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2
是那位刚从封地上京不久,专程来给太后贺寿的建南王?
正是那位!
撞的是谁?
一个死人。
麟香阁坐落在佻樱街上,灯红酒绿的一条街离宫门并不多远。因着临近太后整岁诞辰,这个月全城都解了宵禁。
商铺夜摊前挂着高高的灯笼,连护城河边都是灯火璀璨好不热闹。麟香阁原本隐在这片繁华喧嚣底下并不打眼,偏偏被这一嗓子喊成了焦点中心。
白日里飘起了单薄的雪花,没想到入了夜竟也能叠成一片白,虚虚地盖着皇城,登高望去像是给浓黑如墨的天戴着满城的孝。
步慷前脚才跨过门槛,后脚就听见府上车夫在人流如织的大街上鬼叫乱嚎,脸色登时变了。
他一向厌恶没规矩的奴才,车夫跟着他离宫建府是个老人,怎的一进京城就失了分寸。
马车周围逐渐有人群聚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将他视线隔绝在外。步慷不耐地向前,郭妈妈一个箭步闪到更前面为他撕出一条路来。
步慷缩着衣衫袖口避免和穷酸百姓有肢体接触平白沾了晦气,在距离马车仅有一步之遥时,被眼前的状况震得心底发颤。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动作,只见他迅速扯下腰间垂挂的锦囊死死捏在手中,嘴唇连着下颌骨毫无规律地打颤,口中念念有词地不知在念哪门子经。
锦囊里面装的是他上京途中在经过的所有道馆寺庙中求来的各类符咒。有金光闪闪半指来厚的佛牌,有黄表纸上朱砂游走的护身符,不管它是佛是道,统统装进一个兜里辟邪保佑。
麟香阁门前的大道上挂着密集的灯笼,半人高的竹骨两路排开如同陪葬的烛奴一般,将夜晚照得亮如白昼。哪敢呢,来的大多是贵客,怎好叫人在自家门口摔个好歹,那她这生意就别指望继续做了!
此时,一阵邪风打灯笼上过,飘忽摇晃的油布揣着明明灭灭的烛芯荡在看客头顶,所有人脑中猝然一紧,人群围成的圆圈肉眼可见地缩了进去,这下看得更清楚了。
说来也怪,眼下才十月,不该是下雪的日子。
晨起时步慷胸口眼皮莫名跳得厉害,揉按了好一会儿那阵邪门劲儿才消。
别是要出事!
好不容易在家磕了头点了香让后宅几个无所事事的妾室跪在天井里抄经,一通瞎忙活后他扭头换了身宫里赏的新衣裳给母后请完安才熨帖,这会子偏又染了一身腥!
倒是奇了,今天那马不知怎的十分不如意。马夫拽着缰绳要它调个头罢了,谁料它四个蹄子钉在地上似的死活不挪窝。
车夫知道步慷的脾气,那是个不能容人的主,从来只能人等他,还没几个人敢让这尊佛多等的。
他心里着急手上就使了狠劲儿,把绳子在虎口上多绕了两圈往后狠狠一勒,马终于动了。在此同时,挨着墙边有个什么东西好像一并被这阵仗扯得松动,“哐当”一声,闷鼓一般砸在他胸口,这口气提起来就再没懈下去。
步慷信鬼神之说信得独断,在府上更是见不得一丁点儿不吉利。每月定时上昭宁宫进香就不说了,甚至连自己早夭的亲生儿女入殓仪式都不参与,生怕被什么脏东西冲撞。迷信迷到这份儿上的也是闻所未闻。
马夫怀揣着一颗遭殃的心慢慢靠近那石板一样硬挺的不明物,只一眼,便让他从外凉到内,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那不是什么砖头木块,而是一具硬得不能再硬的尸体。
还是个女尸!
周遭围观的百姓中有胆大的好事者走到女尸跟前,二人合力将尸体翻了个面,猝不及防地和一双空洞散花的眼瞳对上,登时吓得屁滚尿流,四脚着地爬着躲开。
人群中爆发出令人胆寒的惊呼,圆圈呼吸一般又往外扩散开去,留下一人一马一尸,像凭空造起的戏台。
没人敢当面看王公贵族的笑话,今夜的奇遇除外。
步慷仍站在原地颤抖,惊恐的表情固定在嘴角眼尾的皱纹里僵硬着纹丝不动。
郭妈妈也傻了眼,她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这么阴邪的事儿,更别说当面撞上这尊“一人之下”的大佛,巧得像是早就安排好的一样。
“哎,你们看这人身上穿的戴的这么讲究,不像是普通人,倒像是哪家娇生惯养的千金。”
“别瞎说,谁家千金没出阁就有了身孕的?”
“什么?你是说那女尸肚子里还有个鬼胎?!”
“呸呸呸胡吣什么,什么’鬼胎’,当心她半夜找到你家里去!”
“别危言耸听了,谁说肚子大就一定是有了身孕,你让人丰腴些的姑娘怎么活?”
“都说了不懂的别乱讲,谁胖起来只胖肚子!你看那姑娘脸窄指头细,一看就不是圆润美人。更何况她鼓的是下腹,那是标准孕态!”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环绕在步慷耳边炸成声声轰响,他双腿不受控制一般软了下去,在即将要接触地面的瞬间被一双粗粝的手掌拉了回来,是匆匆赶来的薛先生。
薛瑞不知道前头发生了什么,顾不上瞎凑热闹只管前来报信。
一来就见他们王爷手软腿软人发颤,还当做是酒的后劲返上来,连忙上前搀扶住。
只听他满脸横肉挤成一堆,夹着嗓子十分兴奋地给主家报喜:“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六夫人生了!生了个小郡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