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凉亭“偶遇”未果,萧月璃非但没有半分气馁,反而像被浇了水的野草,斗志愈发昂扬。她回到自己在宫中暂居的精致奢华的昭阳殿,屏退了闲杂人等,只留下最贴身的管事苏嬷嬷,对着那面紫檀木镶螺钿水银镜,左照右照,前旋后转。
镜中的少女面若初绽芙蓉,皎皎无瑕,一双杏眼流转间顾盼生辉,如同蕴着春水的琉璃。身段已悄然抽条,褪去几分青涩,显露出少女初成的玲珑韵致。天水碧的轻纱衬得肌肤欺霜赛雪,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胸前的起伏虽尚显青涩,却已勾勒出含苞待放般的柔美曲线。她微微侧身,薄纱下隐约可见一段优美流畅的肩颈线条,锁骨精致得如同玉雕。
“苏嬷嬷,”她忽然停下,对着镜子蹙起秀气的眉头,语气带着十二万分的不解与委屈,“你瞧我,不好看吗?”
苏嬷嬷正整理着妆台上的珠钗,闻言抬头,目光慈爱地落在镜中那张足以令百花失色的脸上,笑道:“我的小祖宗哟,您这话可折煞老奴了。这满京城,不,这普天之下,还有比我们郡主更好看的姑娘吗?老奴活了这把年纪,也没见过第二个。”
“那谢珩是眼瞎了不成?”萧月璃气鼓鼓地转身,裙摆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我今日这般认真的打扮,他竟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像避瘟疫似的!”她想起谢珩那毫不犹豫后退半步的动作,心里就一阵闷堵,比被那些贵女嘲笑还难受。
苏嬷嬷放下手中的活计,走过来替她理了理微乱的鬓角,声音温和轻柔:“郡主,您这般美貌的人儿,要什么好儿郎没有,为何非要和那个谢探花过不去。您倒是同老奴说说,您到底喜欢他什么?”
“喜欢他好看啊!”萧月璃脱口而出,杏眼瞬间亮了起来,仿佛盛满了天空掉落的碎钻星星,“苏嬷嬷,你没仔细瞧过他吗?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公子了!不是那些涂脂抹粉的纨绔样,也不是武将那种粗犷,是……是像最上等的青玉,又冷又润。眉眼像墨画出来的一样,鼻梁那么挺,嘴唇薄薄的,抿起来的时候……”她顿了顿,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声音也低了些,带着少女独有的痴迷,“特别好看。而且,他站在那里,就像一棵笔挺的青松,风雪压不弯的那种,跟宫里那些软骨头、只会阿谀奉承的贵公子,完全不一样!”
苏嬷嬷看着她这副情窦初开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郡主的心思,老奴明白了。谢探花确实人中龙凤,气质卓然。只是……”她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过来人的忧虑,“郡主啊,女儿家这般热烈的追求,在外人看来,终归是容易落人口实,被人看轻的。”
“看轻?”萧月璃下巴一扬,骄纵之气顿生,带着与生俱来的睥睨,“她们不敢,是她们的事。我萧月璃喜欢一个人,就要让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我才不要学那些话本子里的小姐,欲语还休,扭扭捏捏,把心事藏在肚子里,最后白白错过,哭哭啼啼的后悔。喜欢,就要去争,去抢,这天下,还没有我萧月璃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在宣告一条世间至理。
大约普天之下,也只有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视世俗礼法如无物的小郡主,敢如此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番话。苏嬷嬷看着她熠熠生辉的眼眸,心中最后一点顾虑也化作了宠溺的无奈。她的小郡主啊,就是这样鲜活、霸道,又可爱得让人无法拒绝。
“郡主说的是,”苏嬷嬷笑着应和,眼中精光微闪,“不过嘛,这谢探花,老奴冷眼瞧着,可不是寻常男子。他出身寒微,却能一路考取探花,得圣上青眼,必是心志极其坚韧,一心只读圣贤书,于这男女情爱之事上……怕是还未开窍呢。”
“未开窍?”萧月璃眨眨眼,一脸不解,“你是说……他不懂?”
“正是此意。”苏嬷嬷点头,“这样的男子,光靠郡主您明晃晃地追着送东西,围追堵截,他怕是只会觉得烦扰,避之不及。郡主得提点提点他。”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让他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女儿家风情,什么是动心。”
“提点?怎么提点?”萧月璃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
“郡主且安心等等。”苏嬷嬷笑得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老奴自有计较。”
几天后,苏嬷嬷果然神秘兮兮地捧来一个包裹严实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件新裁制的夏衫。料子是极轻薄柔软的云影纱,触手生凉,颜色是极淡的藕荷色,远看清新雅致。然而,当萧月璃在苏嬷嬷的示意下换好,走到镜前时,她瞬间明白了其中的玄机。
这衣衫的剪裁极为巧妙。正面看,领口只比寻常宫装略低一点点,露出纤细的锁骨,端庄中带着一丝俏皮。可若是从稍高的位置往下看,比如,当一个人坐着,而另一个人站着俯身讲解时,那精巧的系带和微微敞开的弧度,便会让少女身前初绽的、如同鲜嫩水蜜桃般的春光,有大半展露出来。那层薄纱非但不能遮掩,反而更添朦胧诱惑。
“苏嬷嬷!”意识到她所谓妙计的萧月璃,饶是再大胆,此刻也羞得满脸通红,如同染了最上等的胭脂,连耳根都烧了起来,“这……这也太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我的好郡主。”苏嬷嬷扶住她微微发颤的肩膀,眼神里是鼓励也是笃定,“你们私下里授课,关起门来,就只有你和他,天赐的良机。老奴敢打包票,世上没有一个男人,能对着这样的郡主无动于衷。”她的声音充满了蛊惑,“谢探花便是块石头,也能萌心发芽了!”
萧月璃的心怦怦直跳,像揣了只不听话的小鹿。镜中的少女面若桃花,眼波流转间带着自己都陌生的妩媚。“真的吗?”她期期艾艾地问,苏嬷嬷重重地点点头。为了谢珩……她咬了咬下唇,红着脸绞紧了帕子。
机会很快来了。萧月璃鼓足勇气,跑到御书房,对着她那年轻和善的皇帝堂哥一通软磨硬泡。理由冠冕堂皇——想认真读点《女则》《女训》,陶冶性情,请学识渊博的谢修撰单独来昭阳殿授课指点。
皇帝一听谢修撰的大名就笑了,什么陶冶性情、提高涵养,她想做什么,天下还有谁不知道呢。但谢珩本也就是皇子公主们的陪读,加个萧月璃也无伤大雅,他更不会为了这点小事驳了摄政王府的面子,顺水人情的事。
但谢珩就没那么开心了,在接到这差事时,那张素来没什么表情的俊脸,瞬间就沉了下去,比砚台里的墨还要黑上三分。单独授课,在郡主的寝殿?这分明是那小魔女又想出的新花招!他本能地想要推拒,但皇帝口谕已下,言辞温和却不容置疑。他只能硬着头皮,顶着午后灼人的烈日,脚步沉重地走向那座对他来说不啻于龙潭虎穴的昭阳殿。
殿内熏着清雅的百合香,微风穿过竹帘,带来一丝凉意。萧月璃早已换上了那件要命的藕荷色云影纱衫,坐在书案后。当听到宫人通报“谢修撰到”时,她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镜中的惊鸿一瞥带来的羞耻感和苏嬷嬷笃定的话语在脑中激烈交战。眼看那抹熟悉的青色身影就要绕过屏风出现,她最后一点勇气瞬间溃散,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抓起身旁架子上搭着的一件素色厚缎罩衫,飞快地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谢珩踏入殿内,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小郡主萧月璃端坐在书案后,身上严严实实地裹着一件明显不合时宜的厚实罩衫,巴掌小脸不知是热的还是别的缘故,红扑扑的,眼神飘忽不定,全然没了平日的张扬跋扈,倒显出几分罕见的局促不安。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大暑天的,穿这么厚?又在玩什么把戏?他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刻板的疏离,依礼问安:“下官谢珩,奉旨前来为郡主讲解《女则》。”
“哦哦,谢修撰请坐,请坐。”萧月璃的声音有些发紧,指了指书案对面的座位。
谢珩依言坐下,摊开带来的书卷,开始讲解。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冽低沉,如同山涧冷泉,将那些枯燥的“贞静贤淑”、“柔顺婉约”的教条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殿内很安静,只有他平板的诵读声和窗外偶尔的蝉鸣。
萧月璃哪里是真心来听什么《女则》的?她一颗心全吊在对面那人身上,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厚厚的罩衫裹在身上,在这夏日午后简直如同蒸笼,闷得她浑身燥热,细密的汗珠悄悄沁出额头。更要命的是,她里面那件云影纱衣,因着汗意和动作,似乎更贴身了,那份若有似无的束缚感和暴露感让她坐立难安。她时不时不自在地偷偷拢紧罩衫的领口,生怕它滑落半分。
谢珩讲着讲着,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对面的人眼神涣散,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心思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更奇怪的是,她裹着那件厚罩衫,明明热得鼻尖都冒了汗,脸颊绯红,却还时不时神经质地拢一下衣襟,动作僵硬又别扭。
她在搞什么鬼?谢珩心中疑窦丛生,警惕性提到了最高。但他懒得探究,只想尽快结束这煎熬的差事,便垂下眼,更加专注地盯着书页,语速甚至加快了几分,只盼着早点讲完脱身。
不知是殿内熏香太宁神,还是谢珩那毫无起伏的语调堪比最好的催眠曲,亦或是紧张过度后的骤然松懈,萧月璃听着听着,眼皮越来越沉。昨夜为了今日的“大动作”辗转反侧没睡好,此刻困意如潮水般涌来。她努力想撑住,脑袋却不受控制地慢慢歪了下去,最终半支着的手臂一软,整个人伏在了书案上,沉沉睡去。
就在她伏下的瞬间,那件本就被她拉扯得松垮的厚罩衫,一边的领口顺着她圆润光滑的肩头,无声地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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