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裴抱着手机辗转反侧,终于在快昏睡过去的时候,手机屏幕猝不及防地再次亮起,是秦朗的回复。
只有极其简短的两个字:同乐。
一如既往的简洁,甚至带着点敷衍的意味。
时裴自嘲地笑了笑,果然……他在的那个世界里,此刻大概正觥筹交错。
这声祝福,或许也只是他百忙之中的顺手为之。
“时小裴啊,你要明白自己的位置,别奢望那么多。”
时裴自言自语,熄了屏幕,将手机塞回枕头底下,准备在渐歇的鞭炮声中入睡。
老人们常说瑞雪丰年,时裴望着窗外不知何时纷飞的白雪,心中默默许愿,今年一定是个好的年景。
山村重归寂静,只有寒风偶尔掠过屋檐,发出呜呜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时裴意识朦胧,即将沉入梦乡之际,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克制却清晰可闻的汽车引擎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时裴的心猛地一跳,瞬间清醒。
她屏住呼吸,侧耳细听,不是村里那些老旧摩托或拖拉机的噪音,是那种低沉有力的发动机轰鸣。
一个荒谬又带着强烈期盼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她的脑海。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炕上爬起来,胡乱套上羽绒服,连鞋都来不及穿好,趿拉着就冲出了房门。
院子里,父母房间的灯也亮了,传来时父警惕的询问:“谁啊?”
时裴却置若罔闻,一颗心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她快跑着去拉开吱呀作响的院门,满怀期待。
门外,风雪不知何时大了起来。
一片混沌的白色中,一辆黑色越野车如同蛰伏的巨兽,静静地停在那里。车灯未熄,两道雪亮的光柱刺破黑暗,映照着漫天飞舞的雪花。
听见院门声响,车门打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高大挺拔身影跨了出来。
秦朗的大衣上落满了雪,肩头、发梢都染着白霜。
他踏着厚厚的积雪,一步一步,稳稳地朝院门走来。昏黄的门灯光线落在他脸上,照亮了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他那双望穿众生的眼眸此刻正穿透风雪,沉沉地锁在时裴难以置信的脸上。
他……他竟然来了?!在除夕夜?!在她说要初三回去之后?!
时裴呆呆地站在门槛内,刺骨的寒风灌进领口也浑然不觉,只是傻傻地看着他越走越近。
这一生,还不曾有过谁栉风沐雨只为她而来。可秦朗偏偏是最不可能为她做这件事的人。
鼻尖瞬间涌上难以抑制的酸胀,眼眶发热。
秦朗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身上带着室外的凛冽寒气,混合着熟悉的清冽的木质香。他低头看着
她,目光在她连鞋都没穿好的脚上扫过,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秦……”时裴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只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千言万语哽在心头,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浓重鼻音、委屈又惊喜的轻唤:“……你怎么来了?”
秦朗没有立刻回答。他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似乎想拂去她发梢沾染的雪花,指尖却在即将触碰时微微停顿。最终,那只染着寒气的大手,只是轻轻落在了她的头顶,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安抚,揉了揉她凌乱的发丝。
他的声音比这冬夜的风雪更低沉,却带着一种能穿透一切喧嚣的穿透力,清晰地落在她耳边:“电话里没说完。秦家那边……”
意识到身后站了人,他略有停顿,深邃的目光越过她的头顶,望向闻声披衣出来的时父时母。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让时父时母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脸上写满了惊疑和敬畏。
两位年过五十的人,被一位后辈,很夸张地压制了。
秦朗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眼前冻得微微发抖、眼中却燃着灼热星光的小姑娘。
他微微俯身,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低沉而清晰地补完了未尽的半句:“……秦家太吵了。不如来看看你。”
风雪在两人之间呼啸,院门口昏黄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叠。时裴仰着头,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他漂亮的眼角眉梢落满霜雪,听着他的声音,时裴只觉得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不如来看看你。
他那句轻描淡写的言语,此刻似乎重逾千斤。
时裴从未想到,在这样阖家团圆的夜晚,会有人踏雪寻风,只为她一人而来。
这份突如其来的、近乎蛮横的“看看”,像一颗滚烫的炭火,瞬间烙在了时裴的心尖上,烫得她灵魂都在震颤。
羁绊的绳索,在这一刻无声地勒紧,深入骨血。
只这一个瞬间,足够时裴心动一遍又一遍。
秦朗一声低沉的轻咳,将时裴拽回现实。
他向前迈了两步,动作从容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向呆立在堂屋门口的时父时母伸出了手,“您好,我姓秦,是……” 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疏离的礼貌。
话音未落,眼角余光看到身旁时裴正疯狂地向他传递着求救信号,她的小脸皱成一团,挤眉弄眼,就差直接上手捂他的嘴了。
秦朗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微光,随即流畅地接了下去:“我是……时裴的老板”。
“老板”二字落地,如同解除了某种无形的咒语。时父紧绷的肩膀明显一松,时母脸上惊惧的皱纹瞬间被一种近乎讨好的笑容取代,时裴也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老板!贵客!贵客临门啊!快!快请屋里坐!外面冷死了!” 时母慌忙侧身让开,热情得有些手足无措。
堂屋的灯光昏黄,只有一张旧木桌,几把磨得油亮的竹椅。秦朗被让到主位坐下,身下那把年代久远的木制椅子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时母手忙脚乱地捧来一个印着大红牡丹的搪瓷茶缸,缸口边缘还磕掉了一块瓷,里面是浑浊的热茶。
“秦老板,喝口热茶暖暖身子!乡下地方,没什么好招待的,您别嫌弃……” 时母局促地搓着手。
秦朗的目光落在那个与他格格不入的搪瓷缸上,修长的手指在身侧微微蜷了一下,并未立刻去接。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份瞬间的停顿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僵硬,却清晰地落入了紧盯着他的时裴眼中。
时裴的心猛地一沉,她再也忍不住,一把将秦朗拉到角落,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和不安:“对…对不起!我家……我家就这条件。你……你肯定住不惯的,开车三十多公里外有家连锁酒店……虽然比不上你平时住的,但……但总比这里强……”
秦朗的目光却越过她的头顶,再次投向堂屋里时父时母。时父搓着手,脸上是庄稼汉面对贵人特有的局促笑容;时母则眼巴巴地望着这边,生怕怠慢了女儿的老板。
秦朗深邃的眼眸里情绪难辨,沉默了几秒。就在时裴以为他会顺水推舟离开时,他却收回目光,看向她,薄唇轻启,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笃定:“伯母盛情难却,我今晚就在这里叨扰一晚,明早再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