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几乎从不对她说起朝堂上的事情,像是在昨天这种情况下,他在“小小惩戒”徐蝉衣的时候,警告地对她说起,那个同自己坐在一处的人想要把一整个歌舞班子要去。
“蝉衣,”三皇子的手指绕着她的一缕发丝,慢慢悠悠地转着,发丝在他手指的茧子上带着委婉地擦过,“你知道么,倘若那人真的把你要走了,等你去到旁人的府上,就会发现,别人与我是不同的,我爱你怜你,会真心将你当妻子,但旁人只会将你当成最低等的姬妾。”
他没有放开那一缕头发,但又来勾她的下巴。
徐蝉衣感觉头发被扯住了,有点疼,三皇子的拇指压在了她的唇瓣上,来来回回地摩挲着:“蝉衣,你多可怜,你长得这样美。谁见了你能不喜欢呢?偏生这世界上多少人能够怜香惜玉,喜欢你更胜过喜欢权势呢。”
“我若是把你给出去一次,或许那人会享用了你,再下一次,仍然让你去轻歌曼舞,便再又有人看上你……你怎么受得了呢。”
“你必然要流泪,而我一想到你流泪,就心肝都痛得犹如刀子在搅。”
徐蝉衣一个字都没有相信。
他会舍不得,是啊,如果只是在平常,他一定是舍不得的,但是他已经舍得过了——和她海誓山盟的丈夫在三皇子这个身份出现的一瞬间就死去了,她成了后院中连侧妃都不是的人。
哈,明明本来这个晕倒后失忆的人会死在野外呢,是她把他给救回来的,对待救命恩人,用娶对方做妾的办法来报恩,难道不是很荒谬吗?
她很相信的,如果将来出现了个雍帝看上了她,想要把她要进宫里去做一个妃子的话,三皇子大概也会给得情愿。
现在能这么说,也就是因为他皇子的身份需要讨好的人不是那么多罢了。
不过当时,徐蝉衣只是柔顺地说自己知道,又重复着,说自己有多害怕,将自己比喻成池塘中没有根的浮萍,是怎样希望三皇子能够在风雨之中庇护她的周全。
其实她一点都不害怕,哪怕对面的少年奇怪地知道了她的名字,并且看起来好像掌握了她的行踪,准确地、专门找上了她。
徐蝉衣福了福身,道:“蝉衣不知大人身份,还请大人勿怪。”
她听到少年笑着说:“我是郑含章,还没及冠,算不上什么大人,徐姑娘若是尚有闲暇,可否一旁茶楼上一叙?”
徐蝉衣知道这个名字。
整个天下,此时因也没有多少人是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的了。
她惊讶于这个名字的主人竟然当真那么年轻,也有九分的警惕,并不是觉得郑含章可能并不是那位七皇子,毕竟,她出现在了三皇子的宴席上。
而且,考虑到被请了过来,能点名想要打包所有的歌女舞女,让三皇子在回去之后恨得咬牙切齿,表面上却还要客客气气维持着笑容的,除了大皇子,也就只有这位今年才刚刚冒头的七皇子。
旁人都是没有这个资格,更没有这样能量的。
她有些担心郑含章这样客气且平易近人的态度,就像是她那“死去的丈夫”一样,背后藏着些会把她骗得凄凄惨惨的真实面目;
另一边,又开始担心对方或许是有心想要夺嫡。
她或许可以和对方达成交易脱身,或许甚至可以反刺那负心还要仗势欺人的混蛋一次,但是她的儿子……
徐蝉衣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束手束脚的,因为她虽然对三皇子已经彻底失去了任何感情,但她还是爱自己儿子的。
不过,她还是提着裙子,和郑含章去了一旁的茶楼。
——她出门是经过了三皇子的同意没错,但三皇子只是在云淡风轻地对王妃说了说她不该苛待徐蝉衣,随后就又把她出门的事情扔给了王妃来一手操办。
于是,她向王妃说了自己不想要人在身边跟着,王妃就很随意地点头同意了。
她怀里还抱着徐蝉衣的儿子,一边轻轻拍着已经睡着的婴儿,一边微笑着问她,要不要抱一抱。
儿子的面容在她眼前停留了片刻,随即淡散了。
徐蝉衣提起裙摆往二楼走,二楼是雅座,有屏风隔绝着,相对更适合她这个女流——不过,她心想,其实也没什么所谓的,毕竟身边没有人跟着,三皇子也不会知道。
他根本就不关心,不是吗?
*
郑含章请徐蝉衣落了座,要了茶水果品,在消费上并未抠搜。
她确实是特地来找徐蝉衣的,之所以会找到得那么顺利,和吃瓜系统也不无关系。
吃瓜系统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视作是对方行动路线的跟踪器:只要时时刻刻盯住一个人,那么间歇性地,对方的坐标就会随着瓜一起被爆出来。
这种寻人方法在洛州不一定好用,因为许多人可能在路上走个三天三夜的也遇不上一个可以让自己当回路人无辜路过的瓜,但在长安就很合适。
一块砖落下来可以砸到三个官,一个院子里可以昼夜不停地产出新瓜,毕竟吃瓜系统筛选瓜的标准是真的很低,小到哪位七品官得了痔疮,痛得趴在床上不想起身,再到谁家的孽子在外头养了个外室不吱声,还要去骗人到自己家里来当正头娘子……
每一个系统上都有记录。
三皇子府中的瓜……或许是因为与他相关的女性真的很多,而且其中总有一部分是还在爱着他,而不是如徐蝉衣和王妃这样已经失望了的,瓜真的很多很多。
靠着蹭这些瓜,郑含章成功定位了从不同片场路过的徐蝉衣,并准确地堵上了她。
当然,这部分内容她不打算和徐蝉衣解释,她说:“我猜徐姑娘你能出门的时间不多,我最好不要太浪费你的时间。”
徐蝉衣看着她,心想,如果当初和她热恋的三皇子没有失忆的话,是否也会有这样的好态度——或许不会。
她说:“我曾经以为,像我这样的人,时间总是很多的。”
郑含章听出来了:大人物们的时间多重要啊,所以在等待着的、被影响了节奏的,就只有小人物。
她笑着摇头:“徐姑娘说笑了。”
徐蝉衣注意到她对自己的称呼,想了想后,还是没敢把对面的人想得太好,她稍稍放轻着声音,问郑含章:“殿下您怎么想着要来找我呢,我只不过是齐王殿下姬妾中的普通一个。”
郑含章:“原来齐王府中的女子,都和徐姑娘一样想要离开吗?”
徐蝉衣抬起头:“殿下说得哪里话,齐王待我很好,宠爱逾旁人。”
郑含章笑着摇头:“哪有宠爱逾旁人的女子,会赌一把在宴会上吹箫表演呢?而且,姑娘你曾经与三哥之间的故事,还不至于完全传不到我的耳中来。”
她将徐蝉衣曾经几次试图离开三皇子身边的尝试简单捡了两个说了说:“光是我从一些到哪儿都要听点儿故事才肯走的闲人那边听说的就有这些,徐姑娘,你现在可还要继续说,三哥对你的宠爱逾越旁人,你不想走吗?”
徐蝉衣抿着嘴唇不说话。
“我才是第二次与姑娘见面,姑娘不敢相信我也是应当,不过,从立场上来说,我与三哥毕竟不太相同,或许姑娘可以相信我是为了利而做些什么的?”
郑含章知道这会儿的自己看起来相当不可信,毕竟如果她是徐蝉衣,她也不会相信真的有人是这么送上来帮自己的——偏偏还知道着一些本不太该知道的事情。
但她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三皇子现在仍然简在帝心着呢,按照正经的、可能相对快上一点儿的夺嫡流程,这人起码也要个两三年才能倒台。
看着徐蝉衣自己挣扎吗?
不太合适,该伸手还是要伸手,人民群众受的苦,看到了就不能当做没看到,哪怕现在解决不了,也那得先考虑考虑怎么帮着缓解一下,哪怕治标不治本呢——也可以以后再治本,不是吗?
“我先开我的价码,我可以把徐姑娘带到洛州去,当然,是需要死遁的。”
她微笑着眨眨眼,“徐姑娘也不需要做些什么,只要为我同王妃家里牵个线,谈上一谈,这便够了。”
徐蝉衣仍然不说话,郑含章笑了笑,告诉她之后可以去哪里找自己——当然,只有十天的考虑时间——随后转身走了。
茶点果脯到这时都还没送上来,不过她给结了钱。
徐蝉衣坐在原地,她咬住了下唇。
*
郑含章其实倒也没真走,来都来了,总得喝点吃点什么再走:好歹也是陈识青推荐的,说是做茶味酥点最绝妙的一家不是?
她绕了个路,从徐蝉衣的视野盲区绕了一段,走到另一扇屏风后头,在那边落了座。
这个座位靠着二楼的栏杆,低头可以看到一楼,下方也没有摆放茶桌,而是一个小小的台子,配的是一位说书先生。
时间赶巧,说书先生刚登台,袖子稍挽,在她略有兴趣的注视下,开口先道一句:
“诸位,咱们今天,讲讲咱当朝七皇子殿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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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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