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午后，阳光透过图书馆高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光影。
程景轩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笔记本电脑，目光却并未聚焦在屏幕上复杂的代码上，而是越过屏幕，落在斜对面那个毛茸茸的脑袋上。
段言辞。
他的小学弟，他的恋人，他此刻全部心神的归属。
段言辞似乎被一道题难住了，眉头微蹙，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拉着，微微嘟起的嘴唇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软。
程景轩看着看着，嘴角就不自觉地牵起一丝温柔的笑意。那些旁人看来枯燥无比的公式和符号，似乎因为眼前这个人，都变得生动起来。
遇见段言辞之后，程景轩才真正理解了那句话：遇见你之后，所有景色都黯淡无光。他的世界里，似乎只有段言辞是鲜亮的，其他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
像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段言辞忽然抬起头，精准地捕捉到了程景轩的视线。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带着一点困惑，随即化为粲然一笑。
程景轩的心跳漏了一拍。
段言辞用口型无声地对他说：“认真点，学长。”
程景轩笑了一下，也用口型回他：“看你比较好看。”
段言辞的脸颊微微泛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假装继续钻研他的题目，但嘴角那抹藏不住的笑意泄露了他的心情。
程景轩终于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屏幕，却觉得心情愈发躁动，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索性合上电脑，起身走到段言辞身边，轻轻敲了敲桌子。
“出去透透气？”他低声说。
段言辞点点头，快速收拾好书本。
图书馆外的林荫小道上，秋风带着些许凉意，吹落了片片梧桐树叶。两人并肩走着，手臂偶尔会碰到一起，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感。
“刚才那道题解出来了？”程景轩问。
“嗯，其实不难，就是一时钻了牛角尖。”段言辞的声音清朗，听在程景轩耳里格外舒服。
走着走着，段言辞的手指悄悄勾上了程景轩的。程景轩立刻反手握住，将那只微凉的手完全包裹进自己温热的掌心。
“冷吗？”他问。
“不冷。”段言辞摇头，握紧了他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程景轩的虎口，“学长，我们晚上去常去的那家店吃饭吧？我想吃他们家的糖醋排骨了。”
“好。”程景轩有求必应。
沉默地走了一段，段言辞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程景轩。
“学长，”他轻声问，声音里有一丝几乎听不出的颤抖，“你会一直跟我在一起吗？”
程景轩怔了一下，随即心底涌起一阵绵密的心疼。他知道段言辞缺乏安全感，即使他们在一起已经快三年，感情稳定深厚，段言辞偶尔还是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段言辞，双手捧起他的脸，拇指轻轻蹭过他的脸颊，目光无比专注和坚定地看着他，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
“会。”程景轩的声音坚定，“言辞，我不仅会一直跟你在一起，我还想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我打算……找个时间，告诉我爸妈我们的事。”
段言辞的眼睛猛地睁大了，惊讶、喜悦，但随即被巨大的担忧所覆盖。
“告、告诉阿姨和叔叔？这……会不会太突然了？他们……”段言辞的声音里充满了犹豫和害怕。他知道程景轩的家庭氛围传统而严格，尤其是他的妈妈。
“别怕。”程景轩将他轻轻揽入怀中，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嗅着他发间淡淡的清香，“迟早要说的。我不能再让你这样偷偷摸摸地待在我身边。我要正大光明地和你在一起。我爸妈……他们会理解的，毕竟他们爱我，而我爱你。”
他的语气充满了坚定，他相信爱情能战胜一切，包括可能存在的阻力。他已经在脑海里规划过无数次未来的蓝图，每一幅里面都有段言辞。
段言辞靠在程景轩温暖的怀抱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内心的不安似乎被稍稍抚平了一些。他闭上眼睛，用力回抱住程景轩的腰。
“嗯。”他小声应着，把脸埋进程景轩的肩窝，“我相信你，学长。”
我相信你，所以愿意和你一起面对可能的风雨。
程景轩抱紧了他，像是拥抱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他在心里默默地说：我愿为你徒手摘星，这点阻碍又算得了什么。
此时的他们，紧紧相拥在秋日的阳光下。他们谁也没有料到，那看似坚固的堡垒，即将成为摧毁他们所有幸福的暴风眼。
风吹过，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落在他们脚边。周围偶尔有路过的学生投来或好奇或善意的目光，但两人都无暇顾及。
过了好一会儿，段言辞才慢慢从程景轩怀里抬起头，眼眶似乎有点泛红，但眼神里多了几分被坚定回应后的安心。“学长，”他声音还有些微哑，“你真的想好了吗？我不是逼你，我只是……”他只是太害怕失去了。
“我当然想好了。”程景轩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擦过段言辞的眼角，“这不是你逼我的，言辞，这是我早就该做的事，让你等了这么久，是我不好。”
他拉着段言辞的手，继续沿着林荫道慢慢往前走。“我爸妈那边，总归是要面对的。我妈那个人……是有点固执，也比较看重面子。但我爸相对开通一些。而且，我是他们的儿子，他们最终总会希望我幸福。”他像是在对段言辞说，也像是在给自己增加信心，“只要我们坚持，他们总会接受的。”
段言辞安静地听着，手指紧紧攥着程景轩的，仿佛那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浮木。“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说？怎么说？”他忍不住追问。
“就这几天吧。”程景轩沉吟了一下，“找个周末，我回家一趟，当面跟他们谈。电话里说不清楚，也显得不够郑重。”他侧头看段言辞，“你不用担心我怎么应对，我都想好了。至于怎么说……”
他停下脚步，再次看向段言辞，目光深沉而温柔，“我就告诉他们，我遇到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他很好，善良、聪明、坚韧，我们在一起很快乐，也很认真。只是，恰好他是个男孩子而已。”
“恰好是个男孩子……”段言辞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心里酸酸涩涩的，又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能被这样坚定地选择和维护，是他梦寐以求的。他努力压下心头那股因为未知而带来的恐惧，用力点了点头，“好，学长，我相信你。”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也下定了某种决心，“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一起面对。”
程景轩看着他故作坚强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又夹杂着细细密密的疼。他忍不住低头，快速地在段言辞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嗯，一起面对。”
气氛终于轻松了一些。两人去了常去的那家小餐馆，店面不大，但干净温馨，老板已经认识他们了。糖醋排骨端上来，色泽红亮，香气扑鼻。段言辞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暂时将烦恼抛在了脑后。
程景轩看着他吃得香甜的样子，眼底的笑意就没散过。他不断给段言辞夹菜，自己却没吃多少，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他。
“你也吃啊。”段言辞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夹了一块排骨放到他碗里。
“看你吃就饱了。”程景轩笑着说，换来段言辞一个嗔怪的眼神。
吃完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华灯初上，校园里弥漫着一种宁静而朦胧的氛围。两人没有立刻回宿舍或者租住的小公寓，而是绕到了学校后面的小湖边。
湖边很安静，只有微风拂过水面的声音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广播声。他们找了一张长椅坐下，肩并肩靠着。
“学长。”段言辞忽然轻声开口，脑袋轻轻靠在程景轩的肩膀上，“如果，我是说如果，阿姨他们真的很反对，甚至……用很激烈的方式，你会不会……”他后面的话有些问不出口，害怕听到任何不确定的答案，哪怕只是假设。
程景轩沉默了几秒，手臂绕过他的后背，将他更紧地搂向自己。“不会。”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异常清晰和坚定，“言辞，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让我放弃你。我妈或许会生气、会闹，但最终妥协的一定是她。因为我无法妥协。”
他转过头，下巴蹭着段言辞柔软的发丝，“对我来说，你比那些都重要。所以，别胡思乱想，嗯？”
段言辞没有再说话，只是更紧地依偎着他，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湖面的风吹来，带着凉意，但相拥的体温足以抵御这份寒冷。
他想起了程景轩说过的那句——“我愿为你徒手摘星”。
此刻，他真心相信，他的学长拥有这样的勇气和力量。
然而，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那份不安依旧盘踞着，无声地缠绕着他的心脏。程景轩的家庭，那个看似光鲜却规矩森严的世界，真的能轻易接纳他们吗？
他不知道，也不敢深想。只能紧紧抓住此刻的温暖和坚定。
“回家吧？”程景轩低声问，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
“嗯。”段言辞点点头。
两人起身，十指紧扣地往回走。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密不可分。
回到他们租住的那个小小的公寓，一室一厅，布置得简单却温馨，充满了两人共同生活的痕迹。玄关放着两双同款不同色的拖鞋，沙发上扔着段言辞喜欢抱的鲨鱼玩偶，书架上混放着两人的专业书。
这里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天地，是他们隔绝外界风雨的港湾。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段言辞习惯性地缩进程景轩的怀里，寻找最舒服的姿势。程景轩自然地环住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
“睡吧。”程景轩吻了吻他的发顶，“别多想，一切有我。”
“嗯。”段言辞闭上眼睛，鼻尖全是程景轩身上令人安心的淡淡沐浴露味道。疲惫和安心感一同袭来，他很快陷入了沉睡。
听着怀里人逐渐均匀绵长的呼吸，程景轩却久久没有睡着。
他确实下定了决心，但并非完全没有压力。母亲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接下来的这场“战争”绝不会轻松。他甚至能预想到母亲会有的震惊、愤怒、失望，以及可能使出的各种手段。
但是，感受着怀中人真实的温度和依赖，他心中的那点犹豫和顾虑又被彻底压了下去。
他必须这么做。为了段言辞，也为了他们共同的未来。
他轻轻收紧了手臂，将熟睡的人更深地拥入怀中，仿佛抱着举世无双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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