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吃饭。”谈肄渊摆好了晚饭，“沈沐，不要闹脾气。”
“我没有闹脾气。”
“那就过来吃饭。”
没有闹脾气就要过去吃饭，不过去吃饭等于闹脾气。沈沐挪过去重申道：“我没有闹脾气。”
“嗯，很棒，好孩子。”谈肄渊把筷子递给他，“不要客气。”
“这是什么？”沈沐看着筷子，他不太懂，用这个东西干什么？
谈肄渊拿筷子的手一顿，他疏忽了，对面的这孩子还是个没有进过异人训练营的小丑鱼，简而言之，这条鱼还没有成为一个合格的异人。
“筷子，吃饭用的，人类需要这种东西辅助进食。”
沈沐看着他，带了点不让人讨厌的得意：“我们就不需要这种东西。”言语间带了点小自豪，还真有点可爱。
谈肄渊弯了弯嘴角：“鱼确实不太需要任何一种工具。”高级动物和低级动物的区别——会不会使用工具。
不太像好话。沈沐看着他，谈少将好像是在嘲笑他。他听不出来谈少将在嘲笑他什么，可是他听得出来，谈少将确确实实就是在嘲笑他。
谈肄渊坐下，把筷子递给他：“跟我学。”
沈沐依葫芦画瓢，乱七八糟。
谈肄渊看着沈沐面前一片狼藉的盘子，递给他一个勺子：“这个对于你来说，或许更方便些。”
更不方便了。勺子在餐盘间乱飞，很快谈肄渊面前的餐盘也乱成一团，谈肄渊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就没见过这么笨的鱼。
谈肄渊握住他作乱的手腕，往他勺子里夹了一些青菜：“明天我买把叉子，你应该会更适合那个。”
沈沐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他把菜咽下去，有些沮丧：“谈少将，我有点笨吗？”
“一条小丑鱼，不会用筷子也很正常。”谈肄渊给他夹了一块肉，“你没进过异人训练营，不会也有情可原，慢慢来。”
“异人训练营？”沈沐圆圆的眼睛看着他，“谈少将，那是什么地方？”
“异人融入人类世界的地方。”
“哦。那什么是异人？”
“你这样的，从一条小丑鱼变成了人的，都叫异人。”
“那海葵也会变成人吗？”
“概率很小，自然情况下，几乎不可能。”谈肄渊没停下手上的动作，沈沐需要很多基础知识，他或许连字都不会写，不过异人学东西很快，这个他应该不用担心。
沈沐有些失望，他嚼了嚼嘴里的食物，很好吃，比海里的东西好吃。
“那小丑鱼为什么可以变成人？”沈沐见缝插针，在谈肄渊把勺子里的食物递过来之前赶紧问。
“我的原因，抱歉，明天我会交一份检讨报告，你可以看一下。”
那又是什么意思？沈沐吞咽下口中的食物：“和小丑鱼变成人有什么关系？”
“海底有异人培训营吗？”谈肄渊抽出一张纸巾，伸手给他擦了擦嘴角，又递过去一勺饭。
“唔，我不知道，或许是有的，不过他们可能是叫上岸锻炼处，小丑鱼是不被允许进去的。”沈沐眼睛圆圆的看着谈肄渊，谈少将好像对喂人吃饭很感兴趣，他不得不捏住勺子的把儿，把整句话说完，“能去那里的都是吃小鱼的大鱼，超级大的鱼，比人类还要大。”
“所以，小丑鱼也是不太可能成为异人的。”谈肄渊举着勺子，看他把食物吞进口中，把手收回来。
“唔，为什么？”
“小丑鱼太小了，生命比较短，据我所知，要成为异人，需要大概数个世纪左右的时间，小丑鱼的寿命不太支持。”
“那海葵呢？他们可以活很长时间，比鲸鱼还要长的时间。”沈沐有了兴趣，眼睛圆圆的，简直在发亮。
“他们不是寿命的原因。”谈肄渊夹了一些叉烧肉给他，“海葵没有脑子，他们花费再长时间也不可能成为异人。”
“小丑鱼是有脑子的。”沈沐舔了舔嘴角的酱汁，“小丑鱼很聪明的。”
聪明？谈肄渊把勺子递过去，聪不聪明这个他要持保留意见，他想不出聪明这两个字跟小丑鱼有什么关系，对面的鱼属实有些，夜郎自大。
“谈少将，唔……”沈沐捂住嘴，拒绝他的投喂，“一条鱼是吃不了太多东西的。”
“饱了？”谈肄渊停下投喂的动作，“去休息吧，二楼最左边。”
“你呢？”沈沐看着他，“这个地方很大，会被入侵的。”
“沈沐。”谈肄渊看着他，眼睛里莫名有些浅浅的笑意，或许看起来和平常一样，可沈沐就是知道他在笑。
又要嘲笑鱼了。
“人类是不住在珊瑚或者海葵里的，这个房子很安全，比珊瑚礁要安全。”
是在嘲笑鱼吧？沈沐不想理他，谈肄渊是个喜欢恐吓并且嘲笑鱼的人类。
他站起身，小丑鱼需要海葵，这没什么错，小丑鱼没有房子，大海里不需要房子，如果有，那只能是寄居蟹，他们需要一些壳或者是海螺当做自己的房子。
谈少将什么都懂，并以此来嘲笑鱼类，实在是恶趣味。
“在鱼的眼里，人类的房子和珊瑚或者是海葵没什么区别，甚至不如海葵。”沈沐还是没忍住，站在楼梯上回头扭着身子毫不犹豫地反击，“谈少将又不是鱼，怎么会知道海葵不安全？”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知鱼之乐？”
什么子什么知的？他一点都听不明白，沈沐气鼓鼓地上楼梯，陆地上不如海里，还要上楼梯，很累。沈沐变着法的挑刺，陆地比不上海里一点点！
二楼最左边。沈沐开门进去，他看不明白，鱼类应该有的，这儿什么都没有，简直是在虐待鱼。
沈沐走出来，站在栏杆前面往下看，气鼓鼓地冲着谈肄渊喊：“谈少将，这里什么都没有。”
教一条小丑鱼在人类世界生活，确实比出任务要难一点。
“马上过去。”谈肄渊把餐具放进洗碗机，他洗了洗手，走上楼去。
房间很干净，灰白色的衣柜，成套的软包床，旁边还有一盏落地灯，床的斜对面有一张书桌，书桌旁有一把椅子，软软的椅子，小孩子应该会喜欢的椅子。
什么都有。
谈肄渊打开卫生间的门：“这个是洗手池，上面是镜子，你可以看到你自己的样子，不用害怕。”
谈肄渊拿出牙刷牙膏给他打开：“这是你的牙刷牙膏，早上起床后，晚上睡觉前要用的。待会儿教你。”
谈肄渊给他介绍淋浴花洒怎么用，教他洗脸洗手，一番操作下来，谈肄渊深刻认识到，除了寿命的原因之外，小丑鱼为什么成为不了异人了。
“谈少将，这个东西很难，我洗澡的时候可以叫你吗？”
不可以。谈肄渊叹了口气：“慢慢来，过段时间你会熟练的。”
“我搞不明白，人为什么要洗澡，小丑鱼不需要洗澡，也不需要搓澡巾沐浴露，很麻烦。”
当然不需要了，鱼本来就生活在水里。
谈肄渊默不作声地略过去，进行下一个话题：“洗完澡以后，擦干身体就可以换上睡衣休息了。”
“谈少将，洗完澡为什么要换衣服？”
“睡觉的时候会舒服些。”
“为什么要穿衣服？不穿衣服不是会更舒服吗？小丑鱼不需要穿衣服的。”
谈肄渊点点头，尽量简单地把事情说明白：“小丑鱼是不需要穿衣服的，可是人类需要，异人需要。”
教这条鱼，应该要从幼儿园开始。
“沈沐，你记住，出门跟别的人见面，需要穿衣服，不穿衣服就出门是犯法的。”
“犯法？这又是什么意思？”沈沐一脸的难过，“谈少将，做人好难啊。”
慢慢来吧，毕竟沈沐只是一条鱼。谈肆渊安慰自己。
“有空我会慢慢给你解释，现在你需要按照我刚刚的步骤来做一遍。”谈肄渊把牙刷递给他，“现在你需要刷牙。”
谈肄渊手把手教的成果尤为显著，刷牙，已解锁！
洗澡……
鱼有没有鱼权他不知道，但是人是有人权的，洗澡这种事情，他不好插手。谈肄渊叹了口气：“你是一条鱼对吧？”
沈沐点了点头，他当然是一条鱼，一条小丑鱼，这是不需要确认的事情。
“很好。”谈肄渊给浴缸放水，这条笨鱼应该是不会淹死自己的。
“洗澡要怎么做？”谈肄渊拨了拨水，温度刚好。
“需要把衣服脱掉，打湿，然后……擦干？”
很好，基本没记住。
“你需要记一下，鱼类不需要的搓澡巾，沐浴露，人类是需要的。所以，想起来了吗？”
“打湿，搓澡巾，头发，洗发水，沐浴露，擦干。”沈沐看着各种瓶瓶罐罐，有些沮丧，显然，对面的这个男人，他要求很多，应该是个爱干净的人。
不想要他养，沈沐撇了撇嘴，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真的好麻烦，我真的不太懂，谈少将，你不可以帮我吗？”
可以。只不过不愿意，他们关系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不可以，沈沐，你被衣服覆盖住的地方是不可以露出来的，是不许别人看的。如果有人要看，你不愿意，你讨厌这种行为，是可以报警的。”
“如果我愿意呢？”沈沐看着他，“谈少将，我愿意的话，你是不是就可以帮我了？”
“不可以。”
“为什么？”
“我不愿意。”
沈沐错愕地看着他，圆圆的眼睛满是不可置信，讷讷道：“还需要你愿意吗？”
谈肄渊气极反笑，这是什么话？当然需要，这种事还能强买强卖？
“沈沐，这样的事，除了很亲密的人，别的人大概是不能的。”
“很亲密的人？”
“比如你的伴侣。”
沈沐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在人类眼里，这是不是就是□□？小丑鱼只跟伴侣□□。”
话说得有点露骨，像是两岁小孩飙车的违和感，不过大致意思没错，话糙理不糙？不过这属实有点不太合适，尤其是沈沐说得太单纯，单纯到好像就是去吃饭，喝水一样。从他嘴里说出来跟从幼儿园小朋友嘴里说出来没什么区别，是会出事的。
是得好好教一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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