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来到独属于他们的“小窝”,童稚正擦拭骨笛,而林魇正看着母亲为他留下的古籍。
“哥哥,这次的‘声音’……很安静。”童稚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的颤抖,“像是一间绝对无菌的手术室,所有声音都被吸走了,只剩下……器械冰冷的反光和一种被包裹的窒息感。”
林魇微微颔首,他的感知更为锐利。那是一股被极致压抑的、混合着专业冷静与深入骨髓的自我怀疑的梦境波动,源自城南法医鉴定中心的方向。波动中不带寻常的恐惧或悲伤,反而透出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性绝望,如同手术刀划开皮肉时那般精准而冰冷。“是职业性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他低沉地说,目光穿透雨幕,“一种……源于‘日常与死亡共处’后,信念基石悄然碎裂的绝望。这次的目标,可能已将自己囚禁在由职业理性构筑的牢笼里。”
两人身影融入雨夜,悄无声息地潜入梦境维度。
穿过壁垒的瞬间,一股混合着福尔马林和微弱血腥气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眼前并非扭曲的异象,而是一间无限扩大、灯火通明到刺眼的现代化解剖室。不锈钢台面反射着惨白的光,各种精密仪器发出单调的滴答声。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的中年女子,正背对着他们,动作机械、标准地重复着解剖动作。她的双手稳如磐石,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暴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就是这次噩梦的主人,谢晚琴法医。她曾坚信法医工作是“为无声者言”,是维护司法公正的最后防线。然而,不久前一次极其惨烈的特大案件现场勘查——类似于震惊全国的讷河案,面对数十具高度腐烂、堆积如山的尸体,她作为主力法医之一,连续多日沉浸在极度恶劣的环境中工作 。尽管最终案件得以侦破,但那种视觉、嗅觉和心理上的极致冲击,已在她潜意识里埋下祸根。她开始无法控制地反复梦见自己解剖的每一具尸体,甚至梦见自己躺在解剖台上,感受着冰冷的刀锋 。
“蚀梦魇……在哪里?”童稚环顾这间冰冷到令人窒息的手术室,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
“就在这里。”林魇的目光落在沈清音那双戴着橡胶手套、却仿佛能感受到冰冷触感的手上,落在她周围那些仿佛拥有生命、随时会倒戈相向的解剖器械上。“这次的魇兽,是她内心对职业价值的怀疑、对死亡麻木的恐惧,以及无法摆脱的视觉记忆的具象化。它化作了这间‘绝对理性’却‘毫无温度’的解剖室,将她困在了信念崩塌的临界点 。”
仿佛为了印证林魇的话,解剖室的情景骤然扭曲!沈清音刀下的“尸体”忽然变成了她熟悉的同事、亲人,最后甚至变成了她自己!她试图停下,但双手却不听使唤地继续操作。四周的仪器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墙壁上悬挂的人体解剖图瞬间变为无数张腐烂扭曲的面孔,无声地注视着她。冰冷的绝望感如同液氮般蔓延,要将她的思维和情感彻底冻结。
“童稚,快!”林魇低喝一声,“断梦”长剑铿然出鞘。这一次,湛蓝剑光并非斩向实体,而是化作一道切割无形束缚的意念之刃,试图斩断那些缠绕沈清音心智的、由负面记忆和自我质疑化成的无形锁链。
童稚立刻将骨笛抵在唇边。然而,当她试图吹奏时,笛声再次遇到了强大的壁垒。这里的绝望源于一种高度专业化的、建立在科学理性之上的崩溃,寻常的情感安抚如同水滴落在烧红的铁板上,瞬间蒸发。她试图编织美好幻象,但那些景象一进入这间强调“绝对客观”的解剖室,就被无形的“证据规则”和“逻辑链条”轻易驳斥,显得苍白无力 。
“哥哥……我的笛声……又被‘消毒’了……”童稚感到一阵无力。
就在这时,那缕暗红色能量再次如约而至!但它此次的行为愈发令人心惊——它并未急于汲取,而是如同一位挑剔的美食家,萦绕在解剖室边缘,专注地“鉴赏”着沈清音那源于崇高职业信仰被现实残酷撕裂后产生的、极度“纯粹”且“复杂”的绝望。它似乎对这种由“理性崩塌”酿成的苦酒极为满意,甚至传递出一丝……近乎愉悦的波动 。
林魇心中寒意更盛。穆朝旭对负面情绪的“品味”已臻化境,这种混合了理智、责任与巨大心理创伤的绝望,显然是其梦寐以求的“珍馐”。
“童稚!”林魇一边勉力维持剑光,抵抗着解剖室无形规则的压制,一边疾呼,“尝试共鸣……共鸣她选择这份职业时最原始的初心!那个相信‘正义’和‘真相’的起点!”
童稚闭上眼,将全部灵觉沉入沈清音的意识深处。笛声变了,从空灵安抚,转为一种沉静、坚定,带着对生命敬畏与真相追求的韵律。这笛声不再试图创造幻象,而是如同在沈清音心中无声地回放她职业生涯中那些真正带来正义的时刻:第一次通过微量物证锁定真凶的激动,第一次为蒙冤者洗刷冤屈后的欣慰,在医学院宣誓时心中对“为生者权,为死者言”的信念 。
奇迹再次发生。沈清音机械的动作出现了瞬间的停滞,她茫然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又看向解剖台上不断变幻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强烈的挣扎与困惑。
林魇看准时机,将“断梦”剑意催动到极致,剑光化作一柄象征“司法公正”的天平虚影,重重地压在解剖室中央,与那些扭曲的影像和刺耳的警报形成对抗!
整个解剖室剧烈震动起来!那些腐烂的面孔开始模糊,冰冷的器械光泽也微微黯淡。沈清音猛地摘下护目镜和口罩,大口喘息,泪水无声滑落,却不再是绝望的泪,而是混杂着痛苦、后怕和一丝重新点燃的、对职业意义的追问!
“不……不该是这样的……真相……不应该是恐惧的源头……”她用沙哑的声音,发出了质疑的呐喊!
这一声呐喊,如同击碎了某种玻璃牢笼。整个循环解剖室的景象应声破碎!
眼前的景象重新化为沈清音堆满专业书籍和案卷的办公室,她在梦中伏案而睡,脸上虽仍有泪痕,紧握的拳头却表明一种决意面对而非逃避的姿态。
回到现实,雨势渐小,林魇正背着童稚往家的方向走去。童稚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这种与高度理性绝望的对抗,消耗的心神远超以往。林魇沉默地走着,黑袍下的气息依旧不稳。
“哥哥,为什么……追寻真相的人,反而会被真相所伤?”
林魇边走边回答到:“真相本身无善恶,但承载真相的容器——人心,有其极限。直视过深渊的人,难免被深渊凝视。真正的守护,不仅是治愈创伤,有时也需要……帮助那些凝视深渊的人,找到继续凝视的勇气和意义。”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地补充道:“而那股能量……它渴望的,正是这种被‘崇高’淬炼过的绝望。这让它变得更危险,也更……急不可耐。”
童稚握紧骨笛,那道愈发活跃的暗红能量。让她想起谢晚琴最后那复杂的眼神,又想起那近乎“鉴赏”的冰冷能量。她清晰地感觉到,一切才刚刚开始。
(本章案件纯属虚构,请勿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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