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声响起,门当即被推开,俞沉眠定睛看去,颀长挺拔身影立于门前,面目淡然平静,果然是罗时安。
俞沉眠退后半步,目含警惕,像是发毛的刺猬。
罗时安侧头示意侍婢退下。
侍婢不敢多言,垂眉敛目走了出去。
身前的门随后阖上。
罗时安十分惬意,踱步到梨花木桌旁,目光却若有若无落在她身上。
空气似冰霜般凝结在一起,俞沉眠却觉心头热血上涌,触到他炽热的眼,愈发心颤。
“罗公子,这是何意?” 俞沉眠声音冷静。
罗时安手指屈伸,时不时敲打桌面,目光顿在桌上的托盘,又看着面前强自镇定的人,带着审视。
“桌上的衣裳,不喜欢吗?”
少顷,空中响起他清润温和的声音。
可在俞沉眠听来,却是阴森可怖。
“罗时安,你想做什么?” 俞沉眠忍无可忍,骤然提声道。
罗时安手指一顿,眼底情意褪去几层,道:“她不是你这样的,把衣裳换上!”
俞沉眠浑身冰凉,犹入冰窖,她瞪眼道:“罗时安你疯了,我不是我姐姐!”
罗时安脸色登时罩上一层寒冰,冷冷盯着俞沉眠。
俞沉眠离他很远,站在窗下,月光朦胧,勾勒出她刚毅坚韧的侧脸,眼里毫无惧意,只有视死如归的勇气。
“穿上她,你就是未青,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罗时安蛊惑般开口,隐含深深的叹息。
整个房间似乎被极大的悲哀笼罩,许是漆黑的环境,让人如临深渊。
“你疯了?!” 俞沉眠不可置信般开口。
“如果不是你的出现,只怕今生今世都不能再见到未青了。”
“如今你出现了,我的生命仿佛有了光,未青喜欢素色衣裙,我特意为她准备好了,原以为见不到她穿上这身衣裳的模样,还好……你来了。”
罗时安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不停絮絮叨叨。
俞沉眠面色转青,当日假扮姐姐诱他上当,不料她竟会自食恶果。
她背靠墙壁,后背早已漫上薄汗,手心发凉。
此时的罗时安双目发红,如鬼魅般震慑人心。
俞沉眠心里闪过某个念头,当即道:“我姐姐为章夫人所害,那你呢,你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罗时安面色登时难看几分,狠厉道:“我爱她入骨,怎会害她!”
“我姐姐与宋予呈相爱,何来与你相爱一说!”
罗时安听闻这话,像是被激怒了一般,温润表象一扫而光,眉宇间涌着散不尽的戾气。
他几乎是喊叫出声:“她是爱我的!”
叫声响彻整个房间,在夜间格外凄厉,他眼眶发红,似乎是个被抛弃的情郎,在痛斥女子的三心二意。
俞沉眠忽地笑了笑,眼里闪过怜悯,怒道:“我姐姐根本不喜欢你,是你执着纠缠,害她丢了命!”
“并非是我害她,我心心念念为她好,将她留在府中治病,可她郁郁寡欢,始终念着宋予呈那个混蛋,这才香消玉殒。”
他伤痛欲绝,话语间夹杂着哭泣之意。
俞沉眠不得不相信,他对姐姐的心意只有真没有假。
“章夫人拆散他们二人后,你趁机介入,我姐姐身体虚空,一病不起,如此便都能说得通了。”
俞沉眠将一切事理清,面对此等境遇,也能有条不紊,冷静自持。
罗时安心绪渐平,又换上从容不迫的姿容,脊背挺直,丝毫看不出半刻钟前的失态。
他淡淡道:“我爱未青至深,你脾性不及她,样貌总是像的,老天总归是可怜我。”
听他一言,俞沉眠浑身发毛,她咬牙道:“我与她再像,也不是她!”
罗时安淡淡瞟向她,似乎什么话都激不起他的情绪,只是看着俞沉眠,透过这张脸皮,去怀念另一个人。
他持着冷静的调子,道:“在我眼里,不重要了。”
悠长的语调,透过空气传到俞沉眠耳中,让她更绝望了一丝。
罗时安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遍,末了看着她的脚,白皙细嫩,他皱了皱眉,道:“怎么不穿鞋?”
俞沉眠脚趾头不由缩了缩,以一道冷哼回应他。
罗时安起身,轻拍腿间衣裳,走向俞沉眠。
脚步声在夜间刺耳,正如俞沉眠越跳越快的心脏。
俞沉眠捏紧掌心,却不怕他,如果他敢行污秽之事,她拼个你死我活,也不是不可能。
罗时安目不转睛盯着那张熟悉的脸,眼底情绪翻涌,半晌,看了眼她的衣衫,轻薄挂在身上,领口极低,大片雪白肌肤裸露在外。
俞沉眠不禁抚上胸前,目含轻斥。
罗时安伸手过去,轻易将她抱了起来。
俞沉眠来不及反抗,一下便到了他怀里,她想不到,看着瘦弱的人,胳膊竟有这么大的力。
俞沉眠推开他的肩膀,想跳下地面,腰间的桎梏却愈发紧。
她怒极,道:“罗时安,你看清楚,我是俞沉眠!”
罗时安一言不发,抱着她走向床榻。
俞沉眠如何挣扎,始终无用,全身心被一股陌生的气息包围,让她心慌气短。
越接近床榻,俞沉眠心便凉了一分,只想着如何自救,踢他打他,或者自伤,用尽一切手段……
罗时安见她如临大敌,轻笑一声,轻飘飘的笑声,在空中愈发渗人。
俞沉眠一阵鸡皮疙瘩。
半晌,罗时安将她放在床上,神情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伸手替她撩开额前的几缕碎发,动作极近柔情。
俞沉眠立即撇开头,身体往后撤,紧靠着墙,这样似乎更安全。
“早些歇息,冻坏了未青会心疼的。”
罗时安声音轻飘飘的。
俞沉眠蓦地呆坐,凉飕飕的眼睛盯着他。
罗时安坐在床前,月光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唇角端着从容温和的笑,一如初见。
俞沉眠咬牙切齿,只道她瞎了眼,她姐姐更是瞎了眼。
罗时安却不看她了,盯着床幔,悠悠道:“我对未青百般呵护,她想要什么我都能给她,只要她不离开我。即便她冷眼相待,动辄斥骂,我始终爱她。”
“可是……” 罗时安目色苍凉,转眼又怨恨道:“可她却要离开我,就算是死也不想再见到我。”
俞沉眠瞳孔一缩,像看着疯子般,道:“你软禁她,她真想和你相伴一生,那才是她疯了。”
罗时安猛地转过头,双眼通红似暴怒的兽,发怒道:“她确实疯了,宋予呈因权势地位结交章晚漾,她看不清想不透,主动与宋予呈了断。她做了这个选择,为何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她一心一意对宋予呈,却不肯分出一点心给我!”
罗时安气血翻涌,事过多年,每每回忆此事,总没来由地悲愤。
俞沉眠心底生出害怕,眼前的人彻底撕去伪装,温润如玉外表下掩藏着疯狂的心。
她瑟缩在角落,一言不发。
罗时安怕吓坏俞沉眠,掩下情绪,又摆上和善的神色,道:“你先安心住下,此处都是我的人,不要妄想逃出去。”
用着温善面容,说出的话寒彻心骨,令人生畏。
俞沉眠咬牙切齿,天色已晚,惹怒他并不是明智之举,不如明日再出去打探一番,他不至于亲自盯着她。
屋内渐渐平静下来,落针可闻。
罗时安舒口气,道:“明日我会再来看你的。”
俞沉眠低眸不语,窝在角落,落寞清幽。
罗时安看着那抹侧脸,白皙柔顺,脸上的不屈熟悉极了。
他眉宇间涌上柔情,原本可怖的面孔,一旦情深,立时变成谦谦君子。
罗时安轻声道:“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
空气倏地一静,俞沉眠瞧见那抹背影,而后响起门被阖上的声音,身体彻底放松。
不知章复池能否找到罗时安,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察觉不出一丝端倪。
可惜她没留下任何线索,真要自救了。
夜色汹涌,清辉洒在地面,树影摇晃,在地面舞蹈般生动。
翌日,天色蒙蒙亮,章复池在书锦斋醒来,记挂俞沉眠,只浅睡片刻。
书锦斋依旧空荡荡,俞沉眠不在此处,莫非是回家了?
章复池心中忧虑,赶往罗府。
阳光渐渐冒出云层,和风丽日,树木葳蕤。
晨起,街道上便簇拥了不少人,两侧街道小贩不绝,熙攘热闹。
章复池到罗府时,日头便大了起来。
“罗姑娘,你可有见过俞沉眠?”
章复池寻到罗月别面前,仔细问过。
罗月别正奇怪,一早醒来被章复池着急忙慌捉住,开口就问俞沉眠的去处。
罗月别仔细打量章复池的神色,双眉紧锁,眉眼间隐含担忧。
她琢磨着说道:“近来,并未见过。她怎么了?”
章复池眼里闪过失落,心里还是藏着一丝希望,俞沉眠可能在其他地方。
他强自镇定,打起精神道:“昨日就没看见她,城中人多纷扰,她的身份易惹麻烦,就怕引来灾祸。”
罗月别点头附和,却更多注意章复池的一举一动,他满心满眼都是俞沉眠,一日未见,就忙不迭来寻她。
章复池心高气傲,恣肆妄为,可以为俞沉眠做到这个地步。
罗月别心中酸楚,道:“章公子别担心,怎会那么倒霉就遇到险恶之人了?再等一天,不见人我们再想办法。”
话虽如此,真有了危险,再等一天,俞沉眠得受多大的苦。
章复池面上不显情绪,只郑重拱手,就要离开。
匆匆踏上院落青石板路,走到外间大道,瞧见前头孤高挺立的人。
他站在一棵参天大树旁,背影颀长,却孤单寂寞,乌发飘飞,隐约透着落寞之意。
与绿木交相辉映,融为一体,章复池神情微顿,提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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