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柔想过很多种可能，宗翊的父母或者说宗家的那些老人可能会不相信官方的调查结果想要查出真相，可她没想过那个检查调查下去的人居然会是宗肆安。
“你也觉得奇怪吧，我也觉得奇怪。”
兄友弟恭的戏码上演了二十几年，宗肆安想不明白为什么外界那些人在宗翊出事的第一时间就怀疑是自己动的手脚。
明明他才是整个宗家里最在意宗翊的那一个。
桑柔倒是从来没见过宗肆安这幅样子，既困惑又难过，甚至让桑柔开始怀疑起是不是自己对宗肆安有偏见，总是下意识把他想成一个坏人。
“可是已经过去一周了，真的能在这里找到线索吗？”
距离宗翊出事已经过去一周的时间了，宗翊的头七甚至已经过去了，桑柔不明白宗肆安回到这荒山野岭的地方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七天之内三场大雪，就连宗翊出事的那条山路也已经大变样了。
宗家出钱在那条路上装了路灯，施工队短短三天就完成了整条路的路灯建设，对那条路上的线索被破坏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
“我也不知道，可不来看看总归是不能安心的。”宗肆安顿了顿，灼灼的目光落在桑柔的脸上，“更何况你也在这里，我总是放心不下你。”
宗肆安试图从桑柔未施粉黛的脸上看出些情绪波动，他总想着哪怕只有一瞬间，只有一瞬间桑柔的心能被他给牵动也好。
“你比我亲爹还操心。”桑柔也只是轻笑一声，说宗肆安比桑城这个亲爹还要替桑柔操心。
宗翊就站在桑柔的正后方，桑柔完全看不到的位置。
却是和宗肆安面对面的位置。
在宗肆安观察桑柔的同时，宗翊也在观察宗肆安。
他并不觉得是宗肆安害了自己，可想要查明真相也只能从宗肆安入手了。
而现在桑柔是他和这个世界唯一的牵连。
无论桑柔和宗肆安是什么关系在真相面前对宗翊来说都没那么重要了。
“他到底是你哥还是我哥啊？比起我的死他好像更关心你吧。”
宗翊的声音像是实时弹幕一样从桑柔的身后传来，那声音幽幽的又带着些笑意，也不知道是真的没生气还是在试探桑柔。
桑柔只能感觉到这人离自己很近，近到那声音像是从她的发顶传过来的一样，桑柔甚至觉得自己感觉到了宗翊的呼吸打在自己发端，惹得发丝微微动了起来。
可桑柔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罢了，宗翊是鬼魂，两人没有接触桑柔应该感受不到宗翊的呼吸。
“帮我问问他宗家为什么那么着急在那条路上装路灯。”
几乎是宗翊话音刚落，桑柔的问题便脱口而出了。
“宗家为什么会这么着急把宗翊埋在北山上？又短短几天就把路灯给装好了。”
在某个瞬间宗肆安觉得桑柔这人其实特别适合当记者。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桑柔还是淮大新闻传播学院的一名新生，那时候宗肆安就觉得桑柔很适合当记者。
虽然桑柔平常看起来精力有限，总是很疲惫的样子，可桑柔每次发问都能够直指问题的关键。
如果不是生病了，桑柔大概会成为一名很优秀的记者。
“怎么年纪轻轻的就有职业病了？”宗肆安哑然失笑，他想这也算桑柔最吸引他的地方了。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桑柔，宗肆安觉得“矛盾”这个词最合适了。
也许这个词用在桑柔身上有些过于冷漠了，可宗肆安觉得桑柔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就连她的病她的精神状态在她的身上都是如此的矛盾又如此的和谐。
那张总是过于苍白的脸庞给少女否认美丽平添了几分的脆弱，惹人心疼。
可桑柔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心跳。
宗肆安知道两人之间，如果他不主动靠近，那他和桑柔之间和陌生人就没有任何的区别了。
他所能给的，正是桑柔最不需要的东西。
至于桑柔想要的，宗肆安不知道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所以他和桑柔之间仿佛隔着十万八千里一般。
“我爸妈其实很迷信的，宗翊出事当天他们就找了据说很有名的大师帮他们算过了。”
桑柔知道像宗家这样拥有几代基业的家族大概会很迷信，可桑柔没想到在这样人命关天的时候，宗家的第一反应居然也是找个“大师”算命？
简直是可笑之极。
“宗翊难道不是他们亲儿子吗？”
宗肆安能理解桑柔的疑惑，她的言外之意是宗翊是他父母唯一的血脉，外界对于他们一家的传闻虽然众说纷纭，但绝大部分的说法都是宗家更重视宗翊而轻视宗肆安，现在来看真相也不一定就像外界传闻那样。
“当然是。”宗肆安点了点头，惊讶于桑柔总是能问出关键的问题。
“宗翊是亲生的，我是收养的。”
宗肆安把话说得很轻松，这样的话他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让桑柔难得有些无措。
“不过在我们爸妈的眼里，我和宗翊没有任何的区别。”宗肆安指尖轻点手机屏幕，动作熟练地点进了相册，找出一张宗家的全家福递到了桑柔的面前。
“谁能让宗家的利益最大化，谁就是他们的好儿子。”
“可是……”桑柔仔细看着那张四人一狗全家福，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你和宗翊长得很像，和你们的爸爸妈妈倒是长得不太像。”
桑柔忍不住将那张照片放大。
宗翊和蹲在最前面的小狗甚至都长得有些像，可宗翊和他的父母却并不像。
“他长得有点像小狗。”
这大概是桑柔今天说的最不正经的一句话了，话音刚落三个人一起笑了起来，可只有桑柔能听到宗翊的笑声。
她很想回过头去看看宗翊此时的表情，可在宗肆安的注视下她还是忍住了。
“不用觉得奇怪，宗翊确实是宗家亲生的，只不过更像姥姥一些。”
桑柔点了点头，很快便收了笑意。
对于宗肆安的解释桑柔很快便接受了，毕竟宗翊和宗肆安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到底谁是亲生的和桑柔也没有关系。
“那个大师说宗翊是意外而死，建路灯能帮助他超度更快进入轮回。”
桑柔抿了抿唇，她本就不相信这些迷信的东西。
现在能看见宗翊的鬼魂之后让她更加确定这些所谓的“大师”都是骗钱的而已。
“葬在北山上也是大师算出来的？”桑柔又问。
宗肆安点了点头，这一点他昨天给桑柔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提起过了。
“那大师说北山那块地风水很好，把宗翊葬在那里能保宗家几世的富贵不断绝。”
“你们家已经很富了……”
到底要多富才会知足？让他们连亲生儿子的性命都可以不顾呢？
“其实我爷爷也葬在那座山上。”
更多的话桑柔就没往下继续说了。
如果那里的风水真的能起效果，那她桑家也不会是如今这鸡飞狗跳的样子了。
“你没有阻止过吗？”桑柔继续问了下去，这不是宗翊想知道的，只是桑柔顺着宗肆安的话继续问了下去。
“有啊，但你也知道我在我爸妈那里跟照片上这条小狗还不如。”
“说白了，我也不过是宗家的一条狗罢了。”
宗肆安的语气里带着些连桑柔都能够察觉到的落寞。
“哥……”
桑柔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到了宗翊不忍的声音。
这还是宗肆安来到这里后桑柔第一次见到两人有了些兄友弟恭的模样。
“别这样说。”
大概是被宗翊的声音给影响到了，桑柔不太自在地安慰了宗肆安一句。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没有你也不会有现在的宗家。”
桑柔看不到宗家埋藏在表面之下那些暗流涌动，可桑柔从那些八卦新闻里也了解到一些宗肆安上位之后对宗家家族企业进行的改革，让宗家的商业帝国更上一层楼。
毕竟这兄弟俩对外的形象实在是算得上天差地别。
“其实并不是我。”
宗肆安的声音很轻，轻到桑柔并没有听清宗肆安说了些什么，不过宗翊却听清了。
与其说是宗翊听清了宗肆安在说什么，倒不如说是宗翊了解宗肆安。
不过宗翊并没有想到的是宗肆安这样少见的表情竟然会对你表露出来。
“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宗肆安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
“好了，我要去山上看看宗翊了，再不过去天黑之前回不来了。”宗肆安说着便起了身，转瞬之间刚刚那脆弱的样子便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些雷厉风行的样子。
“好。”桑柔并没有留下宗肆安，她其实更喜欢独处一些。
比起宗肆安这样的大活人，桑柔倒宁愿是宗翊这样的鬼魂在自己身边。
当然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桑柔更希望可以自己一个人。
“桑柔，我从山上下来可能要很晚了，今天晚上可以在你这儿住一晚吗？”
“可以让他留下吗？”与此同时桑柔也听见了宗翊的要求，他也希望宗肆安能够留下。
毕竟只一上午的时间宗翊就看清了桑柔和宗肆安之间那点微妙的气氛，她好像并不想搭理宗肆安。
今天不让宗肆安留下，宗翊不知道下次再见到自己的哥哥会是什么时候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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