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垂下棉絮云,一道道林荫切割那条羊肠土径,光影若隐若现间传来鸟鸣,回荡于林海。
白雾弥漫,少女怀抱着一枚仙丹。
一枚藏在血肉躯体中,藏在白骨尘灰中的仙丹,告别她最爱的人们。
岁月如流光一般跑得太快了,胁迫着命中之人也不能就此停下步伐。
她被猛然推到悬崖边才恍惚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早已无路可走,不久便要沦为泥土中的骨尘、阳光下的雾气和作茧自缚的若虫。
可要归咎于那个带来变数的人吗?
……
银丹不清楚,也得不到答案。
长时间的奔跑让她的脑海里充斥着剧烈的喘息,拉锯的呼吸化作耳鸣炸开。
——试问,如若是你正在奔向死亡,你这时会想些什么呢?
和其他人一样,去咀嚼、反刍此前整个人生的记忆。
她搜肠刮肚地努力回想过往三个月的点点滴滴,企图发泄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第一个跳出来“作祟”的画面居然是观音瓶中的那折桃枝。
那折总是显得不太精神的桃枝。
晨起时露水会挂在半蔫的桃花瓣上,滑落至花瓣尖儿,留下一道湿痕,不知是替谁哭了一场。
三个月的记忆也归为一句话。
一丛花的盛开。
不知几只蝴蝶飞过。
她当时只说……
——“春天到了。”
坠落……
下沉,
耳廓被轻轻舔舐,含着起伏的凉意。细微的浮动牵引起瘙痒,感觉有虫子爬过,连带着耳内都挤占了灌水声,叫人难受无比。
好像有水流漫上又褪下,身体上还残存着水做的鳞片滑过皮肤的触感。
混沌一片,眼前的黑暗闪着捉不住的彩斑和明暗不一的“影子”。
他还记得什么?要去何处?
……他好像,听见了一阵铃音,或是什么别的在碰撞、喧哗,激起水波,更激起清脆的回荡。
那些碎片般的思绪也在他脑海中回荡,什么都隔着雾似的,看不清,挤胀着脑袋反而生出钝钝的痛。
“醒醒。”
……不要再吵了
“醒醒!”
头好痛……
连若有似无的呼唤声都隔在琉璃罩之外,回荡的声波却锲而不舍,一遍又一遍地敲击罩壁,像是要击碎打破他的颅骨。
一遍一遍,直至真的把藏在脑子里的琉璃罩给敲碎。
“醒醒!没理儿还不醒啊……阿兄,他不会……”
“别着急,不会的,可能还得等上一会吧。”
方寻真艰难地颤动着眼睫,如一条挣扎的鱼不停动弹。
天光炫目,他头晕得不行,一个模糊的身影逆着光,叫他看不清晰。
那人则又凑近瞧了瞧。
“诶,醒了,阿兄,快看快看!”
这次终于听清楚了,原来是个姑娘的声音。
花了点时间,方寻真的视线才逐渐恢复清明,刺眼的光线下,视野中明媚的笑靥则成了目光唯一的落脚点——一个很清丽灵动的姑娘。
见自己终于醒了,她便把头一偏,不知是去唤谁,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他现在貌似有些接收不了声音了,但却能清楚感知到少女头上的银饰也在欢笑,随言语动作间舞动,与风相和发出脆如玉碎的铃音。
记忆中的脆响声逐渐重合了起来。
那姑娘站起身,赫然一身花青色串银的奇怪衣裳,抬起的边袖绣了一对并蒂桃。
方寻真下意识观察了起来,看来这里流行的衣物形制与他熟悉的有所出入。
不过最惹眼的还当属少女头上泛着白光的一支银簪,阳光吞了雕琢的纹路后更显得栩栩如生,似一对活生生的银蝶停在了鬓边。
少女鬓间饰品不算多,却称得上是精细货。
“我这是……在哪儿?”喉咙沙哑,方寻真想撑着身坐起来,却被浑身上下涌出的疼痛压在床上不得动弹,狼狈地卸了力。
“诶,你——”
少女一回头就见刚醒来的病人试图加重自己的伤势,连阻止都来不及。
突然,另一道和缓温润的声音提醒他:“少侠勿急,小心伤。”
这一挣扎又让本就脆弱的伤口裂开了一点,方寻真眼见着少女撇起秀眉、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查看伤势。
“哎哎哎——别动!我好不容易才处理好的伤!”
“……你们是?”
少女没有答话,小心翼翼挑起他身上绑好的白布带,费力往里面一探就发现没长好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水。
反而是方才出言提醒他的那位接了他的话。
“我姓祝,名长生。此间是这山中隐世的小村寨,虽然不知少侠是如何寻得此处,但你当时晕倒在蛇瞳池边,多亏银丹把你救了回来。”
温和、有礼、精简。
只听这一番话方寻真便能确定他目前面对的人至少没有心怀恶念。
循着应答声,方寻真才发现房间的对角还置着另一张床,床上坐了一个兰芝玉树般的少年,正温和地注视他,脸色有些苍白,虚靠着枕头。
听到祝长生点了自己的名字,一旁的银丹也自然地接起了话:“对啊,是我把你带回来的,现在感觉怎么样?”
检查完伤口,她直接坐在了祝长生的床边,依旧笑盈盈望着那边床上的方寻真,比刚刚检查伤口的时候看着好说话多了。
“救活你可废了我不少功夫啊,少侠。”
银丹又向祝长生身边挪近了些,话里带了一点邀功的稚气,祝长生闻言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二人真是其乐融融,一时间都像忘记了他的存在。
方寻真也借此机会粗略地观察了一下房间的格局。
两张床对角相望,一大一小,只有一面木衣柜,靠近窗户处有一面圆桌,桌上寥寥一支观音瓶和一本书册。
没有什么武器,也没有奇怪的不该出现的东西,整体陈设比较简洁。
但可见即便是安了两张床,也只有一个人住这间房,想必房间的主人就是这个身体欠佳的少年。
窗子开得很大,阳光充盈着不大的内间,与屋内弥漫的草药味一起升腾膨胀,苦涩而温暖。
方寻真看到这里,忐忑的心才恍然略显安定了下来,放松了从醒来就一直紧绷的身体,稍微有精力去消化咀嚼自己死里逃生的事实。
好像、有很多……滑动的像水一样的……是什么来着?
想着想着不知过了多久,方寻真回过神,歉意十足地说:“抱歉,打搅你们二人了。多谢你们出手搭救,特别是这位……银丹姑娘,此等大恩在下日后定会报答。”
由于无法动弹,所以他只能直视少女的眼睛来郑重道谢,最后扬起了一个和善的笑容以做回应。
不过倒是和方寻真设想的反应不同,听了这番话,银丹却止住笑。
少女瞪着溜圆的小鹿眼瞧他,像看见什么稀罕货一样向后倾了身子,带着小动物收爪子一般的试探。
方寻真蓦然又有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的无措感。
“外面的人……原来是这样的吗?”少女小声喃喃。
银丹本想再问点什么,但方寻真毕竟是重伤刚醒,虚弱得不行,也没有精神,眼前都有些发黑眩晕。
看样子是有些失血过多了,脸色也不好看。
不过就论银丹刚捡到方寻真时的状况来说,他能活下来都靠老天爷保佑他命不该绝,碰上了银丹。
否则,就他那个中毒的程度,毒不解人也难活,世上绝大多数的大夫若碰上了都要摇头把人请出去。
为了病人的健康考虑,银丹还是选择喂了药之后让他先休息,睡上一觉。
只不过她没料到,这一睡就是第二天了。
星辰入夜,满天碎银。
才入春没多久,夜里也是凉得不行,银丹把透气的窗户掩上,只留了一个指头的缝隙用来通风。
“……看着倒也不像个恶人,阿兄,你觉得呢?”
少女亲昵地给已经躺下的哥哥压被角,小松鼠一样边边角角都填好才满意地轻拍了拍被子。
祝长生也不阻止,笑着看她忙活,“没事的,银丹,留到等他伤好了再走吧。毕竟能救回来一个活着的外来人实属不易,你也不想他就这么死了,对吧?”
少年这厢说着,又忍不住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摸了摸银丹的头,动作言语间给足了怕生小猫安抚。
结果就被不赞同的少女抓逗猫棒似的把他的手给塞回被子里。
银丹满不在乎地哼哼,“是吗?左右不过一介外人,我倒是只知道阿兄你不能着凉。”
“你呀……”
祝长生像是被逗笑了,横看竖看都是一个溺爱孩子到不行的兄长。
“算了,别守着我了,去休息吧。”
银丹蹲在祝长生的床边,双手枕在床上歪头趴着瞧人,昏黄灯火下一双黑眸清亮澄澈,真是一只来观察人的小兽,把一切都暗自收入眼底。
少女维持着这个姿势,认真地轻声承诺:“阿兄不必说服我,只要是阿兄想要的,我都替你留下。那人如何我都不在乎,他只要能让阿兄欢欣就可以了。”
“阿兄只是希望……算了,去睡吧,银丹,做个好梦。”
灯火阑珊,夜色沉沉。
少女躺在床上,却有所心事,还未睡着。
她咬着手指翻了个身。
虽说答应了阿兄要把那人给留下来,但……前面还有老家伙那一关呢。
要是老家伙打心眼里认定那位少侠是个外来的祸害,估计说什么都不能同意他留下养伤。
啊,真是头疼,倘若自己一个人去说服那老东西,估计更是半点胜算都无。
想到这里,她又翻了个身——可气什么都没来得及问,万一那个人身上真有些别的人命官司呢?会不会引来追兵?会不会影响到阿兄?
阿兄这般心软,万一他不是什么好人呢?
银丹一点一点把自己蜷缩起来,裹进被子里,用力挤压着里面的棉絮。
她也希望是自己思虑过重,想得太多。
最后,少女一遍遍说服自己沉入梦境中逃避去思索个中意图。
……
罢了,罢了,终是有缘罢。
大家好大家好,端着小银丹来和各位见面了。
首先呢,这本文对我本人来说是一个满足遗憾的作品,它来源于我很久之前一个人生特殊时期的一个脑洞,为了纪念那段时间,于是决定将这本写完。
所以这本从故事情节或者人设动机,以我现在的眼光来看就不免有些幼稚,毕竟三位“主角”都相对年幼,偶尔被情绪左右在所难免嘛。
而且我写的也很半文半白不知所云……嗯……感觉我的破烂文笔想诠释这个故事确实很有挑战性……
我觉得要继续看下去,了解这一点还是很重要的。
另外本文是无CP,银丹是绝对中心的女主,但是大家要是磕CP的话我是不会制止的,但是也不会表态站位CP,我就是单纯挺好奇大家能吃上哪一对,和谐共处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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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春日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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