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济泽第一视角观看了十来集青梁镇家庭连续剧流水账,有点生无可恋。
黎天南的日子过得太平淡无味,除了照顾卧病在床的弟弟就是跟在阿娘身后跑,阿娘不需要他跟就一整天待在家里。家里来了生人就躲,遇见他爹连脑袋都不抬,这么多集看过去白济泽都不知道黎天南父亲长啥样。从穿着打扮和归家时间推断,大概是丛青湖忙碌渔民的其中一员。
“咳咳……哥哥……”
床铺上的男孩挣扎着起身,黎天南快步上前,帮他拿起枕头垫在腰后。
男孩的面容粗略看来与黎天南有七分像,可要是仔细去瞧,又会觉得先前眼拙,这双生兄弟气质大不相同,真要比较,勉强称得上两分像。
常年卧床,黎天星的气色不怎么好。胳膊麻杆似的,感觉有点力气的人握住一扭就能断成两节。他的眼睛与黎天南明亮的金瞳不同,没什么光亮,在光线不充裕的室内一片混沌,什么情绪也看不见。
黎天星身体好些时会和黎天南结伴在外面走走,走起来也是三步一咳五步一喘,没有黎天南扶着随时能躺地上。
黎天南熟练地拧干绵巾,擦拭着黎天星额上的虚汗。阿娘出门后,这种照顾黎天星的活计都是他在干。
黎天星虚弱地靠在软枕上,忽的身体一软,整个人挨着枕边滑了下来,脑袋刚好搁在黎天南手中。黎天南有些无措地捧着弟弟的脑袋,犹豫半晌,轻轻把黎天星放了回去,慢慢抽回自己的手。
他把绵巾放回铜盆,按照母亲教的那样清洗着,水声哗哗。从床榻上传来黎天星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被水声盖住了大半。
“……你不是哥哥吧?”黎天星将手放在胸口,难以抑制地咳嗽起来。
等他咳完,黎天南的又把绵巾贴到了他的脸侧,轻轻擦拭着。
他们是双生子,二人之间存在某种莫名的感应,从前就算黎天南不说话,黎天星只要看着哥哥的眼睛,就能明白他在想什么。
可自从黎天南回来之后,他的哥哥就变了。黎天南听不懂兄弟间的暗语,也不像以前那样爱笑,每天捧着破旧掉色的红风车坐在一处愣神。
黎天星看着哥哥的背影,恍惚间会觉得自己面前的是一个从未接触过的陌生人。不是黎天南。
可他不是黎天南又是谁呢?
这个问题困扰黎天星许久。压得他快喘不过气。
黎天南像根本没听见他的问题一样,接着帮他擦脸,绑头发,套上外袍。
黎天星突兀地笑了一下,他像条被开膛剖腹的鱼一样,了无声息倒了下去,床板嘎吱一声。
“哥哥,你还记得你给我抓的兔子吗。”
“……”
“你回来之后都没去看过它。帮我砍点干草,去喂一下吧。”
“……好。”
黎天南端着铜盆,逃一样离开了弟弟和他的卧房。
白济泽:“……”
感觉一不小心看见了些不该看见的东西……
原文里多多少少有在侧面提起黎天星的疑心,但那是中后期黎天南从明决门叛逃之后的事了,此时黎天南回家还不到一个月。黎天星的语气居然那么笃定……
黎天星提到的兔子养在黎家后院,是一只灰扑扑的野兔,被养得膘肥体壮,已经刨不动坑了。天天待在鸡棚旁边的篮筐里,闭目养神。
黎天南收拾了些剩余的干草,放在兔子吃食的石槽中,兔子慢慢蹦了过来,低下头嚼草。它的皮毛看上去十分厚实,和鸡鸭鹅油亮的羽毛不一样。
黎天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生物,他蹲着看兔子黑豆般的眼睛,觉得奇特,犹豫着伸出手,在兔子温暖蓬松的毛上抚过。
很奇异的触感,软软的,压下去可以摸到毛下的骨头走向,感受到生命的心跳。
兔子在他手下不满地蹬腿,黎天南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把兔子翻了个面放在地上,去摸灰兔肚子上那些浅色的毛。
“咔。”
极其轻微的一声。
兔子咬住了黎天南的食指,平常嚼草的牙齿,居然也能刺穿人的皮肉,磕到指骨。鲜红的血液涌出滴落,染红了兔子三瓣嘴边一圈毛发,滴到了柔软的腹毛上。
痛。
但是黎天南没有惊叫出声,也没有把兔子甩开。他维持着禁锢兔子的姿势,看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可真是奇景啊。”
一个身姿飘逸的年轻男人站在围栏旁边,他笑着摇头,对孩童被兔子啃咬这件事毫不在意,言语中也听不出对他人安危的担心。
黎天南只是条件反射听见声音抬头看他一眼,发现是不认识的人之后,又把头低了下去。
他不认识,白济泽倒是认出来了。
这是脑袋还好端端长在脖子上的青良,比躺在地上或者飘在半空的时候看上去像人多了……
青良唤出灵剑,脚下一点腾空翻进了黎家后院,他剑指黎天南,厉声道:“你是怎么上来的?”
黎天南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看见明晃晃的剑刃,他抱起兔子向屋内跑去,还没跑两步眼前景物骤然翻转,哐啷一声脑袋磕在院中石砖上。
兔子脱手,圆滚滚一团逃进屋内。
青良死死按着他的脑袋,黎天南抬不起头来,仙人冷声逼问道:“说话。”
黎天南安静许久,青良觉出些许不对,抓着他的头发把人拎了起来,若有所思道:“还活着啊?那是……不会说话?”
青良挑眉,观察黎天南那张脸,上手捏了捏,不带任何亲昵熟稔的氛围,像是挑瓜前需要拍一拍一样例行公事。
他忽地冷笑出声,手中力道也松了:“还不是成体?也是……怪蠢的,那还有点作用……算你命大。”
黎天南跌坐在地,茫然无措地盯着面前的人。
仙人拍拍衣袂,灵剑归鞘,笑得肆意张狂。
“你的命,暂且先留几年。”
青天白日,空中突然多出好几块形状方正的黑斑,青良留下的那句话声音语调也拖长变形。白济泽被这突如其来的阴间音效特效吓了一跳,之前十几集的连续剧都没这回事,黎天南上床睡觉,眼睛一睁一闭就转场了。
大概是被链接者的个人情绪也会影响画面表达,白济泽眼前一黑,再亮起来的时候,桌对面坐着一个笑眯眯的青良。
黎江给他倒了杯清茶,在黎天南身边入座:“不知仙长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仙人将一个小小的木盒朝黎江一推,微笑道:“夫人,请先过目。”
黎江看也不看,把盒子推了回去:“丛青湖事宜仙长还是与我夫君商量吧。他性子倔,我说不动他。”
青良摇摇头:“非也,在下并不是为了丛青湖而来。”
他把视线从黎江身上挪开,转而望向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黎天南。
黎江把黎天南往怀中一揽:“仙长有话直说。”
青良道:“我看你这儿子根骨奇佳,想来日后大有所为,有意收他为徒。盒中是在下的聘礼。”
黎江狐疑打量着眼前人,眼神飘忽,婉拒道:“天南他不适合……”
“黎江。”青良起身,双手撑在桌面,“我看我们从前同窗情分,才与你好声好气。你莫再自欺欺人、装傻充愣了。”
黎江冷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青良收手,唤出灵剑握在手中,饶有趣味地看着依偎的母子,“你当真感受不到吗?”
黎江咬唇,并未答话。
青良道:“上明决门,他才能活命。再晚些,你会害死我们所有人。”
他摇摇头:“你在犹豫什么?他又不是你真的儿子。”
“他是!”黎江嘶吼着,她把黎天南紧紧护在怀里,“我不管他是什么!我自己的孩子我还认不出来吗?!”
她这一吼,竟把青良给镇住了,青良愣了片刻才缓过神,笑道:“好!我看你是被这妖物迷了眼,与我发什么疯?吵什么?你不是还有一个孩子吗?天天忙得团团转,把这个送走了不也舒心?”
黎江抄起桌上的木盒冲青良砸去,那人也不躲,恰好命中额角,木盒坠地一声脆鸣。黎江起身:“我吵什么?你当我剔了灵根,离了明决门,真真就变成了一个傻子?!他上明决门就是去送死!哪里来的活路?”
青良摁着红肿的额角:“我要是真想他死!我早就通信报上明决门去,现在伍徵仙尊就到了!而不是与你在这争吵!”
二人争执不下,却也没有更加越界的举动。青良的剑一直未动,他说不过黎江,急得跳脚。而黎江叉腰拦在黎天南身前,把一切都挡下了,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模糊的争吵。
二人吵来吵去,最后居然达成了共识。黎江松了口:“可以,但你要发心魔誓。”
青良冷笑:“真看得起我,还心魔誓……行。”
白济泽的心猛然揪起。
黎天南伸出一只手,拽住了黎江的手腕。
“……阿娘。”
黎江蹲下捧着他的脸,急切道:“阿娘在,怎么了?”
“我……我不……”黎天南努力回想着那些文字的发音,将它们组成句子,表达自己的意愿,“我不走。我不和他走……我要等……”
青良一个箭步凑了过来,居然也蹲在他旁边:“等?等什么?你的同类?”
画面滋啦一响,毫无征兆的黑屏了。
白济泽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理所当然什么也没发生,他又试着挥舞双臂,没有任何实感。
什么情况?信号断了?灵力不足?别啊!
至少让我看完这一段啊!
白济泽眼前如愿重新亮起。
冲天的火光,火焰吞噬咀嚼着一切,焦糊的气味萦绕久久不散,他的怀中有什么生物在哭泣,胸口处传来生命的鼓动和悲戚。
遍地狼藉,可他抱着那个人,心中安定极了。就算是看见躺在血泊中的尸体捂着脖子上的血窟窿爬了起来,他也没说一句话。
九翎双目赤红,捞起身旁的木凳,高高举起,对着白济泽奋力一砸。
白济泽险些惊叫出声。
你怎么没死啊!!!
传奇掐脖王爆改传奇耐活王,要机制有机制要数值有数值这以后成了邪修让黎天南怎么打?
画面逐渐模糊,不似之前因为情绪原因的黑屏切屏,而是像泡进了水里,一点点化开。许多颜色交织在一起,又在青梁镇的天穹之上化为层层水波。
白济泽仍然能听见许多人的声音,却听不大清。
“我要等尊上带我走。他说……”
一切趋近透明,亮到极致,又重回黑暗。
白济泽动了动膝上僵硬的指节,在漆黑一片的青梁镇睁开了眼睛。
“侄儿,你醒了。”
老者端坐在他面前,声音沙哑,笑得和蔼慈祥,与他把黎天南按着脖颈掐在地上的举动十分割裂。吴半仙不知道被抛到什么地方去了,白济泽不敢东张西望去找,怕气势落下。
他点点头,硬着头皮回道:“醒了,怎样。”
九翎道:“我有话问你。”
才过三年,九翎的须发均已霜白,看着像凭空老了十岁。他一身乱糟糟带补丁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穿得比白济泽在明决门上还要随意,披头散发,和街边乞丐无异。要不是刚在共情阵回忆里见过,还有那只掐在男主脖子上的手,白济泽一眼都没认出来这是谁。
白济泽见黎天南被掐得满面通红,就算知道单掐是掐不死黎天南的,还是忍不住为他捏一把汗。他点点头:“那能否请你高抬贵手,先放了他。”
白济泽面不改色补充道:“这是我新收的爱徒,名字已经登记在册,他一身死,消息传到明决门,到时候可不止我一个人往青梁镇来。你既已成邪修,想必是为了活命,也不想和明决门有过多牵扯吧?”
九翎呵呵一笑:“侄儿不必忧心……你这好徒弟,硬朗,死不了。我已经把他掐昏多次,他却次次都能醒,万般阻挠我们舅侄叙旧。我才出此下策。”
白济泽:“……”
白济泽:“把他放开,不然我一句话都不会和你说的。”
九翎拎起黎天南,一把将他甩到了房间角落,十分简单粗暴地将人“放开”了。
一阵叮铃哐啷之后,黎天南缓过神喘着粗气扶着角落的柜子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站到白济泽身后,面色不善地盯着九翎。
九翎倒是和善,对着黎天南露出标准的八齿微笑。
白济泽瞥黎天南一眼:“站都站不稳自己去找个凳子坐,站我旁边做什么?离远些。”
“……是。咳咳……”黎天南朝他一拜,原地坐下。
听话,但只听一半。
白济泽额上冒汗,生怕传奇掐脖王再次对男主的脖子产生不应该有的占有欲,他出言吸引九翎的注意,道:“你想问什么?”
九翎靠着墙,许久没有言语,安静时有一丝符合他这个年纪空巢老人该有的落寞和孤独。
他喃喃着问:“……我的侄儿究竟去哪了?”
白济泽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问题,大脑一片空白,为了不落下风,嘴先动了起来:“好问题。”
我怎么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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