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
天空之城依旧四季如春，神宫仍如记忆里那般模样。
萧青站在神宫大殿外，周边的侍卫皆恭敬的低着头，态度热切的招待着他。
这倒是跟记忆里不一样。
萧青挑挑眉，没想到自己在神宫竟然没听到那些踩高捧低的言论，烦躁的心情总算有了一丝阳光。看来拉克图掌权这些年，神宫也不是那么糟糕。
有一侍卫耳边的银色器物闪烁了下，另一侍卫看见后极为恭敬地欠欠身子，“阁下，主殿应允了您，请自在此稍等片刻，会有专车来接送您的。”
“车？”
“是的，当然，如果您想欣赏沿途风景，我们的专车也会放慢速度的。”
神宫变得这么高科技了？！！
萧青错愕的按按瘙痒的眼角，“不用了，我自己转转，你就这么跟主殿说。”
“啊？”侍卫怔住，旋即脸色一变，更为恭敬的点头答应，“好的。”
萧青循着那有些模糊的记忆慢慢的往前走，前方的康阳大道与模糊的片段重合，又有些许不同。
小树长高了，大树变壮了，花朵儿也变了品种，一切欣欣向荣。
神宫，真的变样了。
“亲爱的哥哥~ ”
死动静一出来，萧青的唇角就不可控的下弯，他微啧一声，还是转过身给了对方一个“友好”的眼神。
“哥哥，你怎么不坐专车呢，我为了接你可是把那辆车收拾的可漂亮了，香喷喷的~ ”说话的赫然是许久未见的拉克图，男人还是那副充满稚气的样子，他说话的尾调越拉越长。
萧青不耐烦的打断拉克图的施法，直奔正题，“帮我找找路折在哪。”
哼哼。
你小子可算落在我手里了。
拉克图窃喜，他自认为自己很了解萧青，所以肯定对方会来神宫找他，也清楚明白萧青来找人是绝对不会给他提前打招呼的。这不，果然如此。
“哎，那哥哥你怎么没有提前说，我前两天才帮人找了个物件，这会儿就找路折哥的话，损耗会很大的~ ”
拉克图叹口气，他可得逮着这个好机会狠狠地坑萧青一笔，不过他说的话可没有作假。现在找路折，他的损耗的确会很大。
拉克图想坑人的想法写在脸上，萧青皱了下眉，但也无可奈何，毕竟自己有求于拉克图，“所以？”
拉克图脸上的笑意收敛，正色道，“所以，你去见赫尔什米，我帮你找到路折哥。”
“……”萧青眉头紧锁不开，他没想到条件竟然会是这个，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因为拉克图的要求才打算去见赫尔什米。
曾经萧青巴不得每天陪在赫尔什米身边，现在，他巴不得赫尔什米早点死。
只能是说时光流转，造化弄人罢了。
“好。”萧青应下了拉克图的要求，“但是，我希望当我和她见完了出来的时候，能听到你找到路折的消息。不然，我会有些烦躁的。你知道我不受控制时的样子。”
“……哈。”拉克图强撑起笑，心里嘀咕不停，谁不知道你犯疯病的样子啊，能把神宫给炸了，可恶啊！这**裸的威胁！明明我才是提出条件的人，怎么还是会被他威胁！
拉克图咬牙切齿道，“行。”
萧青点头：“她在哪？”
拉克图直视萧青的眼睛，情绪没什么起伏的回答，“……荆棘牢里。”
“哈——”
“哈——”
“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我亲爱的孩子。”
赫尔什米被绑在十字架上，平日里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神祗气息早已消失不见，萧青记忆里那个光鲜亮丽的女神此刻被怨毒环绕，专属于【堕神】的黑气从她的皮肤里冒尖，女人的四肢上缠绕着惩治罪恶气味的荆棘，尖刺如鼓点般不断绝的扎入那略显细腻的皮肤里，鲜血不断渗出。
世人常说，女神赫尔什米温柔、善良、强大，世界上所有最优美的词汇都可以集聚在她的身上，因为她就是那般。
萧青曾经也是那么认为。
多年前，当他没有利用价值后，萧青自认为看清了这位美好的女神——赫尔什米是带刺的花骨，傲慢是她的常态，世界上没有真正完美的神，但有污点少之又少的神。
而赫尔什米就是那样的神，她温柔又冷酷，她美好又可恶。
而现在，在荆棘牢这刑罚之地，萧青看着那团团黑气由里到外从女人的身躯里钻出，他知道自己错了，也明白拉克图强制要求他来到这里的目的。
赫尔什米不是带刺的花骨，更不是带来美好的神祗。
赫尔什米是毒蛇。
她自大、虚伪、因利而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萧青指尖止不住的发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你杀了他？”
赫尔什米皱起眉头，似乎在思索萧青口中的“他”是谁，但她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杀死的人太多了，神族、人族、甚至连魔族都有，要从那么多人里精准找到那个“他”，对赫尔什米有些太难了。
“他指的是谁？”
萧青捏紧拳头，手上的青筋暴烈而起，整个人的情绪变得暴躁起来，金黄的眸子渐渐黯淡下去，显露出内里如深潭般的黑色，他指着自己的眼睛，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带着一丝淡淡的祈求，“现在知道是谁了吗？”
荆棘刺再次缠绕着，攀上赫尔什米的脸，那张姣好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又有些柔和。她有些微妙的扯起嘴角，随即又无所谓的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哦，你说他啊，对啊，我杀了他，抛弃我的人就该去死。怎么，你觉得我做的不对？”
萧青咬紧牙关，从嘴里硬挤出一句话来，“他是人族，你就算不杀他，他也活不久。”
赫尔什米哼笑一下，唇角的嘲弄意味明显的挂在脸上，素日里柔和的语调变得有些尖锐，“所以呢，那又如何呢？！！”
“他抛弃了我，就该死。说起来他还应该感谢我，我让他多活了几十年，人族能与神族交 / 配，本就是行了僭越之事。他借交 / 合之事得到了我的全部神力，还不知羞耻的弃我而去，他这种狼心狗肺的男人凭什么在人界幸福的生活，而我却要被其他神祗诟病！”
“甚至，生下了你。”
“他有没有抛弃你，你最清楚。”萧青沉寂在狂怒之中，说出的话没个把门，跟刺骨的冰一样直扎向碎裂的镜子间，他冷着脸，“当年的事为什么最后会那样收尾，你也知晓原因。你们之间的纠葛我不会干涉，但也请你扪心自问，你们究竟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赫尔什米低着头，身子不断颤抖，再抬眼时全身透出一股疯癫的感觉，缠绕着的黑气似乎有了生命一直乱窜，女人晃动身子，不管荆棘刺骨的疼痛，不管鲜血流地的碎裂，她狂笑着，直到一滴冗杂着水花的血液落地。
她开了口，“萧青。你只是道听途说，从来没有参与过我和他之间的生活，你凭什么来指责我！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你的亲生父亲——那个叫做路赫的男人有多么卑劣！”
“你凭什么觉得我这种一出生就什么都有的神会不计一切代价爱上一个普通的人族？！”
“我是神，我是高等神，我有权利、有资本，我什么都有。在我的世界里，什么都可以重要，唯独爱情！爱情是最不重要的。你觉得我会因为童话故事专门去人族寻找爱情？别这么可笑，那根本不可能！是你的父亲路赫伪装成高等神接近我！他将我困在编织的谎言网中，所以的一切都是骗我的，甚至就连你现在口中所说的这个名字也是编的，也是假的！”
“他做这些事，就是为了从我手里拿到神宫的灵药给他的恩人。可笑吧？我扪心自问过，是我对他不好吗？可是我真的对他很好很好。我为了他和从未反驳过的长老作对，我为了他去干一些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粗活，我为了他甘愿住在鱼龙混杂的下城区，我为了他做过很多很多蠢事……”
“可他呢，他是怎么对我的？我照拂他，帮助他，喜欢他，可换来了什么。我换来了背叛，换来了痛苦。我就算是养个狼崽子也都该养出感情了！”
赫尔什米指了下自己又指向萧青，“你知道吗，怀你的时候，我已经察觉出他不对劲了，但我还是想生下你。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他呢，应该很想让我死？像你一样、像拉克图一样，很想、很想我赶紧死掉。”
“不过他没你和拉克图的本事，他不能让我死，甚至连受伤都做不到，但我可以却能伤了他，我拔了他的舌头，砍掉他的双腿，这是背叛者该付出的代价。只是没想到缺了腿的人族竟然还能离我而去。”
“之前没什么办法来人族处置他，所以当我成了【堕神】的那一秒，我就去了人族找他讨要代价。”赫尔什米偏执的笑笑，“骗了我就要付出代价。”
“我杀了他的恩人，将那个可怜女人的头颅送到他面前，又接着杀死跟他说过话的人，我把他们全部都杀了！大概几百个人？不过那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我最后一个杀了他，就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将他挫骨扬灰。”赫尔什米对天大笑，荆棘再次紧紧的勒住她的身躯，“挫骨扬灰！哈哈哈！”
“……”萧青沉默着，他低下头，脑海里浮现出路折的脸，那双充满绵长爱恨的眸子与赫尔什米的眼睛重合起来。萧青无法去评判谁对谁错，世间一切本就无法说清道明。
“……抱歉，是我出言不逊。”萧青对上女人埋在荆棘下的眼睛，说道。
……那双黑眸可真好看。
赫尔什米慢半拍的想。
癫狂的状态淡淡隐去，赫尔什米冷静下来，狰狞的脸颊上散布着冷气，“你来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知道您为什么会变成【堕神】，契机是什么。”
“我不知道，一梦而醒就成了这样。”赫尔什米没提供什么有效线索，她的语气淡淡的，“【堕神】本就是神族建立之初十二神中的一位，他本就该存在于世，我不是为了自己开脱。希望你能转告拉克图一句，神族不能没有【堕神】，也不能没有【祂】的存在。”
“嗯，我会告诉他的。”萧青点头应下来，“你……”
赫尔什米打断萧青的话匣子，表明态度，“剩下的我也不清楚，你回去吧，我帮不了你。”
“……”萧青沉默住，时间流转了会，他点头回话，“好。”
得到了想知道的消息，萧青微微欠身准备离去。女人用沙哑的声音叫住他，荆棘缝隙里的话语断断续续，萧青顿了下，又抬步向牢笼之外走去。
风吹散了苦闷，云霞依旧蓬勃。
“路萧·赫尔什米，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孩子。我曾经真的、真的很爱很爱你，我也曾期待着你的出生，想要好好教授你，保护你，深爱你。”
“这些话都是真的。”
女人似乎在笑，暖流在肮脏落败的荆棘牢笼里打圈。
“愿你余生安好，幸福快乐。”
“……”
好的。
母亲。
给自己立一个flag ：
番外加工一下萧青的父母爱情！
（大概是，他们到死也没说过一句爱的极致“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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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荆棘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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