手:“走了。”

“哎,小喻总。正好我也要回华禧,顺路捎您一程?”金开急忙忙大声叫道,虽然喻真让他留下来吃饭,但哪真能留下来。

“行,麻烦你了。”喻嘉时的声音从院里传来。

金开急忙跟了出去:“不麻烦不麻烦,小喻总等等我!”

“哎怎么连你也走了?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的也太不着家了吧?”

小姨愤怒的叫骂声从房子里传来时,喻嘉时和金开已经上了车。新家离宁川也就十分钟的路,喻嘉时不怎么吭声,这才让金开松了一口气。

果然他还是更喜欢话少一点的,不会逗他的老板。

直到下车后,喻嘉时才朝他说了一声谢,金开忙摇头说不用不用。

可惜喻嘉时走得快,他话音刚落,人家都已经走出去了。金开看着他朝一辆白色的宾利走了过去。

“他不是回学校吗?这辆车好眼熟。”金开心想着。

随后从车里下来的高大人影,立即让金开心里警铃大响——他还记得老板前天晚上为什么这么生气。

虽然对方戴着帽子,还戴着口罩。但金开能确定他是谁,毕竟他跟着老板见过对方很多次了。

这可不能让老板知道!不然小喻总又要遭罪了。不过这个影帝到底啥意思,想追他们家小喻总?

这可不行!小喻总是他们家老板的。

金开咬着牙,恶狠狠想道。

虽然老板对小喻总的态度很奇怪,时好时坏的。但是想到坏的一面,金开就有些蔫了。

老板这样对待人家,人家哪里看得上他呀?

安静的车内,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斩断了金开的思绪。他拿起一看——老板。

吓得差点没拿稳手机,抖着手指划开。

“人接进去了吗?”洪崖单刀直入。

“接,接进去了,老板。”

“嗯。”沉默了片刻,正在金开以为老板要挂掉电话了,洪崖突然间出声问:“他有说什么吗?”

金开当即就明白,老板话里地这个他,指的是谁。

“老板,小喻总他什么都没说。”

“行。”

明明是单字,金开竟然从这里面听出了一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

喻嘉时接过剧本,一共有两本:“谢谢,其实可以直接寄过来。辛苦你跑一趟。”

唐瑞宸略微摘下口罩,他垂首看着喻嘉时,眼底的认真与温柔几乎满溢出来。可惜喻嘉时低头翻看着手上的剧本,完全没注意到。

“不辛苦,是我自己也想来一趟。你今天竟然穿着西装,我头次见。”

“我陪小姨去参加了一个会议,所以换上了。”喻嘉时解释道,虽然没有明说,但起码不是在说谎。

“特别好看,非常适合你。”唐瑞宸说着,抬手分别指向那两本剧本:“这本厚的是总剧本,这本薄的是和你要演的人物相关的故事,情节,以及人物设定。你现在可以看看,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

喻嘉时摸了摸那本薄的,的确够薄,这说明唐瑞宸真的没有骗他。这个角色在整个电影里所占的比重并不大。

于是他迅速翻看起这本薄薄的剧本,根据他一目十行的阅读速度,很快便将内容都浏览完了。

他要扮演的这个角色,是主角已亡故多年的师父。而且亡故的原因还是为了将主角从邪路拉回,从而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而这部电影的内容所讲述的就是主角在善恶之间挣扎与徘徊,又一次要入魔时,陷入了类似轮回的境地。

看到了很多过去的时光,其中就包括他师父。所以喻嘉时的所有片段将会以回忆的形式出现在即将入魔的主角的心境之中,最终再次将他拉回正道。

总共有四个场景,第一个是给他削木剑,第二个是陪他下棋,第三个是救他于黑暗,最后一个是在宗门的雪山上回首眺望着他。除此之外,一句台词都没有。

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看完这份剧本。喻嘉时突然感到一阵心悸,竟觉得呼吸困难,发了好一阵儿的愣。

直到唐瑞宸出声叫他:“嘉时?”

喻嘉时发冷的身躯才渐渐回温,他缓缓地摇了摇脑袋,抬起头与唐瑞宸对视:“嗯,虽然没有一句台词,但是感觉对眼神戏的要求很大。你真觉得我可以?”

唐瑞宸没说话,静静地注视着喻嘉时的双眸:“我相信你可以。”

喻嘉时倒是没多大自信,他颇为无奈地低下头:“什么时候开始拍摄?”

“过两日就出发,去北城影视基地。正好冬季,剧本里有不少雪景相关地,顺利的话拍到年前就结束。你这两天收拾一下,我到时候来接你过去。”

“辛苦你了。”见喻嘉时一直垂着脑袋,唐瑞宸一时心痒,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手感和想象中的一样。

喻嘉时猛地抬起头,眸光里还带着些震惊。叫唐瑞宸看着,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见唐瑞宸脸上仍然挂着与平日没什么两样的笑容,喻嘉时倒觉得自己的反应过激了一点。

“没事,算历练吧。”喻嘉时伸手指了指校门:“那我先走了,还有你的围巾,我下次再拿给你。”

“好,过两天见。”

唐瑞宸目送着喻嘉时走进校门才离开,确实在不知不觉中,他发现对这个大男孩的关注变得越来越多。

这是动了心的表现,但不知从何时起,也许是在山林里,被他救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学校食堂还开着门,就是窗口没有那么丰富,只剩下一两个,让留校的学校能温饱。

喻嘉时随便吃了点,然后回到宿舍。看着昨天收拾好的行李箱,他觉得自己可真有先见之明。

只是这拍戏一去也不知要去多久,虽然唐瑞宸说的是年前就能回来,但他话里的前提是顺利的话……

这万一不顺了,岂不是得在剧组里过年了。

小姨那边怎么办?别的借口都不管用,只能跟她说实话。

还有蔡老那边,蔡老让他去工作室报道。这一耽误,估计也来不及。所以一样得报备下。

想着过两天就要走了,喻嘉时索性不留宿舍,拎着行李箱直接去新家。好歹能陪两天是两天,况且这种事情,要当面说才行。

很快,喻嘉时推着行李回到了新家,到家的时候,恰巧看见院门外停着一辆熟悉的梅奔。像是刚到,车灯还开着。

而且里面的人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他不走,也不下车。喻嘉时又不想上前,毕竟真不想单独和他碰上。

温情

车前灯突然闪烁两下,正好闪到了喻嘉时的眼睛。他下意识抬掌遮住眼,才后知后觉,原来对方早发现他了。

他干脆放下手,拎着箱子走到车子前。隔着挡风玻璃,板着脸看向洪崖。

寒冷的冬夜里,喻嘉时站在外面,鼻尖冻得有些红。却故意要板出一张凶相,盯着洪崖看。

洪崖也在看着他,因为他坐在车里,因此是仰视的姿态。这对于他们二人来说,还是头一次。

他的眸子实在太黑,眼里的情绪很容易隐藏。喻嘉时看不懂他此刻的情绪,是好还是坏。

但小姨就在房子里,他总不该还乱来吧?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碎的雪,洪崖的车子就挡在门口,喻嘉时进不去,便只能站在外面。

他被冻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实在有损他此刻板出的凶相,于是他实在板不住了,只好变回平日的模样。

紧接着,他听见车门开锁的声音。但洪崖并没有要出来的意思,那就是要他进车?

雪逐渐变大,喻嘉时身上穿得实在是不够多,就一套西装和一件稍微能御寒的风衣。

于是他妥协了,吸着鼻子打开车门。顺便留了个心眼,把行李箱放在车外。以免洪崖想把他带走。

车里的暖气充足,喻嘉时颤着肩坐进副驾驶座。搓了搓双手,给自己呵暖气。

“你挡着路是什么意思?”

“看你什么时候愿意上我的车。”洪崖的嗓音像被暖气温久了的红酒,莫名漾着沁人心脾的醇香:“再则,我的车停在我家门口,有什么问题?”

喻嘉时轻哼一声,又抬着手掌往出风口处放:“怎么是你家门口,不是说送我了吗?”

似乎被他流氓般的语气逗乐,洪崖的声音里难得带上了一点笑意:“还没过户。”

“堂堂华禧CEO,不会想要反悔吧?”喻嘉时用眼尾斜了他一眼,见到他唇角的笑意,不由微怔。

原来他和洪崖也能像这样正常的相处?

除去这喜怒无常的性子,不论是从外表,还是实力和财力,他都是一个近乎完美的Alpha。

很少会有Omega不会对他心动。

我反正除外。喻嘉时坚决的想。

洪崖的目光落在喻嘉时的手背上,他在外没戴手套,手背上的骨节被冻得泛红。鬼使神差地,洪崖伸出手,将他的双手攥进自己的掌心里。

好冰的手。

和璇玑的一模一样。

喻嘉时双眸微睁,不由得为之一愣,怎么也想不到洪崖会对他这样,一时忘了抽回手。

他的手总是这样的烫吗?喻嘉时心想。

喻嘉时发愣的时候,洪崖缓缓出声道:“你要是能一直这么乖巧些,倒也挺好,起码不用吃这么多的苦头。”

喻嘉时一听就不乐意了,作势就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惜洪崖攥得实在太紧,他没能抽出来。

“是你先欺负我。”喻嘉时抱怨道:“就是你第一次见面把我按在地上打的,还把我背上的伤口都弄裂开。”

喻嘉时这一通话,听在洪崖耳朵里多多少少都像是在撒娇一样。听得他难得认真地反省了一下自己,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然而喻嘉时的抱怨还在继续,他明明不是话多的人,可是说起这些事情,的确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还有我被人骗的那次,我是因为喝了那个东西才稀里糊涂就进入信期,结果一睁眼就看见你,脑子里还懵着。然后你还说我是故意来……”

爬床二字喻嘉时实在是说不出来,因此直接省略了去。但是越想越气,干脆也赌气地说了一通胡话。

“我想要什么样的Alpha没有?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你未免太过小瞧我。”

殊不知洪崖的脸色随着他所说的话变得越来沉,握着他手掌的力气也逐渐变得更大了。

喻嘉时的眉心微骤,手心被捏得有些疼。然后下一刻,洪崖突然间就松开了他的手。

“下车。”

这就被赶下车了?喻嘉时心想,果然是因为他做过的坏事太多,才说几件啊,就心虚成这样了?

他还不乐意坐呢,要不是被挡了去路,他怎么可能会冻得妥协上车。

下车就下车。喻嘉时开车门和关车门的声音都带着些不满,所以声音很大。

他下车后,洪崖就立即开着车离开了。气得喻嘉时对着车子离开的方向,抬脚虚虚踢了两脚,这才稍微解了心头之恨。

小姨下来给他开门时还一脸讶异,大概是想不通为什么他会突然拎着行李箱回来。

喻嘉时把洪崖抛在脑后,老老实实地说起甜话,诸如想你了就回来,想陪着你等一系列的话。为之后去北城跟剧组做好前提铺垫。

可惜出发的时间只剩两天,喻嘉时说再多甜话,也避免不了小姨知道时的突然。

不过他还以为小姨会骂他,结果这女人一脸惊讶又兴奋地问他:“你这是要红了?太好了,老娘这就花钱把你捧上天。”

吓得喻嘉时赶忙跟她解释,只是去客串一个并不算太重要的角色,以免她想太多。

反倒是这句解释把她气得够呛,说什么就演个龙套?这是什么剧组?未免太有眼不识泰山了,能不能带资加点戏份之类的。把喻嘉时都弄笑了。

夜里十一点,唐瑞宸回到住处。划开手机后,弹出的第一条资讯竟恰好与喻嘉时有关。

他点开一看,竟然还跟华禧关联在一起。那条资讯简单将今天发生过的事情叙述了一遍,虽是简简单单,却看得唐瑞宸格外吃惊。

他知道喻嘉时家境不差,倒也没想过竟能富裕到这般。可谓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想起初次与他相见时,他还是剧组里一个备受质疑的武替。行事低调,做事却认真。

新闻的最后,挂着一段三分钟长的视频。视频的内容,就是华禧这位史上最年轻的股东在发布会上露面的场景。

他从台下走上来,站在刚讲完话的洪崖身旁,明明那么年轻,可是气势却一点都不显弱。

剩下的两分多钟,就是这个年轻人站在台上演讲的时间。他看起来就像是没有提前备考的学生,全靠临场发挥。但是他一点都不怯场,那自信的模样。几乎成了所有人的视线焦点。

包括洪崖。

台上的洪崖也一直在注视着喻嘉时。那眸光里的神情,分明就和自己看着喻嘉时一样。

唐瑞宸突然没由来地觉得心情一沉,垂在身侧的手掌心下意识地捏紧了。

两天后。

唐瑞宸应约过来接喻嘉时。小姨关注娱乐圈关注得少,喻嘉时没想到她竟然也认识唐瑞宸。因此看见唐瑞宸时格外吃惊,完全没想到喻嘉时会认识这种大明星。

不过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唐瑞宸的影响力真的很大,高到小姨这一辈都知道他。

在她帮远在东城的邻居家的小女儿拿完签名后,这才笑呵呵地将两人送上车。还不忘嘱托唐瑞宸替她好生照料喻嘉时。

那副表情,看在喻嘉时眼里就跟送女儿出家差不多,欣喜中又夹杂着一点不舍。

看得喻嘉时是眉头紧皱,心里不由吐槽,前几天不是还要洪崖当上门女婿吗?怎么今天就变了。

偏偏唐瑞宸还挺配合,点着头郑重其事:“小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不让他受别人欺负的。”

喻嘉时心想,你怎么也管她叫小姨。

直到上车,喻嘉时才松了一口气。

“你小姨真热情,听她说话东城口音略微有点重,还蛮有意思的。我倒是没听过你讲东城话。”

“我小姨她就这样,你别太往心里去……”喻嘉时指的是小姨把他当上门女婿的语气。

“嗯?什么往心里去?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唐瑞宸发动车子,往机场的方向去。

喻嘉时只当他没有意会到小姨的语气和自己的言外之意。

“算了,没事。”

唐瑞宸目光深深,只偏头看了喻嘉时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

到了机场,唐瑞宸戴上口罩和眼镜,他个人团队里的助理和经纪人等都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排队托运和过安检时,有不少人认出他来。估计都是他的粉丝,激动得要命。

没过多久,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粉丝团把机场围得水泄不通,甚至让机场方出动了安保人员,才能维护好正常的秩序。

喻嘉时可算是见识到了最猛烈的追星现场,无数人尖叫着唐瑞宸的名字,此起彼伏。

所以他后来也戴上口罩,挡在唐瑞宸身前,充当起“保镖”来。

虽然他这个保镖看起来还没有正主高大。

后来唐瑞宸出声说了几句话,制止他们的行为。原本嘈杂无序的机场逐渐平息下来,这些个极有素质和理智的粉丝也逐渐安静地排起队伍,不再扰乱公共秩序。

只静静地目送着唐瑞宸进入机场里面。

进了机场后,里面虽说也还有唐瑞宸的粉丝,但数量已经减少许多。而且各自都有行程,不会再疯狂地围上来。

而且这时候,保护在唐瑞宸身边的不止是他,还有赶来的团队。前前后后地护着唐瑞宸,几个人一起进了头等舱登机等候区,这才将全程提起的心放下。

“唐哥,你没事吧?你一不跟着我们就出这种……”唐瑞宸的经纪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唐瑞宸打断了。

“好了,我没什么事,其他的话就不要说太多。”

唐瑞宸的经纪人是个男生,叫做蓝正。有些小胖,说话时脸上的肉嘟嘟地动,看起来倒是挺可爱的。

虽然蓝正的话没能说完就被唐瑞宸打断,但聪明如喻嘉时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唐瑞宸为了单独接他来机场,差点就被粉丝给围了。

只要是个正常人,意识到这种事情,心里都会不由自主地生出点内疚来。

“行,大家都找个地方坐吧,咱们还有一个多时登机。”蓝正张罗着其他人坐下休息。

喻嘉时正要随地坐下,唐瑞宸便出声道。

“你过来我这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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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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