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凛冽的寒风从破开的穹顶灌入，吹得凌夜被遗迹碎石破铁挂烂的外套猎猎作响。他看似潇洒地走在前面，内心的小算盘则拨得噼啪作响：
C-01？没听过的型号。
不过看这做工，这材质，这出场特效……绝对是天价！
这回，是真的要发一笔横财了！
至于那个被他刻意忽略的词——“同调者”，以及这个怎么看都像个巨大麻烦的C-01背后，可能牵扯到何等恐怖的漩涡，凌夜暂时选择性地遗忘了。
在铁锈区，能活到明天，并且兜里有钱，才是唯一的硬道理。其他的，都是吃饱了撑的才需要考虑的哲学问题。
*
离开遗迹，重回秽土荒原，天空是一片永恒的、被灵能尘埃染成昏黄的混沌色。巨大的浮空城“天穹”在云层之上若隐若现，像一座悬于凡尘的神国，冷漠地俯瞰着这片被遗弃的大地。
C-01就像一个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跟在凌夜身后，保持着一个绝对精准的三步距离，不扬起一丝尘土。他的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恒定的速度和距离，仿佛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影子，精准得令人发毛。
响尾蛇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时不时回头，用一种混合着惊奇、羡慕和一丝不甘的复杂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C-01。她已经从最初的恍惚中恢复过来，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大宝贝”在黑市上换信用点后，分到的四分利够不够她在铁锈区买一套带独立卫浴的多层防盗集装箱小别墅。
而凌夜，则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躲避那些在废墟中游荡的畸变生物，一边偷偷摸摸地打开了他手腕上的个人终端。那是一台他自己用各种零件拼凑起来的改装货，屏幕上布满了裂纹，但功能强大。他接入了秽土上信号时断时续的“废土局域网”，开始查询关于“C-01”的一切信息。
结果，一无所获。
无论是公开的数据库，还是他通过特殊渠道进入的几个黑市信息网站，干净得像是被专业团队用强酸清洗过，任何一个相关“C-01”这个型号的词条都没有。就好像这个代号，是从历史的尘埃中被凭空捏造出来的。
“怪了……”凌夜皱起眉头，不死心地又换了几个关键词组合，依旧是一片空白。
在信息爆炸后又归于尘土的时代，真正的“未知”是极其罕见的。任何有价值的前代遗物，哪怕只是个零件，都能在黑市或拾荒者的信息网络里找到些蛛丝马迹。
一个东西，要么因为它太低级、太普遍而没人记录，要么……就是因为它太高级、太敏感。总之，越是神秘，就越说明这东西的来头不简单。凌夜沉思了片刻，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人……或者说，一个AI。
他熟练地切换到一个加密的匿名频道，界面瞬间挤出来一片混乱的、过时表情包。这页面正是那个什么都有的网络社区——“赛博功德箱”。
凌夜找到联系人里，一个ID是“梗王”，头像是一个像素风墨镜狗头的家伙，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操作着转账。
上古烂梗也是上古数据的一环。“梗王”这家伙是“赛博功德箱”里的都市传说，一个据说活在灾变前某个古老服务器里的AI情报贩子。实际上没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也没人知道他在哪，只知道他消息灵通得吓人，热衷于发过时笑话帖子，而且咨询收费看心情，交流全靠“对暗号”。
【你有一笔转账待接收】
【用户：@夜不能寐】：@梗王 老大，上班了没？咨询个事儿。捡到个大家伙，人形古董，看着挺高级，代号C-01，你数据库里有这号人物吗？
他不敢拍C-01的脸，怕留下任何可能被追踪的清晰特征。为了保险起见，凌夜调取了之前在遗迹里录下的环境影像，截取了一张极其模糊、只能看到C-01服饰一角和部分破损灵能回路的图片，一并发送了过去。
信息发出去不到三秒，对面就有了回复，不是文字，而是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动态表情包。
先是一个像素风的考古学家，激动地从地里挖出一个金光闪闪的机器人，配文：“挖到宝贝了家人们！”
紧接着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对着一个老旧的机器人鞠躬，旁边一行大字：“老东西，你的代码最值钱了！”
最后是一个小人抱着一堆钱，在钞票的海洋里游泳的动图。
凌夜眼角抽了抽，耐着性子等他发完疯。
【你有一笔转账已被接收】
【用户：@梗王】“何方道友，竟能掏出此等上古神兽？看这破损的优雅，看这战损的风姿！C-01？！卧槽！C-01？！不是，你再确认一下，是C-01不是G-01吧？你小子这是挖到化石型祖坟了啊！”
【用户：@夜不能寐】：怎么说？
【用户：@梗王】：“哦，让我看看。这玩意儿正经的网络上连根毛都查不到。只在一些比我还老掉牙的、删了又删的服务器碎片里有那么一两个字节的记载，标签是‘Executor’，懂我意思吧？E-X-E-C-U-T-O-R！翻译过来，大概是……‘执行官’？听听这名字，B格直接拉满！一股子“我是你爹”的气息扑面而来！”
【用户：@梗王】：不过相关的资料被清理得太干净了，比我的脸都干净。那手法，专业得一批，像是有人不希望这仨瓜俩枣被人知道。兄弟，听哥一句劝，这玩意儿水太深，里面能养航母，你把握不住！赶紧的，找个脑子不好使的冤大头出了！或者……干脆点，直接打包报告给天理集团，换点赏金跑路？[附带一个表情包：一个小人正襟危坐，拿着老式电话，旁边一行字“喂，是有关部门吗？这里有只野生高达需要上交国家！”]
执行官？
凌夜反复咀嚼着这个词，心脏不争气地又加速跳动起来。这名字，光是听着，就比那些“XX型战斗机器人”“XX型家政仿生人”要高级无数倍，可比他之前预想的什么“战斗傀儡”、“高级仆从”要带劲多了。
资料被刻意清理？水太深？
这些警告，在凌夜的耳朵里，却自动翻译成了另外三个字——“稀世品”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反而是更加难以抑制的兴奋。这就好像一个赌徒，知道自己手里的牌是全世界独一份的孤品，风险巨大，但潜在的回报也同样巨大到无法想象。
至于交给天理集团？凌夜嗤之以鼻。开什么玩笑，浮空城上的庞然大物，铁锈区所有人的“房东”和“债主”，他当然惹不起。但举报换赏金？那是傻子才干的事。中间商赚差价都比这多。况且跟那些天理集团出来的大人物打交道，风险比在秽土上裸奔还大，最后能不能拿到钱不说，恐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再说了，赏金能有多少？跟这台“执行官”本身的价值比起来，可能连个零头都算不上。
他兴奋得连指尖都有些发麻，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座由金钱堆成的山在向他招手。
【用户：@夜不能寐】：谢了老大。心里有数了。
他干脆利落地切断了连接，删除了所有通讯记录，不想再跟那个话痨AI多说。然后才抬起眼，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那个沉默的“执行官”。
天际，浮空城发出的余光透过昏黄的云层，落在C-01完美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来历神秘，被刻意掩盖历史……这简直是为黑市上那些喜欢猎奇、标榜自己品味独特的收藏家们量身定做的顶级藏品！还有那些妄图研究前代科技的狂人，肯定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这已经不是一笔简单的买卖了，这是一张能让他彻底摆脱赤贫，甚至在铁锈区上能横着走的……终极彩票！
就在凌夜沉浸在对未来美好“钱”景的幻想中时，C-01那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中响起，吓了他一个激灵。
“检测到同调者心率加快，每分钟117次。皮质醇水平显著升高。根据数据库行为模型分析，您当前可能正处于‘兴奋’或‘高度紧张’的情绪状态。需要启动情绪安抚协议，协助进行情绪管理吗？”
凌夜差点被自己一口唾沫呛到，猛地停下脚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C-01，赶紧摆手：““不、不用，我好得很！你……你怎么知道的？”
“您的生理指标波动，会以数据流的形式同步至我的基础感知模块。”C-01平静地“解释”道，“这是‘绑定’协议的基础功能之一。”
凌夜的脸都黑了：
这玩意儿……居然还能实时监测他的生理指标？这哪里是个古董，这简直就是个会走路的、自带后台监控功能的大号手铐啊！
“那个……这功能能关吗？”他试探着问。
“权限不足。”C-01的回答简洁而无情。
一瞬间，心头那股发财的火热，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看来，必须、尽快、马上把他出手！多留一天都感觉自己的老底要被扒干净了！
*
与此同时。
在距离秽土数万米之上的云端，那座如神迹般悬浮在空中的巨大城市群，“天穹”的心脏地带。
天理集团总部大厦，第173层，某个中层情报监控部门。
与传说中那种代表着集团核心、极致秩序与效率的核心监控中心不同，这里要显得“生活化”得多。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咖啡因和臭氧的味道，几个穿着制服的技术人员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流也并非全部都关乎什么战略级的宏大目标，更多的是对秽土各个区域的常规能量波动进行例行监控。
这里是庞大帝国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精准，但略显迟钝。
“主管。”一个年轻的技术人员推了推鼻梁上的数据眼镜，指着自己面前的一块屏幕，汇报道，“检测到秽土，东南7区，出现异常灵能波动。强度很高，峰值达到了A-7级。频谱……非常古老，我们的数据库里，匹配度低于0.1%。”
被称作主管的中年男人端着一杯合成咖啡，从自己的隔间里走出来，瞥了一眼屏幕上那根刺眼的红色能量柱。他看着报告，眉头都没抬一下，语气里带着一丝见怪不怪的倦怠：“前代文明遗物激活？又不是第一次了。按规程处理，标记威胁等级，派一支外围的侦查小队去看看情况，两天内我要看到归档报告。只要不是‘那个名单’上的东西，就别大惊小怪的。”
“可是……主管，”年轻的技术人员有些犹豫，但还是尽职地补充道，“我们在波动源附近，检测到了极其微弱的网络查询痕迹，似乎有人在使用匿名的、被污染的公共信道。关键词包含……‘C-01’，以及‘Executor’。”
“C-01？”主管皱了皱眉，在自己那被无数报告和数据塞满的脑子里搜索了片刻，一无所获，“没印象。什么东西的代号？”
“不清楚，数据库里没有记录。”
主管沉吟道：“Executor……执行官……这个词，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一耳朵，是某个被废弃的远古项目代号？还是某个不入流的佣兵组织喜欢用的名字？”
“算了，先记下来，附在报告里。”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等‘上面’的人问起再说。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追踪那几个在边缘区盗窃灵能装置的‘老鼠’，别为这些陈年旧事分散主要精力。”
“是，主管。”
年轻的技术人员点了点头，将那条异常的灵能波动标记为“待观察”，然后将它的显示优先级调到了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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