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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

当夜,云窝村的流水席从祠堂摆到晒谷场,老村长捧出埋了十年的女儿红,酒坛泥封剥落时,几个后生正围着沈律学使朴刀。

“尝尝。”江疏月把粗瓷碗推到他面前,里面浮着三颗浑/圆的醪糟蛋,“王婶给的,说能补血。”

沈律也不客气,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甜香里漾着桂花蜜的味道。

场中央,栓子他娘领着妇人们跳起了丰收舞,褪色的红绸带在山风里翻飞,像无数燃烧的火苗。

沈律今晚喝得有点多,散席的时候脚步不稳,江疏月只得搀扶着他,朝木屋走去。

进到屋里,他突然酒醒了,甩开她的手,自己走进房间换衣。

江疏月:“?”

生气了?

这么喜庆的一个晚上,都统大人到底在生哪门子气呀。

江疏月正在思索的功夫,他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玄色的直裰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如松,只是那惯常沉静的眉宇间,此刻凝着一层薄霜。

如此清醒的样子,根本看不出醉酒啊,难道方才是装的?

这小子太多鬼心思了,看不透的时候,江疏月一般都采用一个方法,那就是先逃开再说。

“去哪儿?”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江疏月有点心虚,不敢回头,只道:“你喝醉了,我去给你端些醒酒汤来。”

话还未说完,手却被他拽住,拖入房中,抵在门背。

屋内已点起了烛火,暖黄的光晕洒满屋里的每个角落。

“你要干什么?”江疏月有点被吓到,“你可别放肆。”

“放肆又如何?”明明方才见他并无醉意,但是如今见他看自己的眼神,迷迷蒙蒙 的,又觉得他真的醉了。

“你醉了。”江疏月想推开他。

他不动,只是看着她胸前悬挂的玉坠:“说,这个玉坠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她有点回不过神来。

她指了指他,再指了指自己:“沈都统认为,我们应该是什么关系呢?有必要每件事情都让沈都统知道吗?”

沈律低笑一声,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丝危险的凉意。

他抬手,修长的手指带着薄茧,轻轻指过她的脸颊,动作看似温柔,力道却不容抗拒地迫使她抬起脸,迎上他的目光。

江疏月想躲开他的手,却被他的另一只手臂揽住了腰,猛地带进了怀里。

两人身体紧密相贴,她能清晰地感受到

他胸膛下有力的心跳,以及那压抑着怒意。

沈律的眸色更深,俯首靠近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磁性。

“因为我是你夫君。”

“夫君”二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主权般的意味。

天,这一切不都是为了逃避追兵的逢场作戏吗,他反倒当真了。

“不是,我没有说过.....”

话音未落,他的吻已经不容抗拒地落下。

这是一个带着明确惩戒意味的,强势而霸道的吻。

江疏月愣住了。

但很快,她便清醒过来。想了没想,一个巴掌直接招呼到他脸上。

趁他愣神的功夫,她逃脱了他的钳制。

“江疏月。”他气道,“你到底还有什么瞒我的,一并告诉我,好让我有个准备,免得到时候我想救你,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江疏月:“.....”

没想到他竟怀了这样的心思。

江疏月的眼珠子乱转,她不确定还有什么瞒他的。

沈律眼睛都睁大了:“你真的还有什么瞒着我?”

“没有,没有。”江疏月赶忙摆手。

由于村民的热情挽留,二人又在云窝村多住了两天。

两天里,沈律与茶民们切磋点茶之法,江疏月则教孩童们结绳记数的法子。

偶尔回头一瞥,见她发间的银钗不知何时入乡随了俗,换成了柳枝,随着讲解的动作轻晃。

离开那天清晨,山中的薄雾还未散尽,云窝村的全部村民都站在老槐树下,给他们送行。

沈律的铠甲补好了,江疏月腰间也多出个绣着并蒂莲的干粮袋,里面装着鼓鼓的,都是山货。

他们自然少不了叮嘱一番,要他们注意陌生人,防止胡人再来偷袭。如果再来偷袭也不怕,尽管用他的法子就好。

“哥哥姐姐你们什么时候再来我们村子......”栓子追着马车跑了半里地,怀里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小羊羔,正是江疏月给接生的。

官道转弯处,江律突然停了马车,摘了江疏月发间的柳枝,换成他新雕的木簪。

簪头是朵将开未开的茶花,花蕊处嵌着粒从西夏某个将领兵刃上抠下来的红宝石。

“可要保管好了,别给丢失了。”沈律笑意吟吟道。

望着自己的杰作戴上心爱/女子的发间,沈律心花怒放。

他们的运气还不算太坏。

自云窝村出来之后,他们隐藏了约十天行踪,确定后面没有尾巴跟着,这才放心的走回官道。

又奔波几日,离京城也越来越近了,中途还收到丁香发向漕运的暗号。

通过遍布天下的漕运,江疏月很快与丁香取得了联系。

最后,四人汇合,一起返京。

完成使命,取到了装有证据的铁匣,大家都觉得十分开心。而且,离京城越来越近了,追兵也不会追这么远,于是,他们雇了大船,一起返京。

除了他们四人,林副将还带来了羽林卫,护他们周全。

中途,他们到岸上给船进行了补给,江疏月与沈律还一起逛街,感情今非昔比。

平江城,平江。

西门大街,落花沾满了青石板。

沈律在一家不起眼的银铺前驻足。

橱窗里躺着一支素银簪,簪头是半开的茶花,花蕊处嵌着颗青金石,像极了江疏月煮茶时低垂的眉眼。

“这位爷好眼力。”掌柜笑着捧出锦盒,“这簪子可是照着前朝陆羽茶经里的《山茶点雪图》,打制的,全平江独一支。”

江疏月正伸手去摸发间松动的鎏金银杏步摇,闻言指尖一顿。

她没看见,沈律眼底闪过的笑意。

那图正是他亲手临摹了送给银匠的。

“娘子,我为你簪发。”

经历了这么多事,大家的心意都彼此明白。但是,在人前,江疏月碍于面子,还是不准他这样叫,唯有在无人处,他爱怎么叫,就随他去了。

银铺角落的铜镜蒙着层薄灰。

“别动。”沈律摘了她旧簪,青丝如瀑垂少的刹那,街上的叫卖声,马蹄声都远了,只剩发间残留的伽南香萦绕在两人之间。

他执簪的手很稳,却在触及她鬓角时微微发颤。

簪尖穿过发髻的触感,让他想起第一次为她挡箭时,箭矢擦过肋骨的战栗。

一样震荡心魂。

他忽然有一种迫切的期望,哪怕就是这样,天天为她簪发,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歪了。”

见他许久没有动作,她故意出声道。

“哪有?”

铜镜里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他看见自己耳根通红,而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像栖息的蝶。

“这茶花,还真别致。”江疏月笑盈盈地看着铜镜的自己,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这支簪子。

然后,她摸/到了簪子上的茶花,仔细看去,竟看到花萼处,竟刻着两个小小的字“疏月”。

“夫君,你低一下头,我有话对你说。”

他刚低下头,却见江疏月突然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她发间簪子上的茶花擦过他下颌,青金石在阳光中泛着幽蓝的光,像雨后的远山,也像她此刻湿/润的眼睛。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她全知道。

正如他的心意,她亦全部明了。

她起身要躲,他猛地拉住她:“撩/拨完了,就这样?”

“那你还要怎样?”她的脸红扑扑的。

沈律认真道:“阿月,待返京后,我会让媒人第一时间向你家提亲,我说的是真的,你一定要答应嫁给我。”

他紧张地看着她,等待她的答案。

江疏月笑了,这呼之欲出的答案,还要她再说一遍么?

“好,我答应你,我等你上门提亲,做你的娘子。”

他笑了,眼角竟有隐约的泪光。

他捧起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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