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浸透宫墙。
萧索秋风卷起满地红叶,簌簌声里混着远处金戈铁马的轰鸣。
前朝殿宇的厮杀声未断,伴着剧烈的撞击声,瑶光殿的殿门轰然裂开。
“给我抓活的!”
为首的将领战靴踏着残叶,铁甲染血,一双促狭长目阴森摄人。
殿内只见一对母女相拥而泣,他语气讥诮道:“呦,好生感人啊!”
少女清澈眼眸溢出晶莹泪珠,唇似海棠初绽:“萧玉你背信弃义,不得好死!”
少女便是前世的楚静漪,她状似娇柔,声线却如银筝乍鸣般清透。
她旁边仪态万千的妇人——青梧王后只用余光撇了一眼来人,叮嘱道:“漪漪记住,就是死了,我们的尸体也不可以留给敌人。”
萧玉闻言顿感不妙,神经一紧才闻到淡淡腥气,眼底赫然瞟到一堆旧衣,不合时宜地堆积在她二人脚下。
那是……
“快!阻止她!”
青梧王后对楚静漪温柔一笑,将案上烛火丢在混着燃料的旧衣上,火势迅猛突窜。
“啊……”
随着楚静漪的一声惊呼,火光瞬间将二人裹挟。
凶猛火焰吓得她花容失色。
楚静漪本能地用衣袖遮住双眸,双脚在翻腾的火光里灼痛地踢蹬。
青梧王后轻声道:“漪漪别怕,很快就不疼了……”
她眼含痛色,握着金簪的手紧了紧,将尖端朝楚静漪颈间挥去。
“啊!”
鲜血溅了楚静漪一脸。
她被一道外力拖拽出火圈,待她回身望向母后——只见青梧王后的颈间悬着一支弩箭,伤口贯穿处仍在滋滋冒血,目光含恨轰然倒地,顷刻被火焰吞没……
“啊——母后……”
楚静漪声嘶力竭跪坐在地,霎时间泪如雨下。
她顾不得脚踝蹿腾的火焰,正灼烧着她细嫩的肌肤。
楚静漪拖着残躯向火圈爬去,她只想依偎在母后身边。
萧玉只一个眼神,她身上的余火被士卒尽数扑灭。
楚静漪忽觉身如冰针刺骨,痛楚难忍,无力地趴在地上。
她生来寒疾,一畏寒,二恐心伤。
萧玉命人将她拖至云凤台,那是青梧祭天之所,是最圣洁之地。
他们所处的这片玄黎之地,国君子民皆将“天”视作神灵。
每每遭遇天灾**,人们都会祭天以求护佑。
萧玉冷笑一声,将楚静漪重重甩脱在地,掐住她的下颌,神色乖张道:“看看我们的公主殿下,纵是火海逃生,还是这般明艳照人啊。”
眼下楚静漪的裙衫被燃得七零八落,半趴在冷砖之上,露出玉白小腿,那双脚踝烙着一片火痕,愈显动人。
朱雀士卒嘘声肆起,她不安地伸手挣扎,却被萧玉狠狠握住手腕。
“呸!”
楚静漪无力挣脱,只能扯些嘴上功夫。
萧玉不在意地用袖子擦擦脸,扬声道:“当初你害我断了命根子,我就立誓必报此仇!”
他倏然撒开她,仰天咆哮:“我要亲手灭了青梧,将你——神圣不可侵犯的昭宁公主,置于我朱雀将士的身下匍匐!”
楚静漪勉强用手支撑着坐起,颤声道:“你的命根断了,干我什么事?”
萧玉阴狠狠地瞪着她,“若不是你设计引诱我,我又怎会陷入你的圈套!”
“我何时……唔……”
萧玉粗糙的手掌扣住她的娇唇,将她整个人按在地上。看到楚静漪眼中的惊恐,他扬起一抹邪恶至极的笑。
“现在,她是你们的了!”
黑暗中楚静漪乍然惊醒,额间满是冷汗。
前世种种在梦中纠缠。
她惶然发觉自己竟做梦了。
前世的她,从不做梦。
她心中忽如针刺般的疼,怕是寒疾又发作了。
“小晴……”
楚静漪虚弱地唤了一声,随即抚着胸口倒在床上。
她记得苍北辰正是因为她不会做梦,才不辞路遥辛苦,亲自前来商议联姻之事。
她前世问过苍北辰,他说,他也不会做梦,便早想与她见上一面。
“公主,手炉。”
小晴将发热的手炉放在楚静漪手中,去叫人熬了碗姜汤,屋内又加了两个火盆。
历来公主寒疾发作,她都如此行事,也只是助楚静漪缓解一二,还是要靠她自己隐忍着撑过去。
往日寒疾发作她定要默念清心诀,去除杂念,还身心清净安宁,才让寒疾早些散去。
可她这次心中不平。
萧玉当初在长瑞宫受伤非她所害,而是寻遍整个王宫都无从查找的神秘刺客。
不知是阴谋还是宿命,竟成了亡国之因。
她要救国,就要救萧玉。
而她,恨毒了萧玉。
天光初破,楚静漪的身子才堪堪恢复过来。
小晴为她带来个好消息:“公主,昨夜城外星陨如雨,虽是不祥之兆,好在无人伤亡。”
前世楚静漪得到的消息是:百姓伤亡惨重。
她便出了城。
再回宫,她困得厉害就打了个盹,醒来竟瞧见一地鲜红,才知萧玉已然伤重抬回了驿馆。
亡国之种悄然埋下,而她浑然不知。
楚静漪不知萧玉为何出现在她寝宫,也不知刺客有何图谋,唯有暗中设下侍卫布防,才能保萧玉不被刺客所伤。
春日的午间最适合小憩,阳光洒进窗棂,暖光四溢。
楚静漪常常在这时候饮口清茶,倒在绣枕上一梦黄粱。
“姐姐!”
那声音浑似裹了蜜般清甜,女子莲步轻移间珠玉叮咚。
楚静漪眉头微锁,不知她的庶妹楚玉瑶怎会此时出现?
楚静漪本躲在卧房里伏兵静候,眼下不得不藏在自己的床塌底下。
她琢磨着楚玉瑶从不和自己亲近,只在父王面前故作姐妹情深。
此刻毫无征兆地来她寝宫,又这般娇声唤自己,其中定有蹊跷!
她倒要瞧瞧,她的好庶妹到底要做什么!
楚玉瑶神态自若走进卧房,“姐姐?”她杏眼流转四处打量,随后拿出一小包药粉倒进茶壶中。
她轻笑转身时,发间金钗上流苏蹁跹。
那金丝珠钗原是玉漱国进献,父王本想赐予楚静漪,但她看到楚玉瑶眼中不加掩饰的喜爱,便以不喜珠玉叮当为由,让给了楚玉瑶。
楚静漪眼中泛起一丝苦涩。
她从床下爬出,倚在床沿上寻思:所以那日午后我觉得极困,睡得很沉,连萧玉被伤惨叫都听不到,都是因为楚玉瑶给我下了药!
她望向窗外,瞧着日头差不多了,卧在床榻上静候。
脚步声渐近,萧玉停驻在卧房外:“不知昭宁公主请我来是何意?”
楚静漪不由得攥紧衣角,萧玉竟以为是她主动相邀?
她想起前世萧玉恨恨道:“若不是你设计引诱我,我又怎会陷入你的圈套!”
她不禁心上一悸。
“昭宁公主?”萧玉稍作迟疑,忽地噙笑道,“莫非公主早对在下一见钟情,却羞涩矜持……若是你再不出声,在下可就不再守礼了。”
楚静漪翻了个白眼,这萧玉怎这般自大自恋,不知廉耻?!
萧玉一脸喜色踏入卧房,轻声走近床边,小声唤道:“昭宁公主……”
他见床上美人双眸轻阖,呼吸匀称似在小憩,不禁面露□□。他细细打量楚静漪娇艳如玉的面容,目光终落在那曼妙的娇躯上。
萧玉顿觉心痒难耐,吞了好大一坨口水。
他心底琢磨道:若是将昭宁公主睡了,青梧王必然将她许配给我,到那时就可以强要青梧两座城池为嫁妆。
萧玉试探地轻抚着光润如玉的脸蛋,见楚静漪毫无反应,便更大胆了些。
他急不可耐地俯下腰身,意欲轻薄她的樱唇。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逼近,萧玉倏地被人薅住锦袍从床沿拽起,腹部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被踹飞到梳妆台上“咕咚”摔到地上。
“哎呦……”
萧玉捂着肚子疼得缩成了一团。
楚静漪陡然睁眼,来人正背身站在床边,她认得那件衣摆及膝的燕尾玄衣——是苍北辰!
糟了!
霎时间卧房门口冲进数名带刀侍卫,将蒙着面的“刺客”团团围住。
楚静漪暗叫不好,切不可让苍北辰暴露身份为青梧引出祸端来。
她扯着嗓子喊:“大胆贼人,竟敢擅闯本宫寝殿,你莫非要挟持本宫?”
苍北辰狐疑着转过头瞧向她,脸上系着青色面巾,一双漆黑瞳眸带有几分不解之色。
他强壮手臂转瞬揽过楚静漪的纤腰,单手将她从床榻上抱了下来。
楚静漪踉跄着脚步被苍北辰圈在身前,方才站稳,她颈间忽然发热,才发觉苍北辰温热的手指覆上她前颈,她倏地脸色绯红。
领头侍卫疾呼:“快放开公主!”
“退后!”苍北辰修长手指在楚静漪的颈间摩挲,威胁道:“否则……我就捏断她的脖子!”
楚静漪顿觉颈间酥痒难耐,竟忍不住猛烈吞咽。
苍北辰摄人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我的公主,有必要反应如此强烈么?”
楚静漪耳根骤然发烫:“我……我自然是怕你。怕你真的冷血杀了我!”
两方僵持间,萧玉从地上爬起,手捂着腹部,弓腰靠着梳妆台,食指指向苍北辰,喝道:“你快点投降!知道我是谁吗?敢打朱雀国的大王子,今天你别想跑!”
侍卫们不敢擅自行动,提刀警戒地盯着苍北辰的举动。
楚静漪倏然神色一凛,呵斥道:“退下!”
侍卫们听命行事,直退到门外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谁都不许动。”苍北辰抓起楚静漪白皙的手,“动一下,我掰断她一根手指!”
侍卫们原地待命,眼睁睁瞧着苍北辰挟持着楚静漪越走越远。
待到一处冷僻拐角,苍北辰在她耳畔低语:“你欠我一个解释,离宫门最近的酒肆惊鸿阙,我等你到酉时末。若不见你,我便夜闯王宫。”
楚静漪来不及反应,只觉颈间温热不再。
转身望去,他身影却已消失不见。
好像从未出现过那样。
侍卫们匆匆上前,却听楚静漪冷声道:“别追了。”
烈日下,萧玉眯着眼走过来:“为什么不追了?”
楚静漪冷哼一声,怒目道:“你刚在房间对我做什么?”
萧玉嘴巴半张,却说不出一个字。
楚静漪冷冽眸光里暗藏炼狱之火,低喝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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