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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 72 章

几人到达齐府,被带至齐昭影闺房前,还没凑近,便听得里头传来的瓷器碎裂声,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哭嚎。

罗月别脸色骤然惨白,着急道:“昭影就是如此日复一日地将自己关在房中,发泄情绪,这样下去定要憋出病来。”

俞沉眠看了眼章复池,道:“我们进去看看。”

章复池点头。

几人走进房间,一地的零碎物件,齐昭影正窝在角落,将自己包成一团,远远看去娇小瘦弱,像是被摧折了的花朵,几欲凋零。

章复池眼尾扫过俞沉眠,示意她先过去,她是女子,女子间一切事情都好说。

俞沉眠身体紧绷,心下暗叹:她与齐昭影也并不是很熟啊!何况章复池与她还是青梅竹马呢!

面对罗月别的恳求及期待,俞沉眠定了定神,一鼓作气上前。

才一靠近,便闻到了一阵酒气,俞沉眠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缓缓开口道:“齐姑娘……”

齐昭影仿若未闻,但俞沉眠注意到她抱着腿的胳膊紧了紧,俞沉眠放轻语调,循循善诱道:“齐姑娘,我……我听说了你的事,你有古道热肠,为人大度,不值得为一个男人浪费眼泪,并且何评衍三心二意,并不适合你。”

齐昭影不发一语,但她的身体隐在颤抖,俞沉眠捏了捏掌心,张张唇,又继续说:“齐……”

不料话未出口,齐昭影便急了,她猛地抬头,泪水模糊了她的脸,几缕碎发黏在额前,她顾不得,冲着俞沉眠道:“他适不适合我由不得你来评点,感情之事你明白多少,先蒙骗了月别,后又挖人墙角,你没资格来劝我。”

“挖人墙角……” 俞沉眠懵了,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这是说的颜春与章复池的事,昭影觉得自己夺人所好,是第三者……

俞沉眠觉得被蒙头泼了盆凉水,心凉飕飕的,在大家眼中,她就是个不讲道义、不顾情谊的人。

空气顿时凝滞下来,齐昭影正在气头上,将心中情绪发泄完,复埋头抽泣。

俞沉眠久久不语,心下茫然,如一个风干的长柱久久伫立。

章复池漆黑的眸一颤,忙不迭过去开导:“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了解他吗?为了他要死要活,叫人看笑话。”

语气生硬带着训诫,这怕不是火上浇油……

章复池过来的时候瞟了眼俞沉眠,见其脸色不佳,故语气重了些,实质是想出口气。

俞沉眠虽为自己的事烦忧,经章复池这么一打岔,伤心事便如烟云般散了,更多是为安抚住齐昭影,她急攥住章复池的衣袖,目带不满。

两人视线交汇,章复池眼里更多的是对俞沉眠的关心,俞沉眠却不想这桩事,撇开眼睛,盯着齐昭影的头顶道:“齐姑娘,我只是站在一个朋友的角度给你建议,听不听在你,何评衍不是良人,你贵为郡主,求取之人如过江之鲫,实在不必为他浪费自己的一腔热血。”

俞沉眠该说的都说了,末了闭唇不语,眼睛始终落在齐昭影身上,等她开口。

现在正是艳阳天,室内却昏暗无光,窗边帷纱遮得严严实实,黑得叫人发慌。

齐昭影又一次抬头,双目通红,轻问:“对他,你们知道多少?”

她面上并无惊异,反而带着平静,好像是早已知道他的事迹。

“那你又知道多少?” 俞沉眠反问。

齐昭影有些恼,大叫道:“你们认为我被他所骗,我并不是无知的孩童,我能察觉,我只是不敢去想。”

话到此处,齐照影又落下两道清泪,她一字一句道:“我绝对比你们了解他,正因如此,我痛恨自己,我恨自己没能在一开始就及时止损,到了今天越陷越深,我恨自己忘不了他,我脑海里都是他,他的声音、他的笑已经深深印在了我的脑子里,可是……他……”

齐照影没有继续说了,她哭得不能自已,俞沉眠此刻想:她如此心伤,大约是清楚何评衍的为人,她痛苦挣扎,是接受不了何评衍的为人。

俞沉眠黯然神伤,齐照影对他情根深种,不可动摇,旁人如何能插手。

俞沉眠默默看向章复池,毫无办法。

章复池眼里波涛汹涌,似是不能相信齐照影会是如此不通事理的人,他劝道:“你既然都清楚,现在醒悟并不迟,忘不了他,那就想其他办法,难不成要被困一辈子。”

“你们都出去!我不想听。” 齐昭影倏地大叫,这情景是一句话都听不下去了。

“都出去啊……”

见没人动,齐昭影又是一阵大吼,手都挥舞起来,吓得俞沉眠连连后退。

罗月别连忙赶过来劝阻,可她说不了几句话,同样引得齐昭影不悦,几人面色戚戚,灰头土脸出了门。

“罗姑娘,齐姑娘执念太深,我们是无能为力,只好辛苦你多陪陪她,疏解心情,慢慢会好的。” 俞沉眠面含忧愁。

罗月别明亮的眼眸暗淡下去,柔声道:“我知晓。”

太阳直直挂在天空,炽烈光芒万丈,照在身上,热烘烘的。

几人分别后,俞沉眠与章复池一齐走在街道上,路中人声渐小,好些摊贩因着艳阳,躲在家中不出来。

俞沉眠眯着眼,一手抚额,避开烈阳。

“齐昭影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章复池走到她右边,将那缕跟随俞沉眠侧脸的光线挡住。

俞沉眠嗓音略哑:“我不与她计较,她什么都不知道。”

章复池眼眸定在她脸上,见她面色淡淡,说起这件事一脸无所谓,不禁道:“你受苦了。”

俞沉眠努力抬起眼,侧头,看着章复池,可他身后正是刺目的光,俞沉眠睁大眼眶。

章复池轮廓分明,一袭紫衣恣肆,面上却怀着一副小心翼翼、害怕的神情,眉眼间的柔情快要溢出。

俞沉眠忽然想起书锦斋的时日,章复习迎着骄阳对她笑,那一刻,是永久。

她的眼睛弯了弯,道:“你更辛苦,颜春的事折磨你多年,我都明白。”

章复池回以一笑,心情顿时明朗,左手慢慢勾过去,牵住她。

“我想回家看看我娘,你先回府。”

“我陪你。”

俞沉眠想了想,又道:“那你就在我家门口等我。”

章复池捏了捏她手掌,咬牙切齿道:“我见不得人吗?”

俞沉眠细细看他,摇了摇头,眼眸掠过微光:“我怕我娘见到你要吓晕过去。”

这话不知是夸他还是贬他……

来到巷道里,俞沉眠便让他安生等着,不消一刻钟的时间,便能出来了。

俞沉眠与林氏见过面,林氏先是惊喜,两人说了许久的话,后来,又谈及离开中苏城的事,林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心酸落寞,念叨俞未青,担心俞沉眠重蹈覆辙,担心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眼看林氏白发愈多,皱纹千条,俞沉眠的心仿若被针扎过,泛着密密麻麻的疼痛。

她强忍眼泪,心里是解不开的结 ,化不尽的愁,近些日子,与章复池朝夕相处,·俞未青的死,她早已忘了,或者是说她不知从何报起,毕竟牵涉到太多人。

而她与章复池的情愈来愈深,她自认为能狠下心离开,实际上,是会和齐昭影一般忍受万箭穿心的痛吧。

俞沉眠口上应着林氏的话,脑海里已是一团浆糊了。

等到天黑,俞沉眠借口去书锦斋收拾东西,与林氏匆匆告别。

到外间巷道上,见到章复池,她的心情无论如何也平复不了,脑里竟闪现出他们分别的场面。

章复池慢慢牵过她的手,轻声询问:“心情不好?”

俞沉眠摇头,只道“没有”

或者是天黑的缘故,俞沉眠缄默不言,连带着两人间的气氛都是低沉的。

回到章府,俞沉眠与章复池说了几句话便回了房里,寻思着:她是昏了头,被情爱迷晕了。

俞未青死于错综复杂的朝堂关系中,她怎么还有胆子掺和进来,薛氏是害死俞未青的间接推手,她为什么还要留在章府。

可另一边,她又想到章复池的笑颜,他的舍身相救……

俞沉眠彻底烦闷,蒙头闭眼,只祈祷着赶快入眠,别再折磨她了。

夜色汹涌,章复池坐在房中,千山正给他解绷带,他将绷带放在桌上。

看着背上那一道粉嫩的肌肤,千山面色一喜,道:“公子,这伤总算是要好了。”

章复池双眸微眯,眼底掠过暗色,道:”什么好了,还没,这伤口还疼着呢?继续缠上去。”

千山一个愣怔,仔细回想那个伤口,分明就是好了,又怀疑自家公子傻了。

章复池轻“啧”一声,眼睛瞥向那个纱布,道:“傻了吗?快给我缠上。”

千山摇了摇头,不自觉道:“公子,您这伤分明痊愈了呀!”

章复池唇角一耷拉,道:“要你缠你就缠,废话那么多,赶紧的。”

千山忙“哦”了一声,将绷带重新缠上去,又问一句:“那还涂药吗?”

章复池脸上浮现无奈,道:“不涂,缠好了就出去。”

千山摸不着头脑,嘀咕着走出去。

一夜就此过去。

俞沉眠睁开眼,脑里昏昏沉沉,心想果然睡前不要想事情,否则一整晚都睡不安宁。

昨夜梦到了姐姐,哭着让她走。转眼又梦到娘,以死威胁她离开中苏城, 最后,竟还梦到了罗时安那个魔头。

俞沉眠头上冒汗,捂着胸口道:“还好只是梦。” 她甩甩头,齐图将这些杂念都甩出去,别妄想占用她的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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