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市盘根错节的富豪圈层里,秦家素以家风严谨著称。年轻一代的纨绔子弟中,秦朗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从不沾惹那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儿,这在圈内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当然,此刻的时裴,对秦朗的这点“清誉”还一无所知。
时裴拖着疲惫的身体,挤了两趟人潮汹涌的地铁才刚到宿舍,就接到了王晖的电话。
电话里他公式化的声音直接安排了时裴今晚十点陪秦朗吃饭,甚至没问过她的时间安排。
“今晚?十点?”时裴下意识地想到宿舍楼那扇冰冷的铁门和严厉的宿管阿姨。
“司机十点整会到校门口接你。”王晖的语气不容置疑,“学校那边,秦总已经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
这位手眼通天的秦总,连舞蹈学院的门禁也能打通?
时裴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但想到那已经揣进口袋的十五万八千块,她只能低声应下:“……知道了。”收了钱,就得守信用。
晚上十点整,手机准时响起。时裴在校门口众人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中,找到了那辆静默蛰伏的黑色汽车。
十九岁的时裴对车标和车牌的价值毫无概念。她甚至没太在意后座上那个精致礼盒里躺着的那条裙子,是什么奢侈品牌,又价值几何。
她只是像个提线木偶般,按照司机的指示,下车后换上了那条秦朗“送”的裙子,然后被引进了餐厅。
餐厅空无一人,金碧辉煌得如同宫殿,水晶吊灯折射出冰冷的光。只有秦朗一个人坐在临窗的位置,身姿挺拔,在巨大的落地窗映衬下,像一幅孤高的剪影。
那条玫瑰金色的缎面吊带裙,光泽流动,却与时裴清瘦单薄的身材格格不入。她走进来,局促得像个误入成人世界的孩子。
秦朗闻声抬眼,目光在她身上只停留了淡漠的一瞥,便重新落回自己的餐盘,继续气定神闲地用餐。
“协议还没签?”秦朗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秦总,”时裴鼓起勇气抬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想您可能误会了……”
“误会什么?”秦朗的目光直直刺过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翻涌着时裴根本无法解读的暗流,“难道你不缺钱?”
时裴猛地咬住下唇,齿间尝到一丝铁锈味。桌下的双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先是摇头,又慌乱地点头,最终羞愧地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埋进那昂贵但不属于她的缎面里。
秦朗坐在对面,明明是平视的角度,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他再次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一个月五十万。给你一套房子,你住着。我不会常去。有需要的时候,陪我吃吃饭。”他轻描淡写地说着,那些足以压垮时裴的条件,于他而言,仿佛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小事。
他语气地平常,使时裴的纠结显得愈发可笑,一种对命运的无力感将她紧紧攫住。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时裴想起了下学期的学费,想起了弟弟高中日益增加的开销……
“只是……吃饭?”她几乎是用尽力气才挤出这几个字,声音细若蚊蝇。
“否则呢?”秦朗唇角勾起一丝近乎嘲弄的弧度,“我对发育不良的中学生没兴趣。”
时裴的脸瞬间爆红,火烧火燎,头垂得更低,再也不敢抬起。
秦朗好整以暇地靠回椅背,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了擦手,动作优雅却带着冰冷的审视。
“你弟弟,以后读高中也要用钱的。”他精准地抛出了最后一根稻草,语气笃定得像在陈述一个早已了然的事实,“这是一笔很划算的生意,对吧?”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早已穿透她单薄的躯壳。这一刻,时裴对秦朗的恐惧,终于有了清晰的形状。
秦朗不是一个喜欢强求的人。或许,他这辈子也从未需要去“求”什么。
但此刻,看着眼前这个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的小姑娘,他破天荒地多给了一丝耐心。
“小姑娘,”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压,目光沉沉锁住她,“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觉得价格不合适,我们下次再谈。”
说着,秦朗推出一张信用卡副卡:“额度一个月二十万,换你下周陪我吃一顿晚饭”。
十九岁的时裴,在那个金碧辉煌的牢笼里,大脑一片混乱。
-
时裴揣着那张信用卡副卡回到宿舍的当晚,彻夜难眠。
闭上眼,秦朗的脸就倒映在脑海里;睁开眼,他的脸又好像挂在天花板上。
以至于芭蕾舞剧排练时,时裴一个分心,扭伤了脚踝摔在了地上。
排练散场,时裴坐在后台解开足尖鞋的绑带,果然,脚踝已经肿起来了。
“嘶……”时裴试着站起来,刚挪动了两步路,脚踝伤处痛出她一身冷汗。
她挪到后台通道后再也走不动路,只能蜷在后台通道接弟弟打来的电话:“学费我会想办法……别告诉爸妈……”
转角突然传来打火机“咔嗒”声,时裴闻声抬头,对上了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眸。
秦朗斜倚在消防栓旁,西装裤腿沾着后台的墙灰,目光扫过她红肿的脚踝:“再走几步,这伤能陪你过年。”
时裴执拗地扶着墙起身,扒着墙慢慢挪,试图给秦朗留下一个倔强的背影。
秦朗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手指间砂轮划下,火苗窜出,再被他盖灭。周而复始,直到她踉跄一下跌在楼梯口。
秦朗跨了一步,稳稳在她摔倒前接住了她。
“秦总好。”
秦朗把她放下来,拿出手机:“我没有你这么蠢的员工。叫我秦朗。卡号。”
“什么?”
“银行卡号报给我。”
他的眼神凶狠的像是能吃人,时裴不敢再接话,只能低声背出一串数字。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转账进程完成,瞥了小姑娘一眼,没好气地开口:“给你两个选择。”
“什么?”
“现在跟我去医院,或者……”他俯身,呼吸里带着苦艾酒的气息,和他身上凛冽的木质香混合,“我扛你过去。”
时裴不敢想被他扛着穿过舞蹈学院的场面,小脑袋上下啄米式点头,跟着他亦步亦趋地出了排练厅。
他的车竟然开进了校园,就嚣张地停在排练厅的大门口。
车辆驶过繁华的街道,深秋的京市是大片的金黄,秦朗转过头看着时裴:“我再问最后一遍,价格想好了吗?”
秦朗就那样盯着时裴,等待着。那眼神笃定得仿佛早已预见了她的答案,如同猎人看着陷阱中徒劳挣扎的猎物。
许久,时裴终于极其缓慢、极其沉重地点了点头。
秦朗结果副驾驶秘书递过来的文件袋,扔回给她。
她慌乱地在随身的小包里摸索,想找出那根印着卡通小熊的廉价圆珠笔。
秦朗看着她笨拙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什么。
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支沉甸甸的金色签字笔,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手腕,将笔放进了她的掌心。
笔身冰凉,握在手里,重得几乎让时裴手腕发颤。
她颤抖着手,在那份决定命运的协议上,一笔一划无比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车辆在一个红灯前刹停,她名字最后一画被划出长且曲折的一道。
就像秦朗与时裴即将纠缠的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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