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下移,尘埃悬浮在金光灿灿的光线里,镀在章复池颀长的背影上,熠熠生辉。
章复池念着俞沉眠,他们才发生争执,闹得不可开交,不知她气消了没。
她姐姐的事还需再问清楚,以防误伤他人。
章复池在雅安阁找了一圈,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
章复池沉思片刻,暗自想她是否回家了,眼下着急是无用功,先等她回来。
罗府后花园,鸟语花香,惠风和畅,大自然气息浓郁。
罗月别与齐昭影面对面坐在石桌边。
齐昭影面色不虞,撅着嘴道:“月别,俞沉眠是个女子,你知道了为何瞒着我?”
罗月别身体才好,面色依旧泛白,在阳光的照拂下,有了丝气色。
她抚着杯沿,纤细手指一下下摩挲,听闻齐昭影的话,只微笑了笑,毫不生气。
齐昭影疑惑不已,看着她的唇角,皱眉道:“你怎么了?她骗了你你不生气吗?”
罗月别眼里暗淡了下,又恢复如初,朗声道:“其实我早已知道,我不是菩萨心肠,怎么可能不生气,可我没资格闹脾气,是我一厢情愿缠着她,她明确拒绝过我,所以不存在我原谅不原谅她。”
齐昭影手中一顿,没想到向来单纯的罗月别能头头是道地将事情分析透彻,观她神情,不至于打肿脸充胖子。
齐昭影听她一言,蠢蠢欲动的怒火消了个干净,打探道:“那你对她没那想法了吧?”
齐昭影见证了她如何痴情于俞沉眠,说完全放下真心,难如登天。
罗月别沉默半晌,眼里汇集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我不知道。”
“啊……这可不能不知道啊,必须及时止损,否则受伤的就是你了。”
罗月别垂眸,眼里闪过挣扎,道:“这些我都明白,可我……我看到她,心里会涌起莫名的情绪,酸疼难忍,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罗月别蛾眉轻蹙,眼底的情绪被遮得严严实实。
齐昭影挪到她身旁,肩靠肩道:“说不定是后遗症,没关系,现在你该做的只有一件事!”
罗月别听得她的大嗓门,心中的忧郁被驱散了些,不禁跟着问道:“什么事?”
“那就是转移注意力!”
齐昭影哈哈一笑,神采奕奕。
罗月别提起的劲又散了,原来就是这么件事。
齐昭影见她如霜打的茄子,不乐意道:“你别不开心啊,信我的准没错,我带你出去逍遥快活几日,你准忘得一干二净。”
齐昭影见她恹恹然,起身拖她,拉长嗓子道:“你要这般坐到什么时辰去,我带你去寻乐子!”
“乐子?” 罗月别抗拒不成,起身顺着她的话问道。
齐昭影眼里闪过一丝玩味,将手拢在嘴边,压低声音道:“就是找男人啊!”
声音细若游丝,却像丝线般钻进罗月别心里,她不由瑟缩,惊得睁圆眼睛。
齐昭影倒还大大方方,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
罗月别脸色转白,愣怔了半晌。
齐昭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拉过罗月别,直往外奔去。
罗月别手腕传来微痛,震撼的心平复几丝,忙梗着胳膊,另一手阻止,道:“昭……昭影,如此……也太……伤风败俗。”
她说得极为艰难,仿佛是要去做杀人放火抢劫盗窃…………等恶劣行为。
齐昭影秀眸微眯,伸出食指点了点罗月别额头,撇嘴道:“堂堂郡主,不守礼法约束,由心而行,听我的。”
罗月别额头受力,往后微倾,抿唇不语,正思虑如何劝阻齐昭影,眼角瞥见清隽雅正的人。
罗月别当即雀跃,冲着来人处轻呼道:“哥哥!”
齐昭影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神色微敛。
罗时安似乎没瞧见此处的人,闻言略微惊异,脚拐了个弯,沿小道而来。
“哥哥,你赶往何处?”
罗时安朝两人略一点头,唇角笑意温和平淡,道:“去看一位老朋友。”
绿意盎然,落花垂下,衬得他面目温润。
齐昭影嘻嘻一笑,揶揄道:“老朋友?瞧罗公子这幅急切的模样,莫不是去见哪家的美人儿?”
罗时安目光平静移向齐昭影,唇角笑意略淡,不动声色道:“郡主慎言。”
齐昭影眼含兴味,似笑非笑看着罗时安。
罗月别当即肘击她,压了压眉,眼里尽是难堪、不满。
罗时安洁身自好,谦虚和善,与女子交往都是大大方方的,此等私会之事,怎能搬到台面上来。
齐昭影自知有错,撅撅嘴道:“罗公子莫怪,我闭嘴便是。”
罗时安面色淡淡,端着一副从容不迫的姿态,道:“无事。”
罗月别欲言又止,自哥哥回府,他憔悴了许多,之前会与她说笑玩乐,现下却……
哥哥心里有难言的痛。
罗月别神色戚戚,一言不发望着他。
罗时安脸色平稳,久久注视罗月别,正如一潭平静无波的水。
齐昭影察觉二人神色有异,左右一看,不由道:“你们这是……”
罗时安眼睫微动,光影照在脸上,明灭重叠。
他轻笑道:“日头渐烈,你们先进屋歇息,若要出府,寻几个丫头伺候着。”
罗月别看着她,一双眼包含太多情绪,最终轻点头。
罗时安跨步出去,背影挺拔,如松如玉。
“月别别看了,我们该出府了。”
耳旁响起这道声音,罗月别倏地一怔,脸色忽变,抬眼望天,故作有理道:“日头确实过盛,我们此刻出去,必会酷晒惨烈,先避避吧。”
罗月别三步快跑进房内,身影快得像一阵闪电,背后像是有猛兽般。
齐昭影面色微愠,无可奈何道:“月别!”
艳霞满天,红得耀眼。
俞沉眠迷糊睁眼,清白色帷纱翻卷而起,眼前之景被遮挡得严实。
天色暗淡,屋内阴暗无光,可床榻豪华,清凉的珠翠沿帷纱垂坠而下。
浓郁檀木香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俞沉眠眉心一紧,刚欲直起身子,却又仰倒下去。
全身乏力,她这是怎么了?
才离开张府,正欲回书锦斋,她似乎便倒地了。
又是章复池的仇家找上她了?
俞沉眠容色昳丽,如今只着素白中衣,乌发飘落肩后,占满大半张床。
眉若远山,眼含秋波,一张脸任谁看了都要移不开眼。
俞沉眠面色凝重,慢慢坐直身子,不知谁脱了她的衣裳,眼下并无不适,看来逃过一劫。
她心里满溢紧张之情,如今敌在暗她在明,一举一动恐都在监视之下。
“咚……咚……咚咚……”
忽地,门外传来敲门声,在阴暗的房间,就好像恶魔低语般,不断回响。
俞沉眠不由捏紧掌心,看向门口。
一个清秀的侍婢双手持一托盘而入,面目和善。
托盘上摆着一件素白衣裳,虽离得远,但闪着金光,裙边流光溢彩,花纹细密精致。
俞沉眠紧张之余,不由心生疑惑,她被绑而来,却安然无恙,侍婢敲门而入,虽不言语,竟也含恭敬之色。
侍婢将衣裳放下,目不斜视,就要原路返回。
俞沉眠手臂猛地向前,做出阻止的手势,大幅度动作之下,锁骨处的肌肤清晰可见。
“稍等,我……这……这是哪儿?”
侍婢脚步一顿,扭头看她,眼里闪过犹豫。
俞沉眠一向察人观色,将她的心理捕捉得一清二楚。
俞沉眠嘴角微弯,眸子潋滟含情,叫人忍不住亲近。
她放轻嗓音,维持一副温和可亲的姿态,道:“桌上的是衣裳吗?”
此等小事自然不用避讳,侍婢毫不迟疑道:“是,公子为你准备的。”
公子?
俞沉眠按捺住心思,掀被下地,白皙玉足触到光滑地面,亮的晃眼。
脚心传来凉意,俞沉眠不由瑟缩,依旧面上带笑,靠近侍婢道:“好妹妹,你告诉我,这是哪儿啊?”
果然,出门在外,嘴皮子功夫不能少。
侍婢听闻这一声好妹妹,脸上一阵红,低头讷讷道:“此处是南边的一座府邸,奴婢奉公子之命照顾小姐。”
“所以我的衣裳也是你脱的?”
“这……的确是奴婢。” 那侍婢抬头,小心翼翼说道。
仿佛是被俞沉眠的美貌打动,又是一阵羞涩,快速垂下了头。
俞沉眠轻瞧桌上的白玉衣裳,轻柔奢华,想必是一等一的绣娘所织。
费尽心思捉她来,却不动她,只给她脱了衣裳,又要让她换上新衣裳,奇哉怪哉!
这样的好面料,好衣裳,她是见都未曾见过的。
俞沉眠眉目微沉,移过视线,看着侍婢道:“妹妹,这衣裳我可穿不惯,还是自己的衣裳好,你去将我的拿来。”
侍婢似乎是糊涂了,一脸疑惑,只想着那一身男装有什么好?穿上它显得白瘦细弱,文静书生一个。
而面前的人荣光焕发,难怪公子会喜欢她,再三叮嘱不能疏漏。
侍婢心中如是想,面上摇头拒绝。
俞沉眠心下哀叹,这姑娘虽然清秀心地好,对主子却是死心塌地,半句命令都不敢违抗。
“小姐,您尽快穿上吧,公子马上就要到了,他会喜欢的!”
侍婢低声劝道。
不仅听主子的话,还帮自家主子作恶。
她知道这是被绑来的人吗?
俞沉眠看向她低垂的头,心想她定然知道。
公子喜欢?
他认识俞沉眠,且喜欢俞沉眠的样貌。
细想之下,俞沉眠以女装视人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章复池,还剩……
俞沉眠面色一震,是他吗?
俞沉眠强压心头的不适,问道:“敢问你家公子可是——”
话才问出口,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冲这间房。
两人俱看向门前,侍婢恭谨无比,退至一旁。
俞沉眠心中紧张、期盼与那一抹猜测交杂在一处,紧盯着门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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