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是热烈而耀眼的,属于肆意张扬的少女,贮藏着无可替代的青春。
9月倏忽而至,清脆的蝉鸣在茂密的树叶间渐渐漫开。
临界实验六中静静伫立在这片蝉声里——这所拥有七十余载历史的学府,不仅是听松市的教育明珠,更是无数学生叩响理想大门的阶梯,其升学率之高,足以令周边学校望尘莫及。
踏入校门,首先撞入眼帘的,是那尊气势恢宏的雕像。底座之上,“前途似海,来日方长”八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在阳光下流转着令人心潮澎湃的光芒,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对莘莘学子的殷切期许。
返校日的热浪裹着蝉鸣扑进校门,六中的林荫道挤满攒动的人影。猩红横幅悬在门楣,“欢迎高一新生加入六中大家庭,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的鎏金大字被阳光晒得发亮,与新生们攥着报到单的雀跃身影相映成趣。
公示墙前却炸开锅似的喧闹。高二学生挤作一团,后背的校服被汗水洇出深色痕迹,指尖在密密麻麻的名单上快速滑动。不知谁突然倒抽一口冷气:“高二3班什么情况?”惊呼声瞬间撕开嘈杂。
“高二3班?年级倒数第一和年级第一在一个班?”
人群骚动起来,此起彼伏的质疑声里混着压抑的愤懑。
“他凭什么?”
“解枕檀凭什么跟桑鲸珩一个班?”
当有人念出两个名字,议论声突然诡异地戛然而止。
“桑鲸珩,解枕檀…我天,他们在一个班不会产生什么化学反应吧?”
这句嘀咕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惊起满池涟漪后,整片空气陷入死寂。蝉鸣声里,少年们通红的眼眶倒映着阳光下的名单,心底翻涌的“不公平”三个字,几乎要冲破喉间。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时,解枕檀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公示墙,嘴角勾起抹嘲讽的笑,抬脚时故意撞开挡路的男生:“看够了吗?”
人群顿时安静得能听见心跳。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窃窃私语又如同涨潮般涌起。而此时的桑鲸珩正站在二楼的连廊上,当“解枕檀”这个名字裹挟着不满声浪飘进耳朵时,她指尖微顿,随即合上书页,转身往高二3班走去。
有人忽地抬手作揖,身子半躬时发梢垂落眼前,声线拖得老长:“诸君听好了——鄙人姓周,名稚,字楚,合起来便是那‘周稚楚’,周子也~”
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解枕檀正懒洋洋地瘫在后座,脚边散落着拆开的零食包装袋。见黎栩柠走进来,她挑眉道:“哟,学神赏脸跟我当同桌?”
前排同学齐刷刷回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桑鲸珩没理会周遭探究的视线,径直走到窗边的空位坐下。
“喀喀…没人理一下我的吗?我这么冷的吗?”
周稚楚的同桌倾身凑近,喉间挤出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般压抑:“周哥,你还是自己下台吧,难道不尴尬的吗?”
周·古风小生:“……”
解枕檀懒洋洋地抬头,象征性鼓了两下掌:“说的好,建议下次别说了。”
前门突然被叩响两声,教师抱着教案本侧身而入,将教案本轻轻放在讲台上,金属笔帽与桌面碰撞出清脆声响,粉笔灰簌簌落在袖口:“我是你们新任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林砚秋,从今天起——”
尾音被窗外的蝉鸣吞没,她忽然抬手推了推眼镜,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咱们,慢慢算账。”
解枕檀一直懒洋洋地趴在课桌上,额发垂落遮住半张脸,偶尔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蝉鸣声由疏转密,日光在她校服后背烙下明暗交界线,直到午休铃撕开燥热的空气,她才慢吞吞直起腰,发出细碎的响动。
午休时分,解枕檀将篮球砸在桑鲸珩的课桌上:“敢不敢比场投篮?输了给我写一周作业。”
教室里瞬间响起起哄声。桑鲸珩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声音平淡如水:“睡了一上午,中午有时间发疯了?赌注换成绩进步十名,敢吗?”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解枕檀盯着她平静的侧脸,突然笑出声:“行啊,到时候别哭着求我放水。”
放学铃声撕开黏腻的空气时,解枕檀已经把篮球拍得震天响。她故意绕到桑鲸珩桌前,球鞋在地面碾出刺耳的摩擦声:“明天中午,篮球场见?”
回应她的只有翻动笔记本的寂静,桑鲸珩慢条斯理地扣上钢笔帽:“先把你今天的错题订正完。”
暮色浸透走廊时,教室里只剩她们两人。解枕檀盯着作业本上画满红叉的函数题,钢笔在指间转得飞快:“学神大人,这道题...”
话音未落,桑鲸珩已经抽走她的本子,袖口掠过她手背时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檀香。
她用红笔重重圈出解题突破口,笔尖在纸面敲出清脆节奏:“函数图像根本没画对,怎么可能解出来?”
突然,窗外炸响惊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溅起的水花顺着窗缝往里渗。解枕檀望着骤变的天色,握着钢笔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连呼吸都跟着乱了节拍。
窗外的雷声像被谁劈开了一道口子,滚过天际时震得窗玻璃嗡嗡发颤。解枕檀捏着钢笔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连带着转笔的动作都僵在半空。
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玻璃上,炸开的水痕顺着窗面蜿蜒爬动,把窗外的树影搅成一团模糊的墨渍,倒像是有无数只苍白浮肿的手在玻璃内侧疯狂抓挠,指甲刮过的地方留下弯弯曲曲的水痕。
解枕檀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呼吸瞬间滞住。这场景太熟悉了——熟悉得让她喉咙发紧。
那个同样被雷雨泡透的午后,空气里浮着洗不净的潮湿霉味,混着父亲摔碎的酒瓶散发出的酸腐酒气。穿制服的人踩着积水进门时,父亲正把解望舒按在墙角,皮带扣在半空晃出冷光。直到冰凉的手铐锁住手腕,他才像头被激怒的困兽猛地转头,猩红的眼睛像淬了毒的钉子,死死钉在她和解望舒身上。
“等老子出来——”他的声音被雷劈成碎块,每个字都裹着血沫子,“定要把你们两个小畜生的骨头拆了熬汤!”
手铐链碰撞的脆响混着震耳的雷声砸下来时,解枕檀的腿已经软了,却被一只手牢牢攥住。是解望舒,他刚被松开的胳膊还在发颤,掌心却烫得惊人。“别怕。”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没压住的抖,却硬是把她往身后拽了半步,后背挺得笔直,像株被暴雨压弯却不肯折的野草,“有哥在。”
那时他校服后背已经被冷汗浸得发皱,胳膊上刚挨过皮带的地方透着不正常的红,却还是从裤兜里摸出个东西塞进她手里——是那只掉了漆的铁皮机械龟,被他捂得温热。“你看,”他低头冲她笑了笑,睫毛上还挂着刚才挣扎时沾的水珠,“它跑起来可快了,能带着我们跑出去。”
窗外的雷声又炸响时,解枕檀忽然抬手按住了太阳穴。玻璃上的水痕已经汇成了流,可掌心仿佛还留着那只机械龟的温度,耳边也好像又响起哥哥的声音,混着雨声轻轻撞过来:“枕檀,打雷呢,数着龟壳上的纹路好不好?一下,两下……等雨停了,哥带你去买冰棍。”
“喂,你没事吧?”桑鲸珩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点被打断的困惑。她刚圈完最后一个错题,抬头就看见解枕檀盯着窗外出神,脸色白得像张纸。
解枕檀猛地回神,抿了抿唇没说话,只是无意识地摩挲着作业本边缘。雨声越来越大,夹杂着又一声惊雷时,她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
桑鲸珩笔尖顿了顿,目光落在解枕檀颤抖的手背上,没再多问,只是翻开自己的笔记本,将写满解题思路的一页推过去:“这道题的辅助线做法,换个角度看或许更清楚。”
解枕檀愣住了。纸张边缘还带着桑鲸珩指尖的温度,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却莫名让人想起解望舒小时候抱着机械龟挡在她身前的样子——那时哥哥也是这样,不说多余的话,只把最结实的后背留给她,闷声闷气地数着:“一步,两步……我们的机械龟,能跑过所有坏东西……”
雨声好像真的小了点,或者是那页笔记上的字迹钻进眼里,把雷声隔在了外面。桑鲸珩已经转回头去整理试卷,袖口的檀香混着窗外的雨气漫过来,解枕檀盯着那行清晰的辅助线标注,突然觉得攥着钢笔的手不那么抖了。
“……学神的笔记堪比标准答案啊。”她扯了扯嘴角,声音有点哑。
桑鲸珩抬眸瞥了她一眼,推过来一块橡皮:“与其感慨,不如把错题擦了重算。步骤错得离谱。”
解枕檀哦了一声,低头时,发现橡皮旁边压着半块没拆封的柠檬糖。窗外的雷声还在继续,但她捏着那块糖,忽然想起哥哥把机械龟塞进她怀里时,口袋里漏出来的糖纸响声,脆得像把乌云戳了个洞。
雨还在下,敲得窗玻璃咚咚作响,可那半块柠檬糖的酸甜味漫进舌尖时,解枕檀忽然觉得,有什么沉甸甸压着心口的东西,正顺着那股清甜味儿慢慢飘远。像是被雨水冲刷过的天空,虽然还阴着,却隐约透出点透亮的光来,把那些裹着雷声的狠话、抓挠玻璃的阴影,都轻轻甩在了身后。
岂子哥加油?
岂子哥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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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古风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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