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莲妖百无聊赖的看着眼前练剑的剑修打了个哈欠。
“你要练到什么时候?”
对方不语只是一味地练剑。
算了,都过去多少年了,这家伙真是个怪人,每天雷打不动的来了就是练剑,有些招式她都看会了。
血莲妖化出灵体,冰霜凝成剑,飞身向前朝剑修刺去,两人过起招来,没想到她确是个练剑的奇才,招招果断狠绝,竟和剑修两人不相上下,何况血莲灵体变换莫测,对练时总会加入一些剑修从没见过的招式。
一声锵鸣,两人剑都被快被逼脱,那家伙却并未松手,剑锋挥下剑修想收回也已经来不及了,血莲妖的手臂和剑被剑刃一同斩落,剑修手里的剑也被挑飞,一柄冰瓣凝成的剔透玲珑带着血纹的短剑被血莲妖剩下的一只手抵在剑修胸前。
血莲妖打着哈欠,另一只灵体的手臂被莲瓣缠绕缓缓重新长出,“你输了呦。”
剑修慢慢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剑,“再来。”
“哈?”
可下一刻对方的招式已经袭来,格挡之余,血莲妖倒激起斗志,“不过这次你要是输了可要告诉我你的名字。”
……
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术却敌不过那一瓣瓣娇嫩脆弱的冰瓣?
两人对练到再也握不起剑,双双力竭倒在雪地中大口喘气呼吸着,呼出的气息瞬间凝结成冰晶,雪山山巅上,血莲妖轻动指尖,冰晶和雪花在她手中流转变成一只小鸟,随后又变成狐狸踩在雪地上,最后又变成小人的模样,手中不停挥舞着剑。
“这些,都是你见到过的场景吗?”
“嗯。”就是这些陪伴她熬过千年岁月。
“要接着练剑吗?”
血莲妖不言,却重新握起剑朝剑修攻去。
这只血莲妖真难缠,就像把他本人和招式复制粘贴后又加入自己的特性和招数,每次他都被耍弄吃了不少亏,何况,怎么感觉今天她有些生气,出招迅猛,完全不给他喘气的机会。
而且,这家伙简直就是个疯子,这血莲妖的剑术技巧和操作其实多对练几次就能看出其实力远不及他,甚至还有明显的破绽,可即便如此,她那不要命的打法和舍弃一切的觉悟弥补了她修为上的缺陷。
那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感受,从他被师傅带回无何境后,只要他想,就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办不到的事,所以他从不需要拼尽全力,可如今却输给了眼前的这个家伙。
不过除了师傅,眼前这个家伙竟能陪我对练这么久……
分神的功夫,剑修手中的剑被挑飞,血莲妖剑尖指向剑修语气冷淡道:“你输了。”
如果刚刚那一剑他没松手,眼前若是正常人的话,恐怕已经不能完好站在这里与他讲话。
不过幸好,她天生擅长治愈这方面的术法,与他对练即使再激烈也不会受伤或者无法治愈。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闻霄尘,你呢?”
“蓝潇儿。”血莲妖声音不那么冷淡,反而有点开心,“噗哈哈哈哈哈,不过你的声音好老哦。”
……
【你有想做的事吗,你练就一身骇人的剑术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想成为三界中最厉害的剑仙】
【我不知道,师傅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你呢】
她拼命祈求,拼命想要拥有灵识,拼命想要拥有一具可以离开这里的身体,去到那个记忆里出现过无数次她曾经悄悄窥探过的世界一角,一个小小的村落。
【我想修炼出一副可以离开这里的身体】
她的灵体虽可以化形,但并不是真正的实体,只是依托闻霄尘当初的血液当做载体,才有了如今的这副身体。
【呐呐,你给我讲讲外面的世界吧】
【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好讲的】
【是你每天只知道练剑啦!】
【它可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知道了(蓝潇儿满不在意的翻了个白眼),快开始吧】
剑修讲的故事很寻常,甚至有些无聊,可眼前和自己对练时懒散的血莲妖,却每次在听他讲外面的故事时都听得心满意足,每次看到那双盈盈一水间的眼睛,好似那些事也有趣起来。
不讲故事就不陪他练剑,有时还会耍无赖缠着闻霄尘要他再讲一个。
故事重复了一年又一年,闻霄尘重复着甚至连吃饭睡觉这种小事都悉数罗列出来,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可讲时,对方总是满眼期待从未有一丝厌倦。
直到日子持续到那一天,闻霄尘再来到那片雪地中想找那个每次都敌不过的血莲妖练剑时,对方却不见了,地上只遗留着一个小小的坑,证明着这里曾经存在过一株雪莲。
【救命啊!救命啊!】
【闻霄尘你个没用的家伙现在在哪?再不来就等着给本姑娘收尸吧!】
万米高空中,蓝潇儿的本体血莲被一只雪鹰衔走。
【呜呜呜,本姑娘要成为这家伙的口中亡魂了吗?】
【补药哇!】
她还没离开这里去亲眼看看那处地方……
不……她不要被留在这里……
蓝潇儿剧烈扭动挣扎着,身体里有一股灵力涌出像有了变化,慢慢变重,变大,雪鹰最后支撑不住最后无奈松开口里的美餐。
不知道过了多久,蓝潇儿踉跄跌落在雪堆里,茫然低头看着陌生的手脚。
是…...是神明大人显灵了吗?蓝潇儿不顾被雪鹰抓伤残痕流血的身体,踉踉跄跄的向记忆里的那片土地奔去。
赤足陷在雪里,双脚和脸颊被冻的通红,内心却热血翻涌,满怀激动欣喜,心脏剧烈跳动着。
被山下飘来的炊烟味指引着,蓝潇儿来到了记忆中的那片土地。
“太好了。”
蓝潇儿突然捂住嘴巴,像还不熟悉自己的声音,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到,发间未化的雪粒簌簌落下,空气中凝出一颗颗小冰晶。
这里叫栖云镇,家家户户的檐角都挂着妖灵编的晴风铃。
看着自己身上不着片缕,受伤的痕迹早已修复没了踪迹,蓝潇儿从染坊顺来半匹湖蓝色的绸缎裹在身上在坊中乱转,像只偷穿袈裟迷路的小雪貂,赤足上还粘着雪山带来的碎冰碴,每走一步就在青石板上烙出朵小冰花。
卖胭脂的妇人拽住她乱飘的衣角:“谁家小娘子跑丢了?这衣裳怎么看着...…”
蓝潇儿突然把脸埋进妇人带着温香的手里蹭蹭,抬头时发间融化的雪水正巧滴进衣领里,满眼无辜可怜。
谁家可怜的孩子……
胭脂女将蓝潇儿按在绣凳上帮她梳头化妆,蓝潇儿看着铜镜中和自己一模一样偷布匹的小人咯咯笑着,镜中还有一只雪白的狐尾轻轻摇晃着。
离开胭脂铺后,卖花女被眼前十五六岁清秀灵动的少女移不开眼,悄声跟上去最后鼓起勇气在少女发间别上一株重瓣粉嫩的牡丹,胭脂的红和牡丹的粉的点缀让这一抹清纯灵动多了一丝摄人心魄的明媚。
“这……这朵花很适合你……”
蓝潇儿眼角弯弯清透明亮,鼻尖萦绕着牡丹淡淡清幽的香味,唇角如花瓣般舒展开,抬手将一朵不会融化的冰晶花环戴在卖花女头上。
“谢谢你,我很喜欢你的花,也很喜欢你。”
卖花女脸上的雀斑蒙上一绯红,整个人带着暖暖的笑意。
暮色笼罩,蓝潇儿眼睛却盯着远处晃动的灯笼光,听剑修说人间有会发甜的雪,裹着山楂果的那种,蓝潇儿咽着口水停在糖画摊子前,鼻尖几乎贴上晶亮的糖霜。
小血莲妖从袖口滑出三枚冰晶冒充的银钱,手指着摊上的糖人,“我想要这个...…”
糖人摊的老爷爷笑眯眯的看了看小血莲妖手里假冒的银币没说什么,倒是问了句小血莲妖想要哪种,小血莲妖兴奋指着,可还没拿到糖人就被身后突然奔跑嬉笑的孩童撞到,转身时撞翻整架糖画,慌乱中蓝潇儿也不忘抓起半片黏糊糊的糖画翅膀塞进嘴里,睁大圆溜溜的眼睛。
冰蓝色灵力不受控制地炸开,把整个摊子冻成剔透的糖雕,蓝潇儿意犹未满的从发间拔下一根银钗,放到糖画铺子上。
这个是闻霄尘给她的,说是无何境的女弟子们都有很多这种首饰,隔山差五就能收到几支,在人界可以拿来换吃的。
“对……对不起……嗝……”一朵小冰花粘在摊主老爷爷白花花的胡子上,蓝潇儿转身就跑的时候还不忘再拿一串糖葫芦,摊主握着银钗,花白的胡子随着笑容上下耸动,远远看着那个同手同脚奔跑的小血莲妖,怀里还紧紧抱着那半片糖翅膀。
蓝潇儿蹲在结冰的河面上,用指尖偷偷戳着渔夫的冻鱼,被桥洞飘来的酒香勾着走到桥下,踮脚偷看醉汉手中的酒葫芦。
醉汉喝的脸面红耳赤,坦露着腹乳,像发现了她低吼着声音怒斥准备向这边走来,“哪儿里来的女娃娃,这么晚了不回家一个人在这里乱晃什么!”
蓝潇儿被吼声吓到已经忘记酒的事,掀起裙摆就往回跑,少女带着哭腔的喊声空气中惊起一片霜花“呜哇哇啊——闻霄尘——!!!这个大叔好凶啊——”
转眼间小血莲妖又躲在茶馆外听说书先生讲故事,突然听到"雪莲"二字,耳朵唰地竖起来贴到窗棂上,被说书人夸张离谱的故事惊得连连跺脚,“不对不对!”
小血莲妖翻窗时被自己的裙摆绊倒,骨碌碌滚到堂前,地面上结出几朵小冰莲。
“书……书里的雪莲精……”
全场寂静众人齐刷刷的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蓝潇儿,随后缩成一团快速从门槛逃了出去。
奔跑时完全没注意自己胸前的绸缎早已散开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脸上的妆容有些花了,头发散开加上逃跑时一身狼狈,此刻竟有些凌乱的美,路过的书生们红着脸用扇子挡住视线。
折腾下来,蓝潇儿肚子早就咕咕叫着,站在包子铺前嗅着白气发呆时,突然手里被塞了个热腾腾的豆沙包。
摊主大娘用粗布围裙擦手,“小闺女饿坏了吧?慢点吃,不够大娘再给你拿一个。”
第二次路过卖糖人老爷爷的摊时,老伯笑呵呵招呼蓝潇儿过来,递来一只凤凰形状的糖画,“这个呀,叫凤凰展翅。”
巷口总是有个晒太阳的瞎眼婆婆,枯枝般的手抚过她发间未化的雪,“是雪山来的小精怪吧?”
粗粝的手往她掌心放了两颗有点捂化的糖渍话梅,“人间啊,就是用来迷路的……不该来的……”
晚上时蓝潇儿就化成一株小小的血莲花蜷在婆婆的藤筐里睡着,周身渐渐开出透明的冰莲花。
清晨被芝麻糊的香气勾醒,小血莲妖鼻尖沾着筐底的干草屑就往外爬,卖早点的阿姊“哎哟”一声,抄起木勺往她手里塞了碗温热的杏仁茶,“慢些喝,当心烫着舌头尖儿。”
下雨时被绣坊姑娘们拉进屋檐,这个给擦湿漉的头发,那个教玩翻花绳,彩线缠满十指,像一条条丝线,将这只体验人间的小血莲妖自甘沉沦地将自己和这里的人一个个连接在一起,一年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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