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的问话，葛兰找食物的动作却没停。
“不是。”他头也不抬地否认道，嗓音平静。
“是么？”桑诺眯起了眼，说：“可是我刚刚听见别人讲，那三个士兵失踪了。你昨天早上出门，刀上有血，但没有带回来猎物，难道不是去杀了人？”
葛兰把在村子里买到的黑面包、干奶酪和一小块火腿肉放在一个充当桌子的木箱上，放好了，才收回手。
“晚饭。”他对桑诺道。
完全无视了少年的问题。
桑诺也不着急，想了想，朝着葛兰颐指气使：“我要吃奶酪，你给我拿过来。”
在某种程度上，葛兰的脾气可以说是很好，对桑诺一些无理取闹般的要求从不生气。
果然，猎人站起来，切了一小块奶酪，走到床边递给少年。
桑诺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你为什么要杀光明教的人？”少年紧紧盯着他，出声追问。
这么近的距离，他可以清晰地看见葛兰深褐色的眼眸。
和第一天见面时相似，这双眼睛里的神色很淡、很冷，望着桑诺的目光，和望着那块黑面包没什么两样。
配上葛兰那身不起眼的衣物，仿佛真的是一个性格淡漠又固执的，普普通通的猎人。
但一个普通猎人，为什么要杀光明教的信徒呢？
桑诺试图搜刮着自己体内残存的法力，许是今晚从刚刚那两个铁匠身上汲取到了一丝半点的贪欲，他久违地感到指尖发热，本是湛蓝的眼眸色泽渐渐加深。
然而还没等桑诺用这微弱的法力做点什么，忽然见面前的男人脸色一变，猛地收回了手。
那小块干奶酪掉在了地上。
桑诺为干奶酪惋惜了一秒，又去看葛兰的动作——自从认识以来，他还没有见过这个臭男人有这样变脸的时候，刚刚发生了什么？
葛兰站在原地，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领口。
桑诺仰起脸，猜测他应该是在摸自己脖颈上挂着的那个东西。
葛兰摸了一会儿又放下手，垂着眼沉默片刻。
男人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有点疑惑，又带着几分僵硬，眉心紧拧起，似乎碰到了很棘手的难题。
“你怎么了？”桑诺问了他一声。
葛兰没说话，反而看了看床上的少年。
“我的奶酪掉在地上了。”桑诺用白皙赤.裸的脚尖指了指地上那块可怜的奶酪，慢吞吞道：“你不理我，还故意丢掉我的食物，你是不是想把我活活饿死？”
葛兰：“……”
好半晌，他才捡起地上那块奶酪，简单擦了擦拿在手里，说：“你吃另一半。”
少年哼哼两声以作应答。
葛兰突然又看着他说：“光明教的人，我不喜欢。”
“不喜欢，想杀就杀了。”猎人淡淡道。
桑诺勾起唇角，很开心地笑了一笑。
先不管葛兰隐瞒了什么，但听见这种话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是让黑暗神心情愉悦呀。
*
晚上休息之前，酒馆老板特地来了一趟，叮嘱各个房间里的客人把窗户关好。
“每天晚上都有食尸鬼出没。”老板脸上的恐惧难以遮掩，忧心忡忡道：“如果听见有东西半夜敲窗户，千万、千万不要开窗。”
“蜡烛光可以驱散恶鬼。”他又说：“要注意不要让蜡烛熄灭了。”
“否则，不详之神手下的鬼魂将会带来巨大的灾难……”
桑诺两手撑在床上，半倚着身体去瞧酒馆老板，闻言，不禁眨了眨眼。
黑暗神自个儿都在他出售的客房里待着打算睡觉呢，哪来多余的闲心去操控食尸鬼呢？
酒馆老板离开后，葛兰把最后一面毡布放下来，这样三块布和一道墙，勉勉强强围成了一个隐蔽的小空间。
不过是指望不上隔音了，桑诺还坐在床上，就听见左右两边陆陆续续传来走动的脚步声、杂乱的交谈声。那几个光明教的士兵，就住在他们左边。
桑诺侧耳听了一会儿，又仰首去望葛兰，弯起眉眼，小声问：“你要杀了他们吗？”
葛兰不喜欢光明教的人，既然不喜欢，那就杀掉吧。
削弱光明教的势力，桑诺乐见其成。
猎人的动作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点头，说：“再等一等。”
“这里不方便。”他难得耐心向少年解释。
桑诺面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可惜。
毡布隔起的房间太小，一张床已经占了大半位置，葛兰没办法再像在小木屋里一样，睡在地上，只能和桑诺挤在一起。
他在床沿边侧躺下，用宽阔的背对着桑诺，连腰上挂着的皮带也不解开，一言不发，简直像一尊石头。
桑诺发现葛兰又用掌心捂了捂胸口的那个吊坠。
这个动作，他今天做了好几次。
少年若有所思地盯着葛兰的背影看了片刻。
一个居住在偏僻黑森林边上的单身猎户，仇视光明教，却要去往光明神所在的莫索岛。
葛兰，究竟是什么身份？和光明教又有什么冤仇？
思考问题让黑暗神有些头疼，他不想要思考，只想得到答案。
桑诺想看一看，葛兰挂在脖颈上的绳子，末端到底系着什么东西。
他索性也就这样做了。
少年从床上爬起来，抬腿就往葛兰身上跨，没等男人有所反应，就已经骑在他腰上。
本来正睡着的葛兰睁开眼，皱眉问：“你做什么？”
桑诺很惊奇葛兰竟然没有马上将他掀下床去。
少年往前压了压身体，乌黑的长发顺着他的动作落在猎人肩上、胸前，蓝眸盈盈像是发着光，唇角一翘，吐出几个带着钩子的字眼：“我想脱你的衣服。”
葛兰：“。”
“他们都在做.爱。”桑诺歪了歪头，示意男人去听旁边的动静。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两旁呢喃的人声已经变了音，粗喘和暧昧的调笑混杂在一起，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还有自己取悦自己的，烈酒蒸发了人的理智，黑暗神所在的空间里，欲.望无限制地被扩大。
桑诺对这样混乱的环境很适应，他感受到了不少令黑暗神心情愉悦的恶欲。
如果可以通通转化为他的信徒就好了。
葛兰的肌肉绷得很紧，桑诺坐上去硬邦邦的，感觉屁股底下是块顽固不化的石头。他倒不是想和这个臭男人做.爱，只是想瞧瞧葛兰的吊坠。
出于直觉，桑诺猜测这个吊坠和葛兰的真实身份有关。
葛兰——绝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猎人。
烛火在角落里轻轻摇曳，光带来了影子，而影子遮住了男人的表情。桑诺深吸一口气，为了方便动作，用手将自己散落的发丝拢起来。
这个姿态让他的白衬衫往上缩了一截，露出少年人纤细的腰肢。
桑诺从床上铺着的草席边揪了根长尾巴野草，勉勉强强把头发扎好了，又往下一压，几乎是趴在葛兰身上。
然而还没等他动手，忽然听见葛兰率先出声问了句：
“你想看什么？”
桑诺伸出手指去勾葛兰脖子上的那根细绳子。
“看看你的大宝贝。”黑暗神用了他的信徒们常说的下流话。
葛兰沉默了一下。
桑诺认为他并不情愿，恰好隔壁房间正到热火朝天的阶段，借着几声高亢的尖叫声，少年坏心眼地并了下腿，夹住葛兰的腰。
果然，这个顽固的猎人眉头紧皱起来，下意识抬起手，看样子是准备把桑诺提起来丢到地上去。
少年趁机扯开他的领口，葛兰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被他轻易得手。
桑诺勾出葛兰的吊坠，在烛火下观察了一会儿。
细绳末端绑着一块拇指大小的、边缘粗糙不齐的古怪的黑色石头，摸起来凉凉的，没有花纹也没有异常。
硬要说个特点，那就是这块小石头特别黑，比一般路边的石头都要黑上几分。
嗯……桑诺觉得黑得还有点眼熟，或许是他在黑暗神殿里待久了的缘故，瞧着黑不溜秋的东西就心生亲切。
但少年依旧很失望。
他还以为葛兰藏在身上的，会是什么好玩意儿呢。
桑诺把这块石头翻来覆去地看了许久，都没注意面前沉默寡言的男人在做什么，直到葛兰终于开口问他：“你见过？”
“没有。”桑诺真心实意地评价道：“好丑呀。”
葛兰：“…………”
男人突然将这块石头从桑诺手里抽出来，一手抓着少年的胳膊，手臂发力，把桑诺像只小鼠崽似的提起来，重重放在靠里边的床上。
之后，葛兰一声不吭地站起身，看也不往后看一眼，就朝着外面走去。
桑诺衣衫不整地在床上滚了半圈，惊诧葛兰竟然因为他说一块石头长得丑而生气了。
“喂。”
少年叫他：“你要去哪里？”
葛兰即将走到门口的脚步顿了顿，稍微侧过身来。
猎人英俊的五官半隐在烛光照不到的昏暗里，深褐色的眸子平静又冷漠。有那么一瞬间，桑诺感觉面前的人仿佛变了一个样，蜕去白天那层少言寡语的平庸外壳，显出藏匿在表皮下的血腥的另一面。
桑诺不但没被吓到，反而饶有兴致地眯起了眼。
“去外面喝酒。”过了片刻，葛兰终于回答了他的话。
桑诺跳下床，理所当然地说：“那我也去。”
葛兰可能没听见他的话，当然更有可能是听见了但进行无视，总之头也不回地转过身，准备穿过挂着的层层叠叠的毡布，到房间另一端去开门。
桑诺跟在他后边，见葛兰走了两步，倏然又停下了。
“不喝酒了吗？”桑诺问。
真是善变的男人。
葛兰摇了摇头，见少年还要说话，干脆抬手捂住了桑诺的嘴。
桑诺睁大眼：“？”
葛兰眉骨低压，视线在四周的毡布上巡视一圈，唇角绷得平直，脸色沉沉。
桑诺无意间碰到他的手臂，发现葛兰臂膀肌肉因为发力而鼓起，俨然是一副随时准备进入战斗的状态。
少年也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之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旁边放纵肆意的声音通通消失不见了，重重毡布遮掩下，两边的烛火已经全部熄灭，只有他们这个位置还留有一点微弱的烛光。
而更远一些的，外面酒馆里的嘈杂响动也都听不见了，四周犹如陷入了一片黏腻的寂静沼泽地。
桑诺看向紧闭的窗户。
他嗅到了亡灵的气息。
第二次脱对方衣服失败[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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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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