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听到陆旻这么问,宁予安脸上虽维持着淡定,手心却在不经意间沁出冷汗涔涔。
陆旻有所感知似的,也恰好转头注视她,温柔磁性的嗓音给人很强的压迫感,“怎么了?”
宁予安对他勉强笑了笑,“没事,倒是不知道大将军也好奇这个问题。”
陆旻亦是唇角勾起淡笑,眼眸深如寒潭,未带一丝温度。
老头瞧见陆旻温和皮囊下的眼神变化,也难免发怵,暗暗在心底思忖自己是否真的算错了姻缘。
他干笑两声突然不知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
宁予安见这小老头原来也会害怕,顿觉有趣,断章取义催促道:“对的,老父赶紧说说,我身旁这位…嗯,这位品貌非凡的公子,他可有帝王之相?”
这次轮到老头冒冷汗了,他有些结巴道:“这…这位公子,一看就天命不凡,贵不可言,岂是我这凡夫俗子能窥探命格的。”
宁予安听了微微蹙眉,她怎么觉得,这老头不是看不出,而是看出了不敢说,因何不敢?
凝思之际,忽觉一物件晃眼,她掀眸看去,见陆旻从腰间取出一价值不菲兰花纹玉佩。
陆旻并没有深究,似乎对刚才的问题已经不感兴趣,只淡声道:“我适才发现,身上并未带银钱,不知可否先以这玉佩相抵。”
老头面露慌乱,“不用不用,这面具不值钱,送给公子便好。”
陆旻却道:“这不妥,我没有欠人人情的习惯。”
宁予安在一旁有些纠结,这玉佩他自幼就戴在身上,几乎从不离身,应当是十分贵重之物。
怎会愿意来换一个丑陋的木面具?
这木面具是她提议要买的,此情此景她要是再意识不到问题所在,那她的脑袋实属过于不灵光了。
思及此,她插话道,“还是我来付吧。”
“哦?”陆旻意味深长笑了笑,“你身上的钱方才已经都用来购置衣物了,现在又要以何物来付这面具的钱呢?”
宁予安摸了摸空荡荡的钱袋赧然一笑,多少有些逞口舌之快了……不过这倒不是因为她买的衣服太贵,而是她原本也没带多少钱。
她想了想,还是把凌云剑取了下来递出去,“那就先以宝剑相抵吧。”
老头觉得这辈子算是值了,短短一柱香功夫,先后见到两件绝世珍宝。
他的确是想坑蒙拐骗赚点小钱,但也不敢赚得过于离谱,毕竟,一口吃太多,是会被噎死的。
“这宝剑也是太贵重了,老朽不敢收,”老头晃了晃手拒绝,目光一挑看向她悬挂在后腰的锦囊,眯眼道:“姑娘那锦囊里,似乎也装着物件?”
宁予安手摸上锦囊,脸色变幻,拒绝的话差点脱口而出之际,陆旻的掌心却也覆在了她正抚摸锦囊的手背。
他好似随意问道:“里边是不是还装着一把年代久远的匕首?”
一股凉意漫上心头,宁予安抬眸对上他此刻深不可测的眼睛。
她就知道,陆羡之对她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可能安好心,屡次三番与她亲密接触,都是为了探查她身上都藏了哪些物件。
毒药那些不在意,偏偏特意提起这把匕首,想必他对这匕首的来历,已然心知肚明。
见二人眼神交锋,老头蹲下身默默收拾起了东西,只想赶紧收摊走人。至于面具的钱,他不要总行了吧。
……
“老父别急着收拾东西离开,我还没付钱呢。”
不知过了多久,老头闻声抬头,只见摊前不知何时只剩下宁予安一个人,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他视线往四周巡逻一圈,确定那人不在之后,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宁予安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也蹲下身去与他说话,“你,为何会怕他,你可知他是何人?”
老头摇头叹气,“方才那位,是战神大将军。”
宁予安点点头,“对,那是陆旻,陆羡之。”
见眼前年轻人神色认真,老头低眉深思好一会儿,还是决定透露一二,语重心长道:“姑娘,这位战神将军,以后能否继续做百姓心中守护天下安宁的战神将军,还是成为可让生灵涂炭的修罗,还须看你啊。”
宁予安不解,“我知道,他这人,内心的确不似表面和善,可也,应该不会严重到老父口中所言。”
“而且,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老父适才避而不答的问题,答案究竟是什么?”
听出了宁予安话语中的紧张,老头仰头瞧了瞧雨后晴朗的天空,再是一叹,“天机不可泄露。”他将收拾好的货箱搬上车,别有深意补充道:“但为了让姑娘安心,老朽可告知姑娘的是,不久的将来,会出现千百年来第一位女帝。”
言毕,也不想再给宁予安追问的机会,留下一句“后会有期”,便驾着驴车悠然离去。
……
宁予安拿着一简陋的木面具穿梭在人群中,心不在焉。
不得不说,这种混迹江湖的老道还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一通说辞把她唬弄得将信将疑。而她会为一个小老头的话杞人忧天,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最近被陆羡之折磨得神智错乱……
走着走着撞上一堵人墙,高雅好闻的淡香传入鼻息,很是熟悉,那人身上特有的味道。
宁予安敛起情绪抬头望着他,手缓缓举起面具憨笑道:“那老父硬是不愿收钱,要将面具赠予你我,盛情难却,实在不好拒绝……”
她那锦囊中放有三种药粉两把匕首,皆有些年头。陆旻问她索要的时候,也没说年代久远的匕首是有多年代久远,她遂而忍痛割爱,将小时候爹爹亲手给她做的防身匕首递了出去。
算起来,也十几年了。
陆旻唇角笑意柔和,浅应了她一声表示理解,接过面具并往她的手心塞了一大袋银钱。
宁予安感受着手里的重量,瞪大眼睛问道:“你是去哪个当铺,区区一把旧匕首,怎能换这么多钱?”
这时陆旻身后冒出来的声音险些将她吓一跳,“自然是我秦氏当铺了。”
秦渊一袭黑衣,马尾高束,手中把玩着她给陆旻的匕首,笑嘻嘻道。
宁予安本就僵硬的笑容慢慢消失得一干二净,果然撕破脸后演都不演了,直接将人找来当面对质。
陆旻看着她细微的神情变化,目光微凝,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叹,“你是喜欢昨夜那种方式,还是现在这样?”
这不就相当于在问她,是要严刑拷打之后再招供,还是识时务直接招,能少受皮肉之苦。可是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经过昨夜那盘将她逼入绝境的棋局,她已经不对他抱任何幻想,所以他现在说任何话,做任何事,她都能心平气和面对。
良久,她笑道:“嗯,现在这样就挺好,大将军要问什么就问吧,我都招供。”
陆旻心脏仿佛被她云淡风轻的话揪住,她说“招供”这个词,意思是他在拿她当犯人看待,而他心中并非如此作想。
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宁予安倒是不明白了,逆着他的意不对,顺着他的意还是不对。
她避开他的目光,转而看向正单手托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打量着她与陆旻的秦渊,“秦小公子,你想说什么就赶紧说,别在这犹犹豫豫的,是个君子的话,就不要总是想一些歪门邪道耍心机坑害好人。”
秦渊被说得懵圈,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他怎么觉得宁予安这咄咄逼人的话听着更像是在指桑骂槐……
当然,实际骂的是谁,他就不去多想了。
秦渊也避开宁予安的视线,乖巧看向陆旻征询意见。
陆旻听罢宁予安这一番话后,竟是笑了,一以贯之的淡笑,那浅薄的笑意让秦渊脊背发凉,腹诽宁予安当真有本事,能让大将军不悦。
“我不是君子。”陆旻说道,短短五个字说得坦坦荡荡,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宁予安知道,他又是在以看似温和的方式威胁她。她默了默,最终还是主动取下腰间锦囊,将曾祖父传下来的匕首取了出来。
匕首在早春阳光的照耀下,光影掠过,锋芒似雪,锐气逼人,鎏金纹路的刀柄上清晰刻着一个“秦”字。
秦渊神情波动,得陆旻准许后从宁予安手中接过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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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擎昨夜宿醉至天明,破晓时分收到太子殿下紧急传令后,随即立马放下酒盏带着亲兵马不停蹄赶至蓝田县,一路狂奔,整个人在路途中逐渐清醒。
覃尧只比他早到一步,两人正好在县衙门口打了个照面。
“覃曹掾可知究竟是出了何事,殿下才会在上元夜紧急传书至你我二人赶来蓝田,是否与殿下正在查的沈钰贪污赈灾银一案有关。”
覃尧也不清楚状况,但直觉告诉他不是。
而二人在面见沈睿之前,在外边从修茂口中得知的缘由是,大将军昨夜坠崖,现今生死未明。
连擎覃尧表情皆变,大将军坠崖固然是足以让朝野皆惊的大事,可也不至于让太子殿下忧心至此。
毕竟他们现在见到的沈睿,脸色说是差到极点也不为过,双手抵着额头,注视桌上地形图的眼眸中有明显的血丝浮现,是一夜未眠的模样。
连擎尚且锁着眉愣神,覃尧率先拱手行礼,“殿下。”
沈睿抬眸看向二人,刚要说话便见连擎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单膝跪在地,咬了咬牙直言劝谏道:“其实殿下实在无须为大将军的生死这般耗费心神,臣有些逾矩的话不吐不快。”说出这句话后,他迅速垂下头不看沈睿是何态度就接着道,“陆旻年纪轻轻位比三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朝在野皆威望甚高,若说此人毫无野心,恐难以令人信服。如今陛下尚在,还能够压制一二,但若是哪天陛下仙去,以殿下之势,恐是难以与此人抗衡。”
他在说之前就做好了被拖出去杖责的准备,岂不料言毕许久都未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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