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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茧与光

桑鲸珩立在青芜街的梧桐树荫下,暑气裹挟着蝉鸣在耳畔翻涌。

解枕檀转身时,乌黑的麻花辫随着动作轻晃,辫梢系着的褪色红绳扫过墙角肆意绽放的凌霄花,惊起几粒细小的花蕊。

少女踩着满地碎金般的光斑奔向巷口,身后洒落的银铃般笑声,在青砖墙上撞出细碎的回响。

桑鲸珩低头望着掌心的糖纸,用马克笔书写的“自由”二字已被汗水晕染成模糊的墨团,混着残留的糖渍,黏腻地灼烧着皮肤,如同她此刻混沌又滚烫的思绪。

帆布包里的手机第三次震动,桑鲸珩掏出屏幕,母亲的消息在聊天框里排列成精密的方阵。

最新一条语音消息带着电子合成的温柔:“司机已提前十分钟出发,路上把《竞赛历年真题解析》的第三章过一遍。”

她机械地划动着行程表,集训营、学术讲座、钢琴考级,每个安排都像被精准切割的钻石,折射出冷冽的光。

雕花铜门缓缓闭合的瞬间,青芜街的烟火气被彻底隔绝在外,取而代之的是玄关处香薰机飘散的雪松香,带着令人窒息的冷冽。

保姆接过浸透汗水的书包时,桑鲸珩瞥见她围裙上沾着的面粉——大概是在准备母亲要求的低糖司康。

柚木长桌上,母亲的平板屏幕泛着幽蓝的光,指尖滑动的声响在寂静的餐厅里格外刺耳。“下个月安排了国际化学研讨会的线上旁听,结束后直接去上法语课。”

母亲头也不抬,声音像精准运转的机械齿轮,“对了,你钢琴老师说肖邦的夜曲还是不够细腻,周末加两节私教课。”

桑鲸珩盯着燕窝羹表面漂浮的金丝,突然想起解枕檀发间晃动的红绳,那抹鲜艳的色彩与家中冷色调的陈设形成刺眼的对比。

深夜的飘窗成了桑鲸珩唯一的避难所。月光穿过真丝窗帘,在她脚边织就一张破碎的银网。

贝壳是上周在青芜街古玩店捡到的,粗糙的纹路与家中每件器物完美的弧度截然不同。

门锁转动时,她迅速把素描本塞进枕头下,假装熟睡的呼吸声里,藏着未完成的极光——那是她凭记忆临摹的,解枕檀描述过的挪威极夜景象,幽绿的光带在画布上扭曲成不规整的形状。

晨光透过雾霾蓝的窗帘,在全身镜上投下淡淡的光晕。

桑鲸珩反复调整珍珠耳钉的角度,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

书包里的素描本边角已经卷起毛边,那是无数个深夜偷偷绘画留下的痕迹。最底层的习题集压着几片干枯的花瓣,是某次路过青芜街时,被风吹进她掌心的凌霄花。

当司机打开车门的瞬间,某种陌生的勇气突然刺破胸腔:“今天...我想自己走去集训营。”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在寂静的车库里激起涟漪。

青芜街的蝉鸣突然变得清晰,桑鲸珩踩着树影向前走,帆布鞋与石板路碰撞出细碎的声响。

解枕檀蹲在老槐树下,白T恤上沾满颜料,活像幅未完成的抽象画。

她头顶的麻花辫松松垮垮,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晒红的脸颊上。“我就知道你会来!”少女跳起来时,树枝在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弧线,“王阿婆说用墙绘换葡萄,比钱有意思多啦!”说着举起沾满颜料的手,指尖还沾着未干的明黄,像把偷来的阳光。

桑鲸珩的指尖刚触到斑驳的墙面,某种桎梏轰然碎裂。

石灰墙粗糙的颗粒感从画笔传到掌心,远处火车的鸣笛声惊起鸽群,白色的羽翼掠过灰蓝色的天空。

她用力按住画布,苍白的指节泛出冷色,却压不住心底疯长的渴望。当解枕檀把紫色颜料挤到她调色盘里时,少女手腕上的红绳与桑鲸珩珍珠耳钉的冷光交叠,一个张扬鲜活,一个精致克制。

那些被精确切割的时间碎片里,终于照进了一缕不受控制的光,在墙面上晕染成自由生长的形状。

颜料在桑鲸珩的笔下逐渐失控。原本只想勾勒几片葡萄叶的她,此刻正将整片晚霞泼洒在斑驳的墙面上。

解枕檀蹲在一旁,用沾满颜料的手指撕开葡萄藤,酸甜的果香混着松节油的气息在空气中发酵。忽然,竹杖敲击石板的笃笃声由远及近,王阿婆拄着雕花龙头杖转出巷角,靛蓝粗布衫的衣襟被风吹得鼓起,白发在脑后挽成松散的髻。

“哎哟!这是画啥西洋景呢?”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发亮,竹杖在地上点出兴奋的节奏。

桑鲸珩慌忙放下刮刀,颜料在围裙上蹭出一大片橘色。王阿婆颤巍巍凑近,鼻尖几乎要贴上墙面,银镯子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这葡萄藤画得比真的还鲜活!叶子上的露水都要滴下来咯!”

她枯瘦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颜料凸起的纹路,仿佛在触碰真实的叶脉。

解枕檀蹦跳着递上一串葡萄,紫玛瑙似的果实还挂着白霜:“阿婆,用这个抵颜料钱成不?”

老人笑着拍她手背,皱纹里盛满慈祥:“傻丫头,我这把老骨头还攒钱做啥?”说着突然转身,从竹编菜篮里摸出两个油纸包,芝麻香混着红糖味顿时弥漫开来,“刚出锅的糖糕,快垫垫肚子。”

桑鲸珩捧着温热的糖糕,看王阿婆在墙根下铺开藤椅。

老人从围裙兜里掏出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们作画,时不时发出“啧啧”惊叹。

当桑鲸珩犹豫着用钴蓝色描绘天空时,王阿婆突然开口:“妮儿,加点白,像早上云彩被太阳烧透的样子。”

老人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岁月沉淀的笃定,让桑鲸珩鬼使神差地添上厚重的钛白。

暮色爬上墙头时,王阿婆的竹杖在地上敲出节拍:“该收工啦!”

她颤巍巍起身,从藤椅下摸出个粗陶罐子,“尝尝自家酿的葡萄酒,比城里卖的那些糖水强百倍。”

深紫色的液体倒入搪瓷缸,在夕阳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桑鲸珩抿了一口,酸涩与甘甜在舌尖炸开,比记忆里任何精致的甜点都要浓烈。

此刻墙上的葡萄架已结满发光的果实,藤蔓缠绕着星空生长。

桑鲸珩的指尖被丙烯颜料染成靛蓝色,却在摸到书包里的珍珠耳钉时猛地一颤。

母亲的语音消息累积了十七条,最新一条带着明显的愠怒:“立刻回家!”而王阿婆正往她兜里塞油纸包,粗糙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想吃糖糕就来,灶上总留着火。”老人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灼得她眼眶发烫。

搪瓷缸里的葡萄酒还剩小半,桑鲸珩的手机又一次在草丛里疯狂震动。

母亲的第十九个未接来电像悬在头顶的铡刀,而王阿婆正用粗陶勺敲着缸沿,浑浊的眼睛盯着她发红的耳垂:“戴着这玩意儿画画,脖子不酸?”说着突然伸手,不等桑鲸珩反应,冰凉的珍珠耳钉已经被轻巧摘下,“这么好的料子,该配更鲜活的颜色。”

暮色彻底笼罩青芜街时,桑鲸珩踩着满地月光往家走。帆布包里除了素描本,还多了王阿婆硬塞的半罐葡萄酒,玻璃瓶壁凝结的水珠洇湿了习题集的边角。

雕花铜门前,母亲的身影已经在落地窗前站成剪影,高跟鞋的声音如同催命符般由远及近。

“你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吗?”母亲的声音裹着寒气,却在瞥见桑鲸珩手腕上的颜料时突然顿住。

桑鲸珩看着母亲颤抖的指尖指向自己的手腕,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我要办画展。”

空气仿佛凝固了,母亲扬起的巴掌在半空停住。良久,母亲的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哽咽:“你还记得小时候吗?那时我们一家三口,你在画架前画画,你爸爸就在旁边笑着看着你,说我们家以后一定会出个大画家……”母亲别过头,眼泪无声地滑落,“可是自从他出轨,我才明白,那些被美术填满的浪漫憧憬,不过是泡影。我只是害怕,害怕你重蹈覆辙,害怕你被辜负……”

深夜,桑鲸珩蜷缩在飘窗上,月光照亮素描本上新添的画页。

画面中央,王阿婆的龙头竹杖缠绕着葡萄藤,解枕檀的红绳辫梢垂落,末端系着一枚破碎的珍珠耳钉。

楼下传来母亲压抑的啜泣,混着翻找相册的窸窣声。

三天后的清晨,桑鲸珩在玄关发现了陌生的牛皮纸袋。

褪色的素描本里夹着泛黄的照片:扎着麻花辫的少女在画布前开怀大笑,背后的墙上写着歪歪扭扭的“美院”二字。母亲的字条压在照片下,字迹被水晕染得边缘模糊:“素描本留着做纪念,以后别再画了。王阿婆那边我会去解释,你下周的物理竞赛集训不能耽误。”

牛皮纸袋里还散落着几张撕碎的画稿,正是桑鲸珩藏在习题集里的凌霄花写生。那些被锋利剪刀割裂的花瓣旁,沾着几滴深色的痕迹,像干涸的泪痕,又像未干的墨渍。

青芜街的老槐树下,蝉鸣撕扯着暑气。解枕檀举着颜料盘的手僵在半空,看着桑鲸珩把素描本塞回帆布包。

王阿婆的蒲扇停在胸前,搪瓷缸里的葡萄酒泛起细小涟漪,倒映着被暮色染灰的云。桑鲸珩转身时,珍珠耳钉在耳垂上轻轻摇晃,像一滴悬而未落的眼泪。细碎的脚步声碾过满地碎金般的光斑,她听见身后传来颜料干结在桶壁的声响,如同某种希望被悄然封存。

原来有些枷锁早已长进血肉,而自由的藤蔓,终究抵不过现实的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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