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具尸首倒在眼前,鲜血顺着雨水流到脚边,满目血红。
李倩倩张了张嘴,想狡辩想求饶,可全身上下都仿若被施了咒那般生生定住了,根本发不出声响。下一秒,随着一颗血淋淋的头滚到她跟前儿,血水溅在脸上,她晃了晃,天旋地转间,身子一软,彻底晕死过去。
至于对赵静嘉动手最多的赵得乐,比李倩倩好不了多少,亦是个不成器的怂包。自幼被父亲袒护着,再穷再苦也未曾让他受过半分委屈,哪里又见过这样的场面,跪着的双膝早已瘫软,不住地打着颤。心里泛起阵阵恶心,却又吐不出来;眼睛死死盯在那具具尸首跟前儿,不敢看,可又无法挪眼。
这儿有比那些尸首更可怕的人。
可是无论如何躲避,慕容枭还是偏头看向他,问道:“她身上的那些伤,你做的?”
赵得乐哆哆嗦嗦,不知如何回答。
许久,没有得到答案的慕容枭似是没了耐性,长剑微抬,堪堪架在他胸口。
不偏不倚,若是往前,铁定没命。
“慕容少爷!”赵福大喊制止。
“怎么,想救他?”
“你这是滥杀无辜!”
“那又如何?”
“我要见慕容老爷!”
慕容枭眉宇一挑,饶是杀了那么多人也不曾见他开口半字,如今要杀他儿子,这老东西倒是说话了。
看来阿爹与赵家渊源不浅。而这渊源,大抵就是阿爹对赵静嘉生出莫名其妙恨意的源头。
“你儿子落在我手里,拿真相来换。”
赵福沉默,须臾摇头道:“我不懂你说的真相是什么。”
“你要跟我装傻,那便没意思了。”
嗤笑着将长剑一收,方才失了智的情绪也徐徐回神,看向祝圭道,“把赵家父子带回私牢。”
至于地上那个女人,不足为惧。
加之,留着她还有别的用处。
他俯睨赵福,目光如炬:“原是觉得杀了你们便能为她报仇,现在想来倒是我狭隘了。你有不肯说的秘密,无妨,正好我有你无法忍耐的手段……看谁……熬得过谁!”
言毕,大步一抬,出了赵家,往马车方向赶。
此时的赵静嘉已经在依雪的安抚下彻底平静下来,见马车外有脚步声,掀开帘子去看,全然忘了身上疼痛。
“嘶——”
她紧咬下唇,不合时宜地溢出低吟。
下一瞬,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知何时依雪已经下了马车,帘幕拉下,仅剩她与慕容枭二人。呼吸之间闻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香气,只是当下,多了几分血腥的味道。
感受到她眉宇微蹙,慕容枭将人放回软垫上坐好,面露尴尬道:“有……绣帕吗?”
有的。
依雪告诉她,闺中小姐应当随身携带绢帕。
她将怀中绢帕递到他手中,嗫嚅道:“我不会绣,所以……”
所以这只是一张素白的帕子。
“无妨,至纯至净至珍贵。”
他小心地擦拭手中血迹,却迎来对方狐疑地上下打量,“你在看什么?”
“这些血……”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弱?难不成那些人还能欺负了我?”
赵静嘉瞪大了眼睛摇头。
不是觉得他弱,而是那些人太不讲理。
“再不讲理的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也只能垂首认怂。”
“那他们……”
“都死了。”
慕容枭将绢帕揉到怀里放好,神色淡然。
“死”在他眼里没什么,可她还是觉得有些诧异,薄唇开开合合,却又不知说什么是好。
“可怜他们?”
“也不是。”
“以前你没法子,只能任由他们欺负,如今我在,欺负你的人都不能活。”
她垂头听得认真,沉溺于承诺甚是欢喜。殊不知过往赵家人施加在她身体上的挨打受苦与言语上的责骂羞辱并算不得什么;反倒是在昭平府漫长的日子里,他带给自己的种种“欺负”,才是最为折磨伤害的。
马车在门口停下,她踩着马凳下去,瞧见一老者笑得一脸慈善。
“这位是李大夫,你身上有伤,让他看看。”
话语温柔,像是哄小娃娃,“待李大夫走后,便好生休息,哪里也不用去。”
“可按规矩……”
“今日你无需在意那些规矩。”
慕容枭示意依雪带她回竹砚阁。
方才对着赵静嘉还是温柔体贴的模样,转身便罩上一层寒冰,奔着仇平苑去了。
慕容老爷似是并不意外,坐在椅子上幽幽等着,甫一进入,尖细的声音透过茶盏传来:“跪下。”
原本跟在身后的祝圭眉头一跳,连忙将屋门关上了。
除却他,门外还站了霖铃轩三位少夫人。
听得老爷子对少爷发怒,所有人都没法子,只得干巴巴地等着。知晓今日少爷同小夫人回门去了,一身泥泞狼狈不已也就罢了,回来时浑身带着血气,显然是动手了。
“堂堂镇国将军在大庭广众下对黎民百姓动手,若是有心之人传了出去,定然落人口实,也难怪老爷子发怒。”
顾曦和轻叹口气,愁眉紧锁地分析,眼睛却是时不时地冲宋星霏那方瞟去。
“狐媚子!竟使得少爷为她大开杀戒,果真是穷沟沟里的土包子,贱人!灾星!”
宋星霏是个急性子,听了这话义愤填膺地骂道。
祝圭蹙眉,今日情景他亦在场,抛开将军失了智这点来说,小夫人没有半分过错。
葵露街百姓也好,赵家人也罢,罪有应得。更何况,将军做事老爷鲜少插手,今日情状恐怕并非因他杀了几个百姓这么简单。
“少爷的事,我们还是别议论的好。”
泠汐冷冷开口,算是警告。
顾曦和悻悻闭了嘴。
反正宋星霏的火已经挑起,剩余的倒也无需她再多言。
果不其然,火冒三丈的宋星霏已经听不进任何的劝告,大跨步地往竹砚阁走去,嘴里念叨着非要找赵静嘉算账之类的话。
泠汐睨了一眼唇角勾笑的顾曦和,语气颇为僵硬:“别以为所有人的是傻子,竹砚阁那方最好少去招惹,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不过自言自语了两句,你何苦埋怨我什么?”
顾曦和无奈反驳,嘴角挂着淡笑。
“宋星霏不是你手中的刀,即便是,这刀往竹砚阁捅,最后都会悉数插回你胸口。别以为我是在危言耸听,好自为之。”
话落,转身也往竹砚阁那方走去。
宋星霏显然是去找茬的,她若是不及时阻止,待少爷出来,责罚定然牵扯到她身上。
现下宋星霏与泠汐都已经离开,顾曦和还站在原地守着,为的就是等少爷出来第一时间见到他。
嫁入昭平府快一年的时间,除却洞房那夜喝了酒后稀里糊涂睡着外,少爷从未留宿在她屋里过。她不知晓剩下的日子少爷是如何分配给她俩的,依照规矩,她们不敢谈论这些。
更何况,泠汐的嘴最是严密,什么也撬不出来。
可今日不一样,她俩去了竹砚阁闯祸,而自己却在这儿等着受罚的少爷出来,他定然心生感动。
若是能够得他留宿,不知会有多幸福。
如此想着,看着紧闭的屋子不自觉地扯出一抹笑来,以至于祝圭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
少爷在受罚,而少夫人却在笑?
有……何好笑的?
他看不过,走上前打断了她的幻想:“少夫人,您还是回霖铃轩吧。”
“我……我只是想在这儿等着少爷。”
“少爷受罚,您却眼里带笑,若是被少爷瞧见了,当心受罚。”
明晃晃的威胁,可顾曦和确实是害怕了,匆匆离开。反正今日泠汐与宋星霏受罚受定了,那她还是有机会的!
宋星霏的确是去竹砚阁闹事了,然而还未进入苑内,就被门口那几个人高马大的下人给拦住了。
无论是威逼利诱还是以权压人,这些下人都跟木头似的,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不为所动。
泠汐随后跟来,看着站得笔挺的下人,眼皮一跳。
旁人不认识这些人,可她怎么会没见过。少爷竟连他们都喊出来了,足见对里头那人的重视,今日若是由得这个蠢女人胡来,几条命都不够受罚的。
“欣悦,回去。”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你跟顾曦和一样,都是自私自利的人!口口声声说喜欢少爷在意少爷,可他因为这个女人闯了祸事受了罚,一个个只想着明哲保身,今儿我就算是受罚,也要把里头那个女人打一顿,为少爷出气!”
泠汐抿唇。
她可没有口口声声说喜欢少爷在意少爷。如果有选择,她宁可扮了男装上阵杀敌,也不愿在这霖铃轩一天到晚看几个女人勾心斗角。
“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尚且不知,你又如何能确定是小夫人拖累了少爷。”
“这还有什么还不清的?少爷随她一同出去,回来便被老爷责罚,这一切不是因为那个贱人又是为何!”
宋星霏越说越气,她和顾曦和前后脚嫁进昭平府,回门当日少爷以军务繁忙为由推脱,差了一干丫鬟下人同往!而她赵静嘉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葵露街穷沟沟里出来的土包子,让少爷前往不说,还弄得一身血腥回来!
这凭什么!
“欣悦,少爷的事,我劝你少管。”
见她不愿就此罢休,泠汐也没了耐性。
事实上,常年习武,她的耐性实在不多,见宋星霏如此胡搅蛮缠声音也冷冽了几分,“难不成少爷在你心中就是这么个不识大体不懂分寸的人?我虽不知今日发生何事,可我相信少爷,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有他的打算与考量的。”
话音方落,竹砚阁里头传来一声疑惑:“少爷……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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