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某影视基地附近酒店的一间会议室里，空调出风口的冷凝水在挡风板凝结成珠，连带着洇湿了地板。
窗外香樟树的影子透过百叶帘的缝隙映在女人面前的剧本上。
她抬眼看了下时间，手不自觉地跟随着秒针的转动轻点手机屏幕。
女人穿着浅灰色的棉麻格子衬衫，纽扣系到最顶端，袖口卷两折露出冷白色的腕骨。她戴着一副银色细框眼镜，看起来应该用了很久，因为细看能发现镜面上有些划痕。
空调风扫过时，她嫌头发晃动碍事，将碎发别到耳后。
“各位老师，乔老师的助理说她们马上就到了，麻烦再等一下。”车管把虚掩的门推开，从门缝探出头。制片人和导演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女人也没有什么表情，继续翻看起初版剧本，大概看了两页，门缝漏进的高跟鞋声先于人影到达。
“抱歉，路上出了点事耽搁了一会儿，实在不好意思。”
那人酒红色丝质的袖口垂下，手里还拿着杯冰美式，腕上戴的手表表盘不大。
但竟然就这么正正好好把太阳光反射到房间里，又闪到了的灰色衣服女人的眼睛。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并把头偏向一边，等她再睁开的时候那位乔老师已经向她这边走过来了。
那人边问边顺势坐在她旁边的空位上。
“抱歉。”那人似乎是注意到了。
“没事。”她讪笑两声。
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声音，若有似无的尴尬气氛让她头皮发紧。
她早就听说过这位的大名。
乔临曦，艺名Lindsey，20岁在M国大火的选秀中凭借张扬的性格和过硬的实力在C位出道，团队解散后的两年陆续发了三张个人专辑。刚开始还算有点热度，但因为M国爱豆行业竞争太大更新换代快，公司给她的资源越来越差，慢慢也就淹没在了花海里。
而她因为在solo期间总是回国跑各种音乐节，积累了不少路人缘，有反哺到M国的人气，活粉甚至可以和二线明星粉丝打得有来有回。
原本大家都以为她会一直继续在M国追逐她的爱豆梦，但在前年，她用赚的钱付完违约金和公司解约后毅然回到国内，突然宣布要圆自己小时候的演员梦，引起轩然大波。
至于之后的事，温疏雨这两年都在专心拍戏，没有太关注，只隐约记得被推送过几次关于她的营销号通稿。在确认这部剧要和她一起拍之后，她去看了她的出圈直拍和回来之后拍的那几部剧。看完她只想对这位妹妹说：有的时候咱融不进的圈子其实没必要硬融。
准确来说，她有多适合当爱豆，就有多不适合当演员——普遍挤眉弄眼，偶尔灵光一现，很难不怀疑她是通过别的渠道得到的这个角色。
要不是因为之前签了协议，每三年都需要接一部公司安排的戏...
“好，我们现在开始我们《缚凰策》剧本的围读会，先来介绍一下角色。”制片人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
“萧泠饰演者温疏雨温老师。”
温疏雨起身，将身子向前倾斜，嘴角扯出礼貌性的微笑。
“裴烬饰演者乔临曦乔老师。”
乔临曦听到自己名字倏地站起来，大方地向众人鞠了一躬。
其他几个主演依次站起来，温疏雨看着她们的脸，多少对她们演过的剧有点印象，演技都可圈可点，余光不经意瞟到乔临曦，瞧见她眼里隐隐露出的兴奋，心里刚燃起的化毒饼为香饽饽的小火苗瞬间被浇灭。
“温老师觉得这个剧本怎么样。”乔临曦朝她这边微微侧身，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很厉害。”说这句话的时候制片人正好介绍到编剧，温疏雨眼神跟随着，声音比乔临曦的声音还小。
“是吧，我也觉得这剧本写得很好。”
但这不是你从你们公司接这个剧糟蹋的理由。温疏雨心里的怨气一直压在心里不好发作，但她不会蠢到在脸上表现出来，只是没有再回话，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乔临曦悻悻地坐直身子，主创们也开始分别讲述她们对剧本的内核和人物形象的理解。似乎是怕耽误时间，制片人导演很快把话头交给了编剧。编剧姐姐的声音很清脆，乔临曦似乎也被她吸引到了，认真盯着编剧听她说话。
“想必大家读过我的剧本或是小说之后对里面的人物都已经有了自己的见解。但我想说，尽管萧泠和裴烬是最对应核心的主要角色，但其他人同样也是这本小说这部剧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作为创作者，最希望见到的就是演员们能将自己内里的一部分与我的角色融合并且演绎出来。她们，就拜托给你们了。”
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整个会议室。温疏雨拿着笔的指尖收紧用力，不过也只是顿了一下。大家就这么一直讨论到中午。生活制片叫来了午饭，主创们把剧本暂时放在一旁低头吃饭。
乔临曦吃饭速度很快，三两口吃完了之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
“你不会让我们看着你睡觉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朵边响起若有若无的声音，乔临曦恍惚地睁开眼，看向温疏雨的眼神里流动着不明的情绪。
“谢谢。”她客气里带着点烦躁。
怎么还有起床气呢。温疏雨感觉莫名其妙。
剧本围读会进入角色揣摩环节时，她“毫不经意”地看向乔临曦的剧本，发现上面空空如也，那股无名火又卷土重来。
“这段对峙的戏，你俩觉得该怎么演？”
温疏雨和导演对上眼神，先接过话茬。
“萧泠可以情绪外放一些。”
"但我认为萧泠应该更克制。"乔临曦开口反驳。
温疏雨嘴角轻轻扯了一下，不过幅度非常小，她用笔的尾端轻敲桌面："那，乔老师，你打算怎么演？"
本来很正常的一句话被这样略带停顿地说出来，味道瞬间变了，会议室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制片人正往保温杯里添水的手僵在半空，偷瞄了她们一眼之后，又继续了手上的动作。
乔临曦起身，左手撑住桌面俯身靠近。温疏雨不自觉地后仰，后颈撞上椅背。
眼前那人指尖抬起，最终停在温疏雨耳侧，将她又返回到耳前的碎发撩到耳后。
“公主不允？”
和温疏雨在那些剧里看到的不同，乔临曦的眼神非常有侵略性，加上她本就浓烈的五官，强烈的冲击感让她下意识呼吸一滞，喉间发紧。
但这只是一瞬间，温疏雨定了定神，接住她的戏。她几乎是一下子偏过头。
“真是越发放肆了。”又顿了顿，“不能去就是不能去，本宫是为了你好。”
“呵,那臣倒是不得不领情了...”
乔临曦似乎还想往后演，但温疏雨却大脑一片空白。
看着她呆滞在空中，乔临曦没有再继续下去，她跌坐回椅子，坐下来后带着了然的神情看了温疏雨一眼，没有继续说什么。
温疏雨同样坐回椅子，脸颊微热，但她只是坐直身子，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是刚刚乔临曦确实演得很好。她将手上的笔盖向上一推，又松手让它自动复原，脸上还是带着一副十分得体的笑容，让人挑不出毛病。
“好了好了，见解不同很正常，私下多交流就好。”导演朝两个人使眼色，他一副和事佬的模样，但能感觉出来他语气有些不耐烦。
在围读会进行到快尾声的时候，窗外蝉鸣已经弱下去。但太阳的热量透过窗户依旧不减。氤氲的热气一直在背上停留着，温疏雨被这股热气蒸得有些困，打开保温杯里泡的茶抿了两口，又低头解开了衬衫最上面一粒扣子。
低头的时候，她感觉到乔临曦向导演示意了什么之后站了起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后的百叶窗“唰”地一下被关上。坐在阳面一侧的其他演员像是早就想这么做了，齐刷刷地跟着站起来把其他窗户都关上。
温疏雨垂眸，假装不经意朝旁边看了一眼，才发现乔临曦手腕上的手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摘了下来。她抿了抿嘴，把目光缓缓移到自己的剧本上，右手来回摩挲着笔。
围读结束，所有人准备离开，温疏雨余光中瞧见乔临曦还没起身，抿了抿唇。
“加个微信？”她点开自己的二维码，把手机放到乔临曦眼前。
“温老师这么快就对我改观了？”乔临曦收拾东西的手一顿，言语间那股明显的揶揄感让温疏雨有些不自在。
但她只是嘴上损着，扫码的动作倒是毫不犹豫。
“我是裴烬的饰演者乔临曦。”
“我是温疏雨。”
“今天戴有色眼镜看你，是我的不对。”“哦。”
温疏雨没想到她就回她一个字。
“我本来就没想过要和你对上。”她接着又补了一句，“只要有听到看到那些东西，有这种想法很正常。”
“啊....小心！”
温疏雨正盘算着怎么回答，演皇帝的演员肖祁端着一盘水果捞从她们身后捞路过，不知道为什么手里的盘子像是吐了润滑剂似的呲溜一下就往乔临曦头上倾斜。
乔临曦耳廓一动，一个侧身顺势站起来，连带着转了个圈面朝肖祁。
温疏雨看着掉在椅子上浓稠的酸奶、零零散散的水果和飞到地上的圆纸盒，再看向不知道怎么躲过去的乔临曦，一时间忘了眨眼。
“我跳舞的，反应比较快。”乔临曦看着两位睁大双眼盯着自己的两人，低头轻轻抹掉衣角上沾上的一点酸奶，又抬头看向面前那位“罪魁祸首”。
“我本来拿得好好的，突然就变得很滑...”肖祁也低头看着那团混合物，一面可惜自己刚开封的水果捞，一面庆幸没有弄脏乔临曦衣服，抬头便看到乔临曦有些严肃的表情，“对不起啊...”
“...没事。”
乔临曦找肖祁要了几张纸，但酸奶并不是那么好清理的，温疏雨瞧着肖祁就站在那看着她一个人收拾，啧了一声，从自己包里掏出湿巾纸和乔临曦一起擦。
“麻烦你帮忙扔一下。”两人处理完后将垃圾都塞回了原本的纸盒里，温疏雨耐着性子和他说。
“诶...哦，好的。”
他生怕酸奶弄到手上，接过的时候两只手的虎口都张得很大。
目送他离开，等再缓过神的时候整个房间只剩下了两个人。
“就这么傻站着？”
其实知道这题材冷，但愿有人看吧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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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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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围读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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