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梦字点燃全场,顷刻间,殿内变得热闹非凡,不复方才宁静。
上一个人问:“你梦见了什么?”下一个人就接话说:“难道你也梦见谢元白今天坠马之事了?”
然后三三两两一对视,俱是同款震惊加匪夷所思表情脸,再一对口供,好家伙,满殿的人都梦到了状元今天会发生何事!
紧接着还有陆老将军仔细观察提出的证据:“谢元白今晨上殿是左脚先踏进殿门,而后右脚再跨出去,其一言一行皆与梦中无二,只除了……”
说到这里来,他目光往上移,只除了他们陛下比梦中多说了那么一句不同外,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和梦中别无二致。
现在问题来了,为什么他们陛下会表现的跟梦里不一样?难道……?
众人怀疑地目光齐齐集中到老皇帝身上,看得夏震天身体一僵,隐瞒无用也没必要,他板起脸,挺直腰理直气壮道,“都看着朕干什么,只许你们做梦梦到,就不许朕也做一样的梦了。”
“臣等不敢……”这话说的,他们怎么敢的哦。朝臣们连忙低下头,先后行礼致歉。
虽说关注哪只脚先进门这一点,只有陆老将军这个奇葩去记了,但结论至少可以确定,他们就是梦到了谢元白今天会发生的事!又可说,他们提前梦到了未来。
这实乃奇事,千百年从未听闻。
殿中讨论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不多时便变成闹哄哄一片。
“梦中我亲眼所见,就那么拳头大的一个小瓜,自楼上抛来,谢元白坐在马上明明看见了,为何不躲?”某年轻官员好奇。
“……我也记得。那时人多,周围吵的很,街上天上扔的都是花和香囊,见有人朝他投瓜,他明明身体坐的稳稳当当,”一官员回忆,“我还当他要接呢,结果不是。”
花不能吃,但小南瓜拿回去,多少也能吃个半饱,粮食啊,多实在。偏谢元白这人不光不接,还直挺挺地坐马上一动不动,活像个呆瓜,最后眼睁睁看着瓜朝他飞来,在脑袋上砸个正着。
然后这人就晕过去了,啧,扫兴的嘞。
“巧了,本官那会儿也这么想,投瓜多好啊,可比扔花有用多了,或许是状元郎不爱吃南瓜吧……”
“嗨呀,你们一个个的都瞎说什么!能不能认真想想?!他那会儿就是被吓傻了,忘记躲罢了。”一官员自觉睿智,和身旁三人纠正。
起初发表疑问的官员觉得这回答有些道理,却一阵难言,“……被个南瓜吓到?”
此言一出,围成个小圈子讨论的几人纷纷沉默。
是啊,你说这谢元白什么胆子?
反正他们不能理解。
谢元白这一晕不要紧,怕是要把好意朝他投瓜的热心群众给吓够呛。
“唉,我记得他最后晕着被抬回家,以养伤为由告假了三天吧?”
“是的,你没记错。”
“那你们说,未来谢元白真能成…首辅吗?”
最后两字小声又不小声,因为大家都在问,充满了不确定性和新奇、忐忑。
……
坐在龙椅的老皇帝单手托腮,大马金刀的坐着,越听底下乱哄哄的讨论声脸越黑,手指不耐的敲打在扶手上,终于,他忍不住爆发了。
一声低喝镇压满殿人声。
“你们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朕就想知道,为什么朕会做这个梦,结果说来说去全是废话!糊弄朕呢?!”老皇帝跟吃了枪药一样,继续张嘴喷,“一群大老爷们儿上朝总跟一群羊去吃草似的,吃饱了吃一声,没吃饱还叫一声儿,都把朕给听烦了!”
一群人都做相同的一个梦啊,这难道不神异?不值得让人探究其背后的原因?
现在这说的都神马鬼!!
夏震天越听越火大,拿眼瞪他们,本来他不想发火的,皇后总劝他要平心静气,稳重大度,不要跟官员大小声儿,说很容易吓死人;这话他是听进去了,也想做到,奈何底下这群刚起步的‘草台班子们’不给他机会,天天都在让他破防发怒的路上。
底下朝臣有一个算一个,立马列队站整齐,安静如鸡。没谁敢挑战这位马背上夺江山、一统天下的铁血帝王的气性,那纯粹是在跟阎王比命长。
“季首辅、几位尚书,你们怎么看这事儿?”殿中安静下来后,夏震天眼神一扫,点起前几排的名。
“这……此事还需再看看。”季首辅迟疑又忐忑,但也不敢胡乱揣测,概因这种事太过离奇,从前谁也没遇到过,信息量实在是掌握的少。
“对,臣同意首辅大人的说法,也许……这梦就是个例,又或者咱们今后还会接着梦到其他的事也不一定呐,陛下。”方尚书是紧接着第二个开口的,他声音苍老,弯下佝偻的脊背,脸上是一如平常的温和、从容。他惯来爱在老皇帝生气的时候当个调和剂。剩下几个亦说些大差不差的话。
实在是这个问题就算皇帝问他们,他们也暂时拿不出答案啊,叫他们说什么?
殿内沉默半响,夏震天用手按压着眉心,默默将心头那股焦躁愤怒的火气按压,冷静下来,不再为难众人,神情肃穆。
“有关梦境之事,一概不许在谢元白面前提起。在弄清楚其中原因之前,没朕的命令,谁要敢说漏出去半个字,抄家!灭九族!”
“是,陛下。”一群人心中一凛,立在众臣之前的大皇子同样神情严肃,虽说抄九族这事轮不到他头上,但他也怕他老爹的暴力手段啊。回去得找他的其他三个兄弟问问,看是否都做这梦了。
“退朝!”
眼看这群人也讨论不出个原因,夏震天想起刚好病了没来上朝的太子,赶着去问他有没有做这个梦,大踏步的走了,还有谢元白……这会儿应该还在太医院,也去试探试探。
众人赶紧跪地行礼,“恭送陛下。”
直到夏震天的人影彻底消失,众人才起身,均是忍不住在心底深思,为什么他们会梦到谢元白?
是谢元白这个人特殊,还是特殊的是他们?将来会否再梦到别的人和事?是否也会成真?
这梦,又除了他们满殿君臣,还有谁能梦到?
而这边,走了的老皇帝先是去太子宫中扑了个空,听人说他去了太医院,心中萌生了个猜想,赶忙过去。到太医院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宗儿,你是不是昨晚梦到什么了?”
太医院内,谢元白躺在小榻上晕迷不醒,额头肿起个包,三两个胡子一大把的老太医正围着他施针看诊,给他包扎脑袋。
太子夏元宗本是站在一旁,一边看着太医为其处理伤势,一边在心里思索着昨晚梦到的事。乍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老爹的问询,转头刚要行礼就被夏震天摆摆手作罢。
“父子之间,讲究这些虚礼做甚。”
太子也早习以为常,淡定放下双臂,听到问题颇感意外:“难道父皇也梦见了?”
父子俩个一对视,好嘛,一切尽都明了了。
“把他给咱弄醒。”老皇帝指了指谢元白对一旁的太医下令,而后使了个眼色,太子心领神会,跟着他来到隔壁房间。
崔公公很有眼色的带人守在门口,不放任何一人进去,独留房间里的父子两个谈话。
“不止是咱,朝中大臣都梦见了。”太子早朝没去不知道,老皇帝就大致给他讲了一下早朝时的情形,说完又想起一路上见过的人,以及他问的身边的崔望秋,这些人均对梦的事一概不知,他道:“但宫里的宫人、京中的百姓似乎没做过这个梦,新入朝的和外地那些官员是否梦到了,这个暂不明确,朕已经叫人去查了。”
“然天下之广,要想准确知晓到底有多少人和咱们一样做过这梦的,怕是不好计量。”
听出他话里的少许忧烦,太子明白几分他在担心什么,安慰,“无事,父皇。此梦来的神异,或许并非是什么坏事呢?”
“不是坏事?”老皇帝和他对视上,太子正是因为今晨听说了状元郎坠马一事,发现和自己昨夜梦中的情形都对上了,这才特地赶来太医院一趟。他读书涉猎较广,像那些偏门的奇闻怪志也曾看过一些,忆起梦中所见最后一幕,他猜道:“或是天降启示,应梦贤臣而来。”
老皇帝:“?”
他对这方面向来不怎么感冒,现在怀疑儿子是不是生病发烧晕了脑袋。
他用手背探了探太子额头温度,发现温度正常,语带不解,“儿啊,梦中谢元白年纪轻轻就登内阁首辅之位,就算如你所说真是贤才,也未免太过离奇。”看梦中谢元白的样子,跟如今可区别不大,或许驻颜有道,然最多年纪不过三十左右。
老皇帝半信不信,继续说:“你想想你季先生,再看看朝中如今身居要职的列位臣公叔伯们,他们哪个不是儿女绕膝、年纪一把了。你季先生能干着呢,朕怎么可能舍得让他早早的辞官在家养老。”
季首辅:……听我说,谢谢你。
如果说梦中所见即是未来,今晨一切也都成了真,这就是证明;但那谢元白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首辅,多少叫老皇帝怀疑起了这一点判断来,怎么说呢?就是打心底里不太敢相信。
太子温和从容的表情微不可见的僵硬了一瞬,脑中浮现起的全是近些年来季首辅私下跟他念叨的身体哪儿哪儿不适、一边念叨还一边看自己,眼中多是几分莫名希翼的样子,这要是叫季先生听见父皇这话,怕是心里跟灌了一碗黄连差不多。
“父皇,世事无常,这怎说的好呢。”太子莫名尴尬,当下有些笨嘴拙舌起来,说出的话叫老皇帝立时想起另一位卧病在床休养了一月有余的老伙计,内心低叹一声,沉默不说话了,想法开始歪到另一条路上:‘难道说,老季挺不了几年就去了?而谢元白这人真有什么过人之才能,所以自己才放着其他老臣不选,选他这么个年轻人为下一任内阁首辅?’
正这么想着,父子俩皆陷入沉思的时候,就听门外传来崔公公的声音,对方先是轻敲了两下门,而后恭敬道:“陛下,太医说谢大人醒了,您可要去看看?”
“走,跟咱看看去。”老皇帝一马当先,直接推开门走出去,太子慢上一步也跟上去。
而后,刚醒的谢元白就迎来了王朝两大顶尖人物的注目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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